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不及阿萝美丽,然而通身的气质,却远不是有些谦卑的阿萝相比,此刻走到南阳侯的身边垂泪,就令人看来多了几分怜爱。
“父亲,您要给七妹妹做主呀。”艳光四射的阿萝也走到南阳侯身边说道。
“做主,做什么主?!”宁国公早就知道些南阳侯府的八卦,见阿萝对亲妹妹阿妧不上心,反倒对乐阳郡主生的阿妤这般嘘寒问暖,顿时心中就生出几分不悦。
他见阿妧趴在靖王的怀里,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姐姐,一时就越发不高兴地说道,“婢妾谋害府中的主子小姐,一个妾室所出的庶女,竟然也敢在靖王殿下面前这般勾引,不打死她,就是老太太仁慈,你还想要做什么主?!”
这侯府真是待不得了。
幸亏国公大人英明神武,将小团子给记到长房名下,不然有这样攀高枝儿不顾妹妹死活的姐姐,有这样无情无义的父亲,有这样心怀毒计的妾室庶女,这还好的了?
“就算七妹妹是庶女,也是父亲心爱的女儿呀。”阿萝一滴眼泪委屈地落下来,竟有十足的光彩。
“你就叫你的庶女这样顶撞我?”宁国公懒得与一个小辈计较,只拿眼去看南阳侯。
“阿萝说得没错,虽阿妤是庶女,也是我的女儿。大哥,你一向喜欢女孩儿,为何对阿妤如此苛刻?”看起来南阳侯并不在意庶女与嫡女之间的分别,可是阿妤那颗多思又敏感的心却感到了深深的难过。
她虽然是庶出,可是她的母亲说起来身份也很尊贵,乃是南朝郡主。说起来,比南阳侯夫人所出的儿女又有什么不同呢?可是只因乐阳郡主是妾室,就硬生生地将他们分出了三六九等,做庶出的,一辈子都没法儿抬起头来在嫡出的面前挺直腰板做人。
哪怕在这南阳侯府中是乐阳郡主得势,哪怕在这京中,阿妤诗画双绝,才女之名名扬京中,可是只要被人提到庶出,就叫她一下子被打回原形来。
阿妤在侯府之中风光,连正经的两个嫡出的姐姐都不及她显赫,可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被当面提及,总是感到丢脸。
只是提及此的是南阳侯,阿妤就只好默默地忍耐了。
“我苛刻?“宁国公就反问,面对弟弟顿时脸色不善了。
团子都骗回来了,族谱都改了,就不必对弟弟和颜悦色了!
“本王四处走走。”靖王敏锐地感到阿妧十分伤心,就霍然起身冷冷地说道。
“这怎么行?岂不是怠慢了殿下?”南阳侯夫人倒是没有叫两个女儿去攀附靖王的意思,盖因南阳侯夫人都帮自家闺女给挑好了未来夫君人选,虽不及靖王皇子之尊高贵强势,可是也是十分温柔的勋贵少年,只是不肯在南阳侯府中冷落了靖王罢了。
此刻见靖王稳稳地抱着阿妧起身,那小团子团成一颗球儿把自己埋进靖王高大的怀抱里,不知怎么,南阳侯夫人心中就生出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不然我陪殿下走走?”林唐如今禁卫宫中,与靖王也蛮常见的,笑嘻嘻地问道。
“不必。”靖王断然决绝。
“那殿下认识路么?”林唐凑过来,漂亮的脸蛋儿上就露出几分笑意与了然。
靖王挑了挑眉。
“殿下不是就想带着这丫头去从前的旧居去?”林唐看似一个富贵出身的公子哥儿,然而目光却十分敏锐,见靖王紧张阿妧,心中一转就知道了几分。
见靖王眯了眯眼睛,他就急忙低声笑着说道,“我带路。只是殿下放心,我不会打搅殿下的。”他实在是聪明又伶俐,靖王也确实是想叫阿妧回从前的住所去瞧瞧,或许不会再为阿萝对她的冷落伤心。因此便微微颔首,与林唐一同走了。
“你们也下去,我与老太太,你们大伯父有话要说。”南阳侯就吩咐道。
阿妤也十分担心乐阳郡主究竟如何了,若当真脸上的伤好不了,那往后怎么拉拢南阳侯的心呢?急忙点了点头,顾不得阿萝转身走了。只有阿萝,衣带翩跹,风流美丽地给众人施礼,方才告退。
“你从前就住在这里?”靖王一路跟着林唐到了一处十分偏僻的院子,这院子在南阳侯府后宅中已经是十分凄冷的地方,人迹罕至,或许是因阮姨娘已经死了,大门紧闭,连个丫鬟都不见,只有外头的一片的桃花林,虽如今尚且有些寒冷,可是却有些桃花盛开,灼灼的开起来,生机勃勃。
靖王见林唐识趣儿地笑了笑就走了,这才单手抱着阿妧,一只手推开了这院子的大门。
清冷中泛着冷香的气息从里面透出来,阿妧抱着靖王的脖子,呆呆地看着里面。
那样精致细腻,陈设摆件,都带着浓重的南朝的味道,还有小小的亭子,上头环绕着已经干枯的葡萄藤,下头是小小的石桌。
阿妧只觉得满目的清幽,她不由自主地抱着靖王哽咽了一声。
靖王见那小身子抽搐着,仿佛很伤心,垂了垂眼睛,将阿妧放在地上推了推她。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左右这院子里没有人,不如叫阿妧在这从前的家中自由自在。且靖王虽然在军中习得了几分粗豪的性子,可也知道女人住的地方,特别是别人家小妾从前住过的地方是自己本不应该进去一探究竟的。
他抱臂靠在门边,仿佛守护神一样,阿妧仰头怔怔地看着这垂目冷峻,可是心思却细腻温柔的皇子许久,突然扑过去抱住了这少年修长有力的双腿。
“谢谢,谢谢你。”与靖王遇见不过一天,可是她觉得不知说过多少谢谢了。
“去吧。”把这颗圆滚滚扑过来的小团子给摘下来,靖王低声说道。
他冷峻有些坚硬的眉眼就在眼前,阿妧吸了吸鼻子,凑过去吧嗒亲了一口,转身就往院子里跑。
靖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愣了愣。
只是阿妧虽然亲过宁国公,偷偷儿亲过堂兄林珩,还大大咧咧地亲了自家堂姐阿宁,可是如今却终于知道羞涩是什么个意思了。
她头也不敢回,唯恐靖王想明白自己吃了他的豆腐进来抽自己,圆滚滚呼哧呼哧地滚进了这院子,顺着模糊的记忆,就慢慢地走进了从前的房间。房间里很熟悉,阿妧仿佛还依稀能够想到那曾经有个病怏怏眉目清冷,可是目光慈爱的美丽女子对自己微笑。
她不由自主地就走进了房间,摸着那自己能摸到的所有,心酸不已。
她没有见过阮姨娘,可是这身体的记忆却在告诉她,那一定是一位很好很好的母亲。
走过了一旁的梳妆台,阿妧正摸着一把精致细腻的白玉梳子发愣。
这梳子的白玉细腻温润,上头细细地刻着精细的花鸟,仿佛是被人时常放在手中把玩,因此越发温润。
“妧妧。”就在阿妧觉得阮姨娘似乎也有几样儿好东西,又很好奇她既然已经过世,为何这样贵重的东西竟然无人来拿走,反而依旧放在旧居之中,却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声音。
她吓得脖子上的狐狸围脖儿都炸了毛儿,圆滚滚的小身子恨不能弹起来地往后跳了一下,顺势看去,就见一道月白纤细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门口。那优雅静美的身影,此刻退去了之前的浮躁与轻浮,变得温柔起来。
阿萝美眸中含着晶莹的泪眼,捂着嘴看着呆呆看过来的小团子。
“啊。”阿妧急忙将白玉梳子放在桌上,两只小手儿背过去,小声儿说道,“没拿。”
“你在这院子里,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婀娜纤细的少女莲步轻移,仿佛月宫仙子踏月而来,身上带着浅浅淡淡的香气。
她走到阿妧的面前,伸出一只细腻雪白的手来。
小团子不由自主闭着眼睛缩了缩自己的小脖子。
“别怕,姐姐怎么会伤害妧妧。”见这胖嘟嘟的小东西怯生生地张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阿萝的眼泪就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摸着阿妧雪白的脸颊就柔声问道,“国公府里还不好?国公爷还有国公夫人,对你好不好?”
见阿妧头上身上都是精细的东西,她美丽的眼睛里就带了几分释然的笑,柔声说道,“你能过得好,那就好。”她见阿妧看着自己发呆,就以为她还是如从前那般傻傻的。
“不理我。”这简直完全变了个人儿的好么?
方才还看都不看她呢。
“那时有外人在,我不能对你好。”阿萝伸出手,垂了垂眼睛,几滴清泪就落在了阿妧的衣裳上。
她急忙抹了脸上的眼泪,见阿妧仿佛是习惯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摆,就弯起眼睛,露出一个极美的笑靥。
“小东西,你还记得啊?”那从前傻傻的,蒙昧的小团子,什么都不明白,可是从小儿就已经知道抓着她的裙子,摇摇摆摆地蹬着小腿儿捏着点心傻笑着跟自己玩耍。
外头的人都说妹妹是个痴儿,可是阿萝却觉得自己的妹妹,那个依赖着自己,就算是有点心却知道先喂给自己尝一尝的妹妹,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孩子。她微笑着看许久不见的妹妹流眼泪,就见小团子迟疑了一下,拿自己的一双小手儿给她擦脸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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