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霸这里是想通了,寒香在太子府里如同失了魂一般,茫然无助。
她不知道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明明一切都进行得很好,只等武正翔回转后药力发作,自己就可以成为他的女人。
可是,怎么会这样?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那个什么雷霸是从哪里出来的,中了药的怎么就变成了自己。
她欲哭无泪。
门边传来小丫头的声音,“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进了门,看见桌上已经凉掉的那些饭菜,微微叹了口气。
寒香对她进来毫无反应,在床上缩成一团,眼神空洞。
“寒香,还是吃点东西。你这样,苦的是你自己。”寒香不为所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子妃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道:“事已至此,你只有嫁给雷霸才能掩盖这桩事。你是不知道,晋南候昨夜来了之后,哭着要你对他儿子负责。”
她想起昨夜那个场景,就觉得难堪之极。
晋南候身形魁梧,还是海上一代霸主。那脸皮也是如此之厚,竟然可以说哭就哭。
那么一个大男人,捶胸顿足的哭诉着儿子的清白被寒香公主给毁了,怎么想怎么觉得荒谬!
雷霸有什么清白可毁?
在京中谁不知道他是个欺男霸女的主,秦楼楚馆的常客。他有清白?
只是事实摆在眼前,雷霸只差一点便****。有这个前提在,晋南候一脸赖上寒香的架势,也就说得通了。
到了后来,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跟他谈的。总归,结果是寒香下嫁要给雷霸。
对这个结果,寒香不满意、太子妃不满意,更重要的是,太子极其不满。
太子听完了寒香、方孰玉、雷霸三人的陈述之后,心头无比肯定,这一定是武正翔在背后搞鬼。尤其是寒香说了,因为她的设计,才导致徐婉真患上失魂症之后。
雷霸并不知道父亲和武正翔的交易,昨日他就在听香水榭和几个兄弟喝酒,是听小厮说起才知道了寒香公主也在。
他这才动了心思,摸过去想占占便宜,没想到直接被药效发作的寒香给推到。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多巧合?
刚好武正翔带寒香去赏景,刚好雷霸也在,刚好方孰玉也在隔壁。
而且,武正翔对人心的算计,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当他需要的人都在同一个地方时,稍加引导,这些事情的发生,一切都显得那么顺其自然,使得他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
这种本领,太子只在昭阳公主身上见过。
再一次,太子对武正翔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
皇宫,宣政殿。
庆隆帝躺在明黄色的床榻之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好像离了水的鱼。
姜冰薇守在他身边,神色焦灼。“皇上,您先休息一会,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这个时候的庆隆帝,比刚刚中毒之时更加枯槁。两个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皮肤中透出极不健康的青灰色。病痛的折磨,使得他高大雄伟的身形迅速地干枯下去,几乎只剩了皮包骨头。
“不!”他大口喘了几下,挣扎着说道:“宣,宣苏驸马和武爱卿!”
吴光启熟知他的脾气,领了命速速去办。
姜冰薇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眼泪,比一生加起来都还多。
曾经,曾经她以为在太庙里的时日就是最难熬的。但到现在才知道,亲眼看到他为病痛所折磨,生命一点一滴的流逝,才是最要命的。
前者苦的是身,而后者苦的是心。
更令她难受的是,废太子之所以想要弑君,她起码要承担一半的责任。若不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对儿子传递怨毒,他怎么会生出那样的念头?
这一点,庆隆帝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责怪过她一句。
这如何不令她心如刀绞一般?
姜冰薇的身体底子比庆隆帝好,解毒之后又在宫中细细调理了,已经完全无碍。
虽说因为内心煎熬而显出了老态,但跟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庆隆帝一比,看上去足足相差二十岁的样子。
要知道,两人是少年夫妻,年纪相差并不大。
“薇薇……”
见她落泪,庆隆帝挪动右手去握着她的手,面上浮现出一个虚弱的笑。
“千古艰难……唯一死。我这身子,早些去……咳咳咳……恐怕,还好些……”短短两句话,他说得万分艰难,喘着粗气分了好几次才说完。
见他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宽慰着自己,姜冰薇忙擦去眼泪,勉力笑道:“好,好,这些我都知道。”
“你快别说话了,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好好睡一觉。”
庆隆帝闭上眼睛,他实在是太累了,多想就这么睡过去。可是,他还有事没做完,怎么能好好安眠。
半个时辰之后,吴光启领着苏良智、武正翔二人进了后殿。
庆隆帝睁开了眼睛,望着姜冰薇道:“薇薇,你先下去。”
知道他有大事要做,姜冰薇带着殿中的宫女内侍一并退下,只留下吴光启伺候。
庆隆帝用眼睛看了一眼苏良智,苏良智会意,道:“皇上,再扎针,您的寿数可就……”
☆、第1007章 燃烧最后的生命
庆隆帝挥挥手,目光坚毅,和他的病容形成了绝大的反差。
吴光启张口想劝,但他更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气,便将劝说的话咽了下去。
武正翔面色极其沉痛,哑声问道:“若再施针,圣上还能有多少寿数?”
苏良智上前替庆隆帝把了脉,低声道:“三天。”也只有苏良智,才敢在皇帝面前谈论生死。
什么?!
这句话就像重锤一样击打在武正翔和吴光启的心中,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纵然知道庆隆帝没有多少时日,当听到这个时间,仍然不能接受。
“君父,”武正翔眼眶泛红,跪在床榻边握住庆隆帝的手,哀求道:“您多留一些时日,可以吗?”
不施针,还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庆隆帝缓缓摇头,目光慈爱的看着他,费力道:“你应该……懂得朕。”
武正翔深深地埋下头去,他如何不懂?
半晌后,他才起身退到一边。
庆隆帝冲苏良智点点头,苏良智微微迟疑之后,便取出针袋上前。
这次施针事关重大,但他执着银针的手仍然很稳。吴光启看着庆隆帝刺在穴道上的闪闪银针,就如同扎在他自己身上一般难受。
过了小半个时辰,苏良智才收了针。
庆隆帝的面色还是呈青灰色,但很明显已经不再喘着粗气,也能顺畅说话了。
“皇上,您不能再施针了。”
庆隆帝笑着点点头,道:“苏驸马,朕的病多亏了你。”
若不是有苏良智,他活不到现在,也不能获得这最后宝贵的三天。
他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可以明天就死,但不能毫无作为的躺在床上等死!
苏良智深深躬身,他对自己的这位岳父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连民间普通的老人都不能淡然面对生死,他却能谈笑风生。
“传朕的旨意,赏一块济世天下的牌匾到公主府,赏一块免死金牌给苏驸马。”
苏良智为了他的病冒了诸多风险。皇帝若是在诊治过程中有了万一,大夫岂能脱罪?
更何况这施针的事一旦流传出去,太子登基后要治他一个谋害皇帝的罪名,他也是辩不可辩。就算驸马的身份是个护身符,也不能保得周全。
而庆隆帝在此时赏赐苏良智,就等于给他加上了一层免罪的光环。太子如果再要追究,就等于质疑先帝遗命,不孝。
苏良智感激地行了大礼,磕头道:“儿臣多谢皇上护持。”他这一去,只怕再也见不到皇上。
“去吧,”庆隆帝微笑道:“与淳和好好过日子。”
苏良智再次磕头,退了下去。他的眼眶中,泛着可疑的水光。
武正翔上前,“君父,您尽管吩咐。”
他知道,庆隆帝要这最后三天的性命,自然不是为了享受生活。
庆隆帝笑了一笑,道:“你果然是最懂我的。”
在这上面,太子都有所不及。
龙诞香从青铜瑞兽熏炉之中,袅袅上升。在重重帷幔之下,只余庆隆帝和武正翔的轻声交谈。
……
是夜。
太子府上,书房。
太子听完禀报,两手将杯子握得咯咯作响。
神情虽无甚变化,但紧紧抿着的嘴唇泄露了他此刻的怒气。
父皇!你就这么宠爱武正翔吗?
这个时候,你会将重要差事交给他,而不是我。是我的能力不够,还是你不信任于我?
武正翔啊武正翔,你果然是好得很!
……
忠国公府,致远居。
武正翔踏着一身夜色进了门,凌厉桀骜如同那夜空中的孤鹰。
他在外间站了一站,待一身寒气褪去,才进了里间。
看着徐婉真甜美的睡颜,他缓缓的坐在床榻之上,伸手轻轻抚着她莹润如玉面颊。
她的下巴尖尖的,自从北地回来之后,身上的肉就一直没再长起来过。就算是有了身孕,面颊也不见丰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