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徐婉真的诰命下来了,庄夫人也打发人来,送上贺礼。嫁到昌平候府的石静玉也送了礼来。
徐家自不必说,先是徐乐安上门,带来徐老夫人的嘱咐、徐文敏夫妇和徐文宇的问候,还有一大车各色礼品,不要钱似的堆成一座小山。
后面有徐文宇休沐,特意跑来忠国公府里面看望阿姐,送上他亲手雕刻的一方印章。他如今在练手劲,武正翔便指点他学着刻印章。既能练习力道,又能学习如何控制精细的力道。
涂曼珍牵挂着姐姐,照旧每日都来点卯,刘祺然照旧不厌其烦的接送她。贺礼也就顺道带来。
李氏也来了一趟,除了代表涂家各房给徐婉真送上贺礼外,还为涂曼芬送来了几套厚实的秋衣。涂曼芬原本只是出来小住,带的衣饰也都不够。李氏便陆陆续续的为她送了好些来。
宁先生来看过涂曼芬一次,允诺等她坐完小月子,就搬到她那里去长住。
宁先生道:“你才学过人,连有些男子都不如你。嫁人原本就可惜了,眼下这样才好。跟我住着,每日赋诗作画、谈乐赏景,岂不是雅事!要那男人作甚。”
她说得豪迈,徐婉真听得好笑。加上前世,你可是一百多岁的老妖,自然不将什么男人放在眼里。可涂曼芬确实不满二十岁的花样女子,您这么说,合适吗?
岂料她这番话,成功的激起了涂曼芬的信心,“对,只要我能养活自己,要男人做什么?难道缺了人伺候,犯贱不成。”
宁先生抚掌大笑:“好,曼芬不愧是我的弟子,深得我心。”
这一番谈话之后,涂曼芬的身子恢复得极快。也许,她想快点脱离这里,到宁先生那里,过一过宁先生描述中的生活,尝尝自己做主过活的滋味。
在这个时代,所谓的三从四德,将女子的一生紧紧缚住,不得喘息。“从父、从夫、从子”,女子除了作为生育工具,何曾为自己活过?
涂曼芬算是机缘巧合,暂时挣脱了这个桎梏,获得暂时的喘息。在宁先生那里,她能放下所有的身份,只为自己好好活一回。
徐婉真婚后的日子,难得的平静了几天。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几日武正翔格外的忙。她睁眼时他已离开,她入睡后她才回来。两人的交流,仅限于半夜朦胧的几句夜话。
……
陈氏的后院中,范芊芊心事重重的放下手中的书本。
她的身形,比刚刚来的时候更要瘦削,白皙的手腕上隐隐可以见到青筋。象征着少女的垂发从她的耳边垂下来,在她精致的锁骨处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度。
杏儿提着食盒进来,看见窗下的主子。就算她每天见到,仍然忍不住被她柔弱入骨的美丽所惊艳到。
小姐这样纤弱的一个弱女子,就该有男子好好怜惜她才是。可惜,被关在这个院子中,连出去都要经过国公夫人的允许。杏儿忿忿不平的想着。
“小姐,用饭了。”杏儿将食盒中的餐食取出来,在桌上摆好。
范芊芊望过去,只见桌上的饭菜一如既往。饭菜还冒着热气,两个热菜一个冷盘,还有一道翡翠白玉汤。不算多么精致,但也没有亏待她。
杏儿退了下去,丫鬟是不能和主子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饭的。
范芊芊起身在桌子旁边坐下,拿起筷子,默默吃了起来。
饭菜没有变化,就等于今日又将白白耗过去了。看着自己被养得白皙水嫩的双手,范芊芊出神的想着,就算养得再好又如何,不也一样没人怜惜。
她想着如今自己艰难的处境。夫人让自己来京城,很明显是要对付那位她并不喜欢的庶子。但显然,将自己塞到二公子院中的计划,并不成功。
而夫人,却好像因为古道婆一事被看管了起来。听说,连何妈妈都被杖毙。此时的夫人,应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那个闲暇来过问她?
自己这个偏院本来就偏,这下更是益发冷清了!除了杏儿,还有每日送饭过来的婆子,自己竟然见不着任何人。她虽然不知皇城里的冷宫是个什么模样,但想必也差不了多远。
有一次,范芊芊试图走出院子,去碰碰运气。但没走出多远,便被人拦了下来。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婆子的神情,“范小姐还是请回去吧,省得老奴为难。”
直到那时,她才发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被软禁了起来。到底是授意的?当家主母世子妃,还是国公爷,还是二公子?她拿不定主意。
眼下该如何是好?身在这深宅大院之中,莫说二公子,连自由都已失去。更别提,她已经被灌下了绝子药!
不行,自己不能这样下去,必须得想个法子。国公府的主子就这么几个,夫人既然已经靠不住,自己该找哪位主子?
一边用饭,她一边默默盘算着。一时半刻的,她还理不出头绪。
……
武正翔在侧门下了马,将缰绳交给长随,自己则大步流星的朝着致远居走去。
白瑶刚从涂曼芬的东厢房中出来,见他来了规规矩矩的蹲身施礼,“见过二公子。”
武正翔点点头,几步就进了正房。
“夫君回来了?”徐婉真迎上来道:“可用过了午饭?”
武正翔笑道:“用过了。难得偷了半日闲,想到前几日好像还答应了你一件事?便急急的赶回来。”
徐婉真心疼他辛苦,嗔道:“什么事也不急于这一时。你得了闲,好好歇着才是正经。”
武正翔接过她手里的面巾,擦了把脸,笑道:“睡一觉便够了。明日假期可就没了,赶紧把事情给办了。”
徐婉真点头道:“好,我这就让人去下帖子。”
说着让采丝进来,让她传话给冯兴,跑一趟安平侯府,她在未时两刻去府上拜访。又让采丝去库房找了两样礼品出来装到车上。
吩咐完毕,才转回身道:“夫君若是累了,不必陪着妾身同去。这几日都风平浪静的,想必出不了什么乱子。”
☆、第689章 仗势欺人
武正翔嘴角噙着笑意,眼中的宠溺柔情得可以使人溺死在其中:“不行,娘子出门,为夫怎可不随伺在侧?若是你被安平侯府欺负去了,可如何是好?”
徐婉真被他看得面颊微红,轻声道:“先谢过夫君关怀。”
武正翔低低一笑,道:“我却是在关怀我自己。你若是被欺负了去,我怎会好受。”
说完了话,两人相拥而眠。
在他怀中睡了一个午觉,徐婉真心头是满满的甜蜜,感觉分外神清气爽。
因要出门,起身梳洗后采丝给她净面后重新上了妆容,画了一对斜飞入鬓的柳眉。
挑了一条海棠红滚云纹高腰襦裙穿上,外罩一件百蝶穿花薄夹袄。压裙角的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羊脂玉佩,左手腕仍然戴着电魄云镯。
她的头发又黑又长,不需要使用假髻。郑嬷嬷手脚利落的给她梳了个反绾同心发髻。髻边压着一朵上次徐文敏送来天蓝色渐变洒金牡丹绢花,一对珊瑚珠串别在发尾,象牙珍珠玳瑁发梳插在正中。
这么一装扮,给清雅不凡的徐婉真,平白添了一股凌厉的气势。
武正翔在一旁抚着下颚看着她,赞道:“这样一来,那些人恐怕都不敢拿正眼瞧你。”
徐婉真喜欢清淡简单的衣饰,觉得穿着起来舒适自然,甚少作这样艳丽的妆容。
但今日去安平侯府里做客,原就是为了以势压人。如果说妆容衣饰是女人的铠甲,那么,徐婉真已经武装到了牙齿。
点了温沐兰,采丝、白瑶随行,众人在垂花门处上了马车。采丝手里拿了一件素色云锦披风,备着使用。
武正翔上了马,身后跟着几名护卫。武锐还是老样子隐在暗处,并不现身。
一行人从明义坊出来,经过永安街往安平侯府走去。
街边一处不起眼的转角位置,一个货郎撩起衣襟擦了擦汗,两眼朝着武家众人看去。当目光接触到武正翔时,便放下衣襟,若无其事的挑着装满针头线脑的担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随着货郎的离去,远远近近的几个人,都各自进行着手上的活计。并不多看忠国公府的众人一眼。
对面的茶坊二楼处,一个着淡灰色锦袍的男子,左手抚着右手拇指上戴的那个碧玉扳指,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目光,从武家一行人上收回,看了货郎一眼。当看见货郎右手掌心处那因长年练剑而留下的薄茧时,无声无息的笑了出来。
在马车里的徐婉真并不知道这一切,但就在方才,电魄云镯的绯色光芒微微闪了几下,旋即平复。
抚着自己的左手腕,徐婉真心里暗自思忖,这光天化日的大街之上,是谁会对自己不利?她绝对信任这电魄云镯,它乃神通广大的神秘青年所送,三番五次的救了自己性命。
骑在马上的武正翔,一股警兆闪过他的心间。还未待他反应过来,就消失不见。
他目光如电,迅速将街头的行人扫过一遍,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三番五次的,潜在暗中的究竟是何人?难道是太子?但是这没有理由啊,要了自己的性命,对太子又有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