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真怕不怕?
她既无权,亦无势,如何不怕?
徐家纵然变卖家产得了好些银子,但那是无源之水。更何况在京城,有钱的人家多了去了,区区徐家算的了什么?何况,在这满城的贵人眼中,有银子算得了什么?纵然会顾忌涂山长的人望,但昭阳公主要捏死她,不比捏死一只小蚂蚁难多少。
但她看得明白,眼前的局势,昭阳公主招揽人才之心迫切。她冷眼看着,这位公主习的是帝王之术,个人的爱憎情绪,在她那里并不重要,如何会因为一句暗讽的诗词来对付她?
古人“千金买马骨”,这昭阳公主也颇有效仿之意。若没料错,之后对她只会更好,让他人都看着,连曾经冒犯过昭阳公主之人,都如此被看重,岂不会人人争相投靠?
果然,昭阳公主爽朗笑道:“快,快!月桂你将这两首诗都写下来,拿去对面品评。”
徐婉真在座位上淡淡一笑,她所料果然不差。却没看见,汪妙言垂下眼眸,掩住眼中深深的嫉恨之色。
之后,唐元瑶上前作了画,不过普通之作罢了,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昭阳公主环视四周,见再无人上前,朗声道:“今日有幸,得许多佳作,当可恭贺皇上圣寿。”素手轻拍,蜀葵带着侍女上来,端上一道道精致的菜品。
“漱雨轩”中,是按照古礼一人一几,这菜品也上到每一人的案几上,采取的是分餐制。
菜品精致可口,但并不奢靡浪费,在食材上均或多或少的采用了牡丹花做原料,看着便清爽宜人,乃是名副其实的牡丹宴。
先上的是冷盘“蝶恋花”和“彩丝金花”,接着是热菜“牡丹鸭脯”、“金花玉笋”、“牡丹牛丝汤”,末了是一份那日徐婉真品尝过的“糖蒸酥酪”,及“牡丹燕窝粥”。
一共有七道菜品,但每道菜分量不多,刚好够一人食用。各有特色,令人回味无穷。
用罢午膳,侍女用琉璃盏盛了牡丹花茶,呈上给众女漱口、净手。
昭阳公主笑道:“今儿一来,就将大家拘在这里不得自由,还请各位王妃、夫人、小姐恕罪则个。”
太子妃手中绢扇轻摇,轻笑一声道:“能为公主效力,为皇上献诗作画,才是最要紧之事。公主又何罪之有?这么说让我等不安呢。”
众女纷纷附和。
定国公夫人李氏道:“眼下已到午时,我这个老婆子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要去歪一下。”
昭阳公主忙道:“外祖母乏了,白芍带老夫人去歇息。”又对众女笑道:“要歇息的,要去游园的,要在此地品茗对弈的,要去后面看戏的,各位请告知侍女,自有人带领。”
众女嘴角扬起兴奋的笑容,她们早就按捺不住,这接下来才是她们最感兴趣的相亲大会。“清玄阁”中的那些王爷贵公子,在平日里却是难得一见,人人都有自己的目标。
待昭阳公主、定国公夫人、太子妃都退了席,众女便轻声商议起来。只两盏茶功夫,便三三两两商议着,结伴而行。
年纪大一些的王妃、夫人,大多选择了去看戏,也有的去公主府提前准备好的厢房午休。
涂曼芬走到涂曼珍和徐婉真跟前,问道:“我们要去游园,可要同去?”
闻言,涂曼珍亟不可待道:“要去,要去。”她在这里又不认识几个人,当然要紧紧跟住姐姐。
徐婉真看了一眼安平侯府的众女眷,点点头。刚刚出过风头,此时还是随大流的好。
跟在楚王妃身侧的汪妙言,不知与楚王妃说了什么,只见楚王妃点点头,汪妙言又施了礼,往徐婉真这边走来。
徐婉真微笑着迎上前,问候道:“妙言,好久不见。”
闻言,汪妙言一阵恍惚,是呀,好久不见。虽然时间其实只过了不到半年,但期间发生太多事,让她只觉之前的日子好似在梦中一般美好。
定了定神,她脸上呈现出一个完美的笑意,道:“好久不见,你也不说写信给我。”
徐婉真郝然,抵京之后林林总总,她竟然一点都没记起这位原来的闺中好姐妹。当下道歉道:“实在是对不住,在京城也是刚刚才安顿下来。妙言姐姐何时来到京城?”
“上个月刚到,眼下住在楚王府上。”汪妙言亲热的挽起她的手,跟在安平侯府女眷后面走出门,边走边说:“能在这里见到婉真,实在是太好了!我在京城不认识什么人,以后可要常来往。”
对她的热情,徐婉真颇不习惯。在她心中,跟汪妙言并没有熟悉到可要手挽手的地步。但她记起前身的回忆,在苏州时,与汪妙言可是极相熟的闺中姐妹,当下也不好拒绝。
☆、第187章 逛逛园子
“清玄阁”这边也用完了午膳,众男子拿起糊了名的诗画作品,一一品评起来。
牡丹画佳作不多,只片刻功夫,便排出了前几名。
一名士子叹道:“这幅图原本不错,牡丹鲜活灵动,用墨浓淡有度,可惜这花瓣上有个败笔。”他说的便是涂曼芬那副牡丹图。
其余士子也点头,如此,公推曹清晖的那张牡丹画为第一,昭阳公主的为第二,涂曼芬那张为第三名。
在牡丹诗上,却是佳作频频,争议不断。一众人争得面红耳赤。
有的推崇“唯有牡丹真国色”这句,有的则认为“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写尽了牡丹的美态,也有的认为“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是上好佳句,谁也说服不了谁。
便各自在诗上贴金箔牡丹,来计算名次。樊彬虽不懂诗词,但他自然是投徐婉真的票,齐王当然也不会在这点小事上,拂了他的美意,从善如流。
最后一计数,徐婉真获票数最多,其次是曹清晖,第三名是昭阳公主,涂曼芬很遗憾的成为第四名。
石京泽早已百无聊赖,随意投了一票,给太子告了个罪,便甩开步子,一人施施然出了“清玄阁”。
太子并未与他一道,他目的已达,需徐徐图谋,紧迫盯人并不是上上之策。
石京泽手中拎着酒壶,在这园子里随意走着,不耐烦的对跟在身后的长随胡三道:“跟着我做什么?就这么大个园子,爷又不会走丢。”
胡三苦着脸道:“出门时老夫人吩咐过,须得寸步不离的跟着世子爷。”
石京泽冷哼一声,道:“老夫人的命令你要听,爷的吩咐你就当做耳边风?”
胡三心中叫苦,他哪里敢惹这位爷?但若是世子爷出了什么事,他如何担待的起。虽知道石京泽不悦,也只能在他后面远远缀着。
但见前方出现一座玲珑假山,石京泽绕了过去,便不见半个人影。胡三一急,四处寻找无果,只得悻悻然先回到“清玄阁”,心道,世子爷散够了总会回来,等着便是。
胡三刚刚离开,石京泽从假山后闪出身形,嘴角噙着笑意,自言自语道:“这下总算是清净了。”
看眼前这繁花盛景,他沿着脚下小径,漫无目的随意走着,不知不觉间出了牡丹园,走到一片偏僻的杏花林中。夏日将至,这杏花凋谢了大半。清风拂过,残余的花瓣从树上飘落,落英缤纷煞是好看,让他心旷神怡。
这一路行来,壶中美酒已被他喝了大半。此时倦意上涌,石京泽环顾四周,这倒是个清净的好地方。提气一纵,跃上一颗枝繁叶茂的杏花树,惹得花瓣又飘落大半。
在杏花树的枝桠之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闻着这杏花香,石京泽趁着酒意,美美的睡了过去。
武正翔出了“清玄阁”,听风组影卫汇报童华池至今未出过茶铺,心中安定下来。想来这“牡丹花会”不会再有变故,但接下来的皇上圣寿却必定会有变故。
他暗暗思忖,看来明后两日要加紧部署,完成布局,务必将童华池一举成擒。但眼下,却偷得浮生半日闲。嘱咐了影卫继续提高警惕,他回转室内,对武胜道:“大哥,我给你引见一人。”
徐婉真,虽然是他的软肋,但他不打算瞒着大哥。一来,他若要迎娶她进门,必须取得武胜的支持;二来,武胜品性磊落,行事机密,绝不会将泄露半分口风。
两人共处一室,武正翔也未有掩饰,武胜将他的神态看了个清楚,揶揄笑道:“可是那名徐家小姐?”
想起徐婉真,武正翔俊朗的脸上微微一红。十八年来,还头一次见他为一名女子动心,武胜不禁哈哈一笑,两人相偕出门。
方才武正翔已在影卫处,得知徐婉真的位置,当下率先向前走去。
安平侯夫人在后园看戏,长媳高氏伺候着。次子媳妇刘氏、嫡长女程慧心、涂曼芬、涂曼珍走在前,徐婉真、汪妙言跟在后面,一行人来到牡丹园西北的凉亭中。
公主府的侍女上前,在亭子上垫了丝绒,众人坐下,又奉了茶上来。这公主府的待客之道,可真是无比周详,使人如沐春风。
刚刚坐定,安平侯府的小侯爷程景同、二房程景皓便走了过来。他们二人虽是外男,但在此有长辈在,也不算失礼。
程景同笑嘻嘻的上前,朝刘氏一施礼,道:“二伯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