听到这话,周妍也十分欢喜,忙道:“那我再弹一曲,请江哥哥帮忙品鉴品鉴。”说完起身坐到琴案前又弹了一曲,正是她自觉练得最好的曲子《流水》。
一曲既终,她笑意盈盈过来,向江晖娇声道:“江哥哥觉得我弹得怎么样?”
江晖眨了眨眼睛:“姑娘想听实话吗?”
他这话问了其实和没问一样,得到的答案通常都是肯定的,因为没几个人会说:我不想听实话,你说假话吧。周妍自然也不例外,说道:“当然。”
“那恕在下唐突了,”江晖道,“从刚才这曲《流水》听来,姑娘目前弹琴技巧只能说是平平,境界和情感还很是不足。以你现在的状况,这首曲子还是难了些,建议先从更简单些的曲谱开始练习,把基本功练得更扎实些……”
周妍微微色变,以她的基本功练习《流水》这种曲子确实早了,然而为了能在人前显示自己的水平和格调,她强逼着自己一点点地将这首曲子啃了下来,然后反复操练。
一年下来总算是弹得有模有样,就连教她的琴师也表示还不错,在人前献技时往往都能收获一片称赞。她所谓要江晖指教,也不过于这称赞之人中多加一个罢了。没想到偏偏这家伙是个资深内行,话又说得直白,言辞间竟将她的琴技贬得一无是处。
于是,她尴尬之余,不由得又羞又恼。
“哥,你又在胡说八道了。”江韵注意到了周妍脸上的不豫之色,忍不住出声提醒兄长注意为客之道。
可惜江晖这家伙是个大大咧咧的,在探讨音乐艺术的又十分较真,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坚持己见:“我可没有胡说,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被江韵掐了一把之后他大叫起来,总算明白了几分,“好吧好吧,我补充说明一下,技巧可以练,境界和情感嘛,多半是受年纪和阅历所限,假以时日以后还会有进步的。”
周妍勉强笑道:“谢江哥哥指点,我会努力练习的。”
“没错,”顾越一片好心地帮她圆场,“知道了问题所在,就好长进了。”
为了挽救场中尴尬气氛,展云端不失时机地转移了话题:“刚才江姐姐问我说京城里有没有女孩子们组的诗社,我刚来也不太清楚,妍姐姐你知道吗?”
这个话题立刻引起了周妍的兴趣:“有啊,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呢?我现在在的兰香社就是一个,不过……”她有些扭怩地道,“我们人数不多,只有六七个人而已,大概两个月起一次社吧。京城里女儿家最好最出名的诗社应该是益阳郡主组的花朝社,据说宫里的几位公主偶尔也会去玩。”
“益阳郡主?”江韵嗤的一笑,“是我家亲戚,明日便要和母亲去她们家呢,原来她这么能干啊,等我明日见到她问问她看。”
周妍有些激动起来,双眼闪闪发光:“既然是亲戚,江姐姐一定是能去花朝社的了,真让人羡慕。”
江韵也是个聪明的,见她的样子心中便已明白了几分,笑道:“这可不好说,我做诗也就平平,若真能许我加入,到时候也介绍你们姐妹去玩。”
“以姐姐之能,一定没问题的,我这里就先谢姐姐了。”周妍一扫方才的不快,满脸堆笑地恭维江韵,神气儿和祖母严氏颇有些相像,让一旁的展云端哭笑不得。之后,周妍便一直陪在江韵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热情备至,连展云端这个原本与江韵最熟的人都被比下去了。
第38章 窃案
到了江家兄妹离开的时候,展云端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私下跟江韵说话的机会,对她说道:“今日让江姐姐见笑了,我家妍姐姐说的那花朝社的事儿,你也别为难,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千万别勉强,否则就违了咱们做朋友的本意了。”
她话说得极是诚恳,江韵笑道:“放心,你是什么样人我心里清楚,她是她,你是你,她天生比不得你的出身,想更进一步往上走也情有可愿。既是你的亲戚,我能帮就帮,实在帮不了也没法子,我知道你是不会怪我的。”
展云端欣慰地拍拍她手,笑了笑,双方都已领会对方的意思,也不必再多说什么。
送完了客,展云端过去展老太太那边说话,谢氏、展夫人和杨姨娘都在那里侍奉,原来过几日城外大昭寺办水陆法会,有个什么百年一遇的高僧宣讲,把个展老太太激动得不行,不仅自己要去听讲祈福,还叫谢氏和展夫人都要随着一起去感受佛法无边。
就连严氏都被影响得也要带着儿媳妇一起去凑热闹,所有人都得在那里呆上足足七天才能回来。偏偏展诚和展谦上月底便随皇帝去巡海防了,并不在家。因此,这七天时间,叫杨姨娘照看几个孩子,暂时代管一些内务小事。
展老太太知道大孙女儿也是个伶俐的,虽然年纪小,却比一些大人还要有主意,便又嘱咐杨姨娘道:“万一有什么拿不准的事,跟端丫头商量着。实在不行,就先放放,等我们回来再说。”
事实证明,展老太太还挺有先见之明。她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展府去参加法会后的第三天中午,展云端刚吃过中饭,准备写完一幅字就午歇,杨姨娘慌里慌张地跑来找她:“不好了,端姐儿,阿蜚在学里出事了!”
展云端吓了一跳,手一抖,刚临的字帖登时被毁,她也顾不得了:“出什么事了?”
紧跟着,便急问道:“他人是死是活?”心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怕的念头,重生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顾越该不会是死了吧?
“他人没事,”杨姨娘道,“是有人揪着他不放,说他偷东西!”
展云端松了一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她放下笔,见杨姨娘还是一副急眉赤眼六神无主的模样,忙扶了她,“姨娘坐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慢慢和我说。”又叫丫头倒茶来。
原来具体的情形杨姨娘其实也不知道,只知今日顾越和三个兄弟像往常一样去家学上学,结果方才展栋的小厮跑回来报信,说顾越在家学里偷东西,被人抓住了,人证物证俱全,要顾越拿一百两银子出来私了,否则就要报官处置。
“居然还有这种事?!”杨姨娘气得要死,她可不信顾越会做这样的事,“是谁说他偷东西的,对方是谁?”
“是袁庆文,是族里简大奶奶的侄子。”展氏家族从开国至今已有五六代,族中人口甚多,杨姨娘也不太闹得清楚这位简大奶奶跟自家到底什么七弯八拐的亲戚关系。
这袁庆文靠着跟简大奶奶有亲戚关系,所以才能到展家家学念书,按理说应该干些正经事,不应该惹事生非才对,好端端地怎么会顾越过不去呢?
“栋少爷怎么说?”杨姨娘问。展栋是长房长子,这种事情他应该要有个主意才好。
“按栋少爷的意思,自然是不能报官的,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自己家里出这样的事,闹到官府叫外人笑话。如今证人和赃物都有了,只能是拿银子出来息事宁人了。”
杨姨娘原本不信顾越会偷窃,可是听说证人和赃物都有,顿时没了主意,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只得跑来找展云端。
“我得去瞧瞧,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展云端只一思索,便作了决定。打死她也不相信顾越会偷东西,一定是被人冤枉的,“这么大的事,总不能单凭下人的几句话就作决定。”
“你一个姑娘家,去那里只怕不太方便吧?”杨姨娘迟疑问道。
“不妨事,姨娘,你和我现在一起去云逸那边,拿身云逸的外衣给我换上,我装成小子的模样去学里就是了。”这两年展云逸的个头蹿得很快,已经和姐姐差不多高了,展云端穿他的衣服正合适。
见她态度很坚定,杨姨娘也不再说什么了,当即一面叫人赶紧备轿,一面两人一起去了展云逸的院子里,让展云端换衣服。
展云端急匆匆赶到学里的时候,原本就装聋作哑的先生已经借口身子不适回家去了。在展家家学里上学的主,没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碰到这种学生之间的激烈纠纷,只能躲起来装死,省得惹火上身。
如今只有个还算老成稳重的展栋在那里调停。事情一出,展梁还有展云逸自然是要维护着顾越的,差点和袁庆文为首的一伙人打起来,幸好展栋及时叫了仆从进来,把众人喝住,细问原委之后,便叫人回家给杨姨娘报信。
展栋怕双方又起纷乱,闹出受伤事故来,便将顾越单独留在素日先生休憩的小房内,他自己和展梁还有展云逸并各自的几个仆从守在外间,拦着以袁庆文为首的几个人,只待杨姨娘那边回复要如何处置。
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展云端。
“到底怎么回事?”她问展栋。
展栋还未说话,另一边为首一个肤色黝黑的小胖子觑着她问道:“你这小丫头是来干什么的?”
展云端没有回答他,却反问了一句,“你就是袁庆文是吧?”
“没错。”
“是你说我哥偷了你的东西?”展云端并不动气,只淡淡道,“把事情经过说给我听听。一百两银子我已经带来了,如果证实确有其事,银子立刻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