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拔出腰间配剑,趁着怒意往前一送,孙掌柜一声惨叫,被穿了个透心凉。身子一软倒在地上,逐渐失去了气息。
谢县令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这样果断、狠厉。
汪妙言见状,附在太子耳边轻声道:“殿下,这个县令也不能活着出去。一百多条人命,就算不是殿下您授意的,但谁知道他会怎么上报?到时候,风声传到了齐王耳朵里,只怕会小题大做。”
太子心一横,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这趟差事,他本就是戴罪立功,这件人命大案一旦被父皇知晓,关景焕也回天无力。
他向谢县令招招手,微微一笑:“你过来。本殿要多谢你来相告,才知道手底下竟然出了这等大事!”
谢县令不疑有他,缓步上前,正要拱手说话,“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剑尖从他的后背穿出。他睁大了双眼,手指颤抖着指向太子:“你……你竟敢杀官!草菅人命你算什么太子!”
随着他一声怒吼,头耷拉下去,身子“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他心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还好拿了空粮袋来作证,太子一定不会想到还有人证。
☆、第538章 血案
须臾之间,孙掌柜、谢县令两人先后在自己面前毙命,杜师爷有些傻眼。这不是在京城的太子府,在那里杖毙个把仆役没人过问。
这是在棣州!这二人也不是仆役!
孙掌柜也就罢了,跟宁兴商号管事的说一声就行,大不了拿点银子封口。可谢县令怎么办?这可是朝廷命官!
瞧着他脸色发白,太子不耐烦的那出丝绢,爱惜的将剑上的血迹轻轻擦拭干净:“杀都杀了,你怕什么?”
“太子,这可怎么收场?”杜师爷六神无主。
汪妙言轻声道:“不如,我们请田先生来商议?”
“对!请田先生来。”太子刚杀了人,神情亢奋,收好了配剑,在汪妙言的俏脸上亲了一口道:“你就是我的好军师!”
汪妙言娇羞的一笑,嗔道:“殿下,这青天白日的……”
地上两具尸骨未寒,两人竟能打情骂俏,杜师爷只觉得心头发寒。
原以为,太子得了关大人襄助,这次赈灾任务又如此简单,定会顺顺当当的。哪里知道,仅仅是粮食霉变,就引发了后续一系列血案。
看看地上的尸体,再看看笑语宴宴的二人,杜师爷觉得,事情已经朝着他不可知的深渊滑去。生平第一次,他萌生了退意。
田子丰来到花厅,看见地上横卧着两具尸体,其中一具还着官袍,他不由眉毛一挑。眼睛一瞬,瞧见太子身边的汪妙言、杜师爷两人,心中大概便有了数。
自从粮食霉变一事发生后,太子就和他疏远了,更多的时候,都是跟杜师爷、汪妙言在一起密议。眼下这情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再也兜不住了,才找他来。
他朝着太子拱手:“这几日未曾得见殿下,在下有要事禀报。”
太子见他面色不改,心头赞赏,这才是大将之风。便淡淡笑问:“何事?”
“关大人调配的粮食,还有十日就能到棣州。在下特地向殿下请示,是在棣州卸下,还是直接运往下一个地方?”
“棣州现在已经不缺粮了,运往下一个吧。”太子接着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我找你来,也是有事。”杜师爷会意,上前一步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田子丰在心头大骂,这帮猪脑子!为了粮食竟然犯下如此血案。
不过算了,帮扶太子的计划还是他向关景焕提出的,看中的,便是太子志大才疏好操纵。帮他登了基,关大人就可以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虽无皇帝之名,却有皇帝之实!
太子今日犯下的错误越多,将来可供拿捏的把柄也就更多,这没什么不好。
“事已至此,就交给我吧!”田子丰无奈道。
他迅速吩咐了跟着他的人,将尸体拖下去,打扫干净了花厅。又遣人去向送谢县令来的马车报信,说谢县令太高兴,喝酒喝高了,要在这里歇一宿,让马车先回去。再接着让人去安抚宁兴商号的众人,说孙掌柜另有安平,他们运粮的任务到此为止。
不到半个时辰,花厅便恢复了原样。
汪妙言不解的问道:“田先生,送谢县令来的那个车夫,不如杀了干净?”
田子丰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看得她浑身发冷:“只有莽夫,才会轻易杀人!”
他这样轻蔑的语气,听得太子心头很不舒服。这两个人都是他杀的,田子丰的意思是,他是莽夫啰?
看了一眼太子的脸色,田子丰不得不解释道:“任何情况,能不杀人尽量不杀。譬如这个车夫,他是很不起眼,看上去一刀了结最简单。”
说到这里,他看着汪妙言问道:“你是这么想的,是吧?”
汪妙言被他看得发毛,田子丰眼神中的蔑视,让她很不舒服,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杀了他是为了灭口,但杀了就要掩埋尸体。为了保密,这埋尸的人,难道也杀了?他还有家人亲朋,突然失踪了,他家人难道不会找?你怎么保证,在他的亲朋中,就没一人能知晓真相?杀一人简单,这背后的千丝万缕,防不胜防。”
闻言,汪妙言怔怔的点头:“小女子受教了!那谢县令的死,怎么掩盖过去?”
“这很简单。”田子丰淡淡道:“明日报一个谢县令饮酒上马,从马上摔下来死了就行。”说罢,朝太子拱手:“殿下,此间事了,烦请让在下来安排行程。”
太子的把柄,虽然捏得越多,他日才越好操控。但是,这才到第一个州,这群蠢人就能惹出这样的事。任其下去,还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连他也无法收拾的烂摊子来。
太子点头允了。看田子丰处理此事起来不慌不忙,比杜师爷、汪妙言两人高了不止一个段位。交给他也好,自己少操些心。
谢县令的尸体,被装在一个麻袋里面,无声无息的运到了一个土坡之上,掩埋了起来。卢阳县的老百姓们不知道,能为他们做主的青天大老爷,就这样失去了生命。
天色已经黑透了,彭六在客栈里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谢县令。
他匆匆吃了几口饭菜,便回到房间里,将门紧紧的关起来。抱着包袱,蜷缩在床角,脑中一片混乱。
谢县令,难道就这么死了?连水花都没冒起来一个?头一次,他感到权势带来的森然寒意。
定了定神,他将包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归类整理。有路引、换洗衣服、不同大小的银钱,甚至还有吃食。
看着这些,他不由悲从中来。爬起来,在床榻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谢县令,是我彭六连累了你!你安心去吧,我一定将这封信和空粮袋,都送到何御史手上。
一夜之后,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在他十二岁的小小身躯里,承载着与他年龄不匹配的重负。那么遥远的京城,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的京城,从此就成为了他现在的目标。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房间里的少年已不知去向。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彭六此人。有的,只是满心仇恨、矢志报仇的何三!
☆、第539章 睡着了
洛阳城,嘉善坊,徐宅。
在延庆宫里,徐婉真得到了精心护理,后腰的伤疤已经结痂脱落。肖太后遣了人,连同大量赏赐,将徐婉真送回了家。
徐老夫人看着沉睡中的徐婉真,不由悲从中来。听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头一晕,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坠。徐昌宗忙扶着她,劝道:“母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瞧,真儿她面色红润,呼吸如常,只是睡着了,她会醒来的。”
徐老夫人满怀希冀的看向苏良智,问道:“真的?”
怕她的身体承受不住,苏良智肯定的点点头,道:“肯定会醒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其实,他也百思不得其解,从身体恢复上来说,她恢复的很好,伤口也愈合了。那金色奇毒,也被武正翔逼出来绝大部分,可怎么就不醒来呢?
他和赵院使讨论过徐婉真的脉案,也翻遍了医术古籍,还给父亲去了信,却都没有找到什么好办法。各种方子,都试过了,针灸也试过,但没有一样起效。
看着躺在床上的徐婉真,徐文敏心头酸楚。好好的一个人,进宫这一趟,怎么就变成这样。
但是,他看向脊背有些佝偻的父亲,掩面流泪的祖母,他挺了挺胸膛,上前一步,语气坚定:“祖母、父亲,你们不要悲伤,伤了身子。既然小舅舅说了,我们便等着妹子醒来。等她醒来,要看到我们每个人都好好的。”
徐文宇守在床榻边,他个子矮,刚刚高出床榻一头。
往日他最是粘着徐婉真,但今日看见阿姐昏迷不醒,他奇异的没有哭泣流泪,小脸上尽是坚定的神色。
他伸出小手,拉着徐婉真放在外面的手,感受着她手心传来的温热,轻轻道:“阿姐,宇儿向你保证,等你醒来的时候,我就是童生了!但是,弟弟还是想要阿姐看着我考童子试。你答应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