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灵湘伸出三指,搭在他手腕上,神情认真,完全不顾他冷然的俊脸和探究的眼神。
“孟灵湘,你可是在心里记恨着我?”
他眉眼淡淡,薄唇轻启,冷不防吐出一句话。
恨?她当然恨!她虽不是恶人,但也纯良不到哪里去,被他三番五次威胁,他们之间的梁子是结大了!
但孟灵湘表面依旧为他认真把脉,良久不语,待号完脉,唇边却露出一抹笑,只说道:“莫公子腿疾犯了,需要施针治疗。”
他并非真有腿疾,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孟灵湘想要算计他,他只是勾唇,一张脸俊美清奇,细细打量她的脸。
孟灵湘皮肤白皙,笑靥如花,明眸善睐,手却很快打开针灸带,一瞬间,手中早已拈了一枚银针。
她的手早已探上他的大腿附近,左右按了按,避开重要穴道。
腿部传来一阵酥麻,他浓墨一般的眸子愈发乌黑,心内有一丝异样,却也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感觉。
就在这时,孟灵湘开始施针。
下针果断狠绝,针尖刺入的痛感,混合酥麻感,他俊脸似笼下一层阴影,遮盖住真实表情。
他腿本来就无事,这么一针下去,看他如何忍痛?
孟灵湘心内暗爽,不由抬眸看向他的脸。
只见他随意执起桌旁一只碧绿酒盏在手中把玩,一张脸俊美无匹,却依旧面无表情,看向她时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孟灵湘心生疑惑,问道:“莫公子,可感觉好些了?”
“双腿还是很痛,”莫北霄黑眸似浓墨铺开,夜般深邃,面无表情,整个人却兀自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他冷然看向她,“你不是方神医新收的弟子么?医术高明,继续施针啊!”
孟灵湘拈针的玉手微微颤抖,她一针下去,按理说是会痛,可他脸色却丝毫没表情。
面前这个男人很危险,心思又难猜,即便他生气也决计不会在脸上表露。
她思及莫北霄的冷酷,忙收了针,“莫公子,在我面前你就不必装了,今日你借口腿疾之说让师傅派我过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在恨我?”莫北霄再次开口,一双冷眸紧紧锁住她。
孟灵湘不以为然地将针放入针灸带中,淡然道:“你找我来就是问这个?”
“别忘了,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莫北霄将手中的碧绿酒盏移至鼻间,轻轻一嗅,声音也似微醺般,引人沉醉。
“我们是盟友,其中的利益关系,我想你该很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不用我教。”
孟灵湘心内一沉,戏谑道:“这些道理灵湘自然懂,莫公子要是没其他事情,小女子便告退了!”
说罢竟是背起医药囊就要转身离开。
她孟灵湘即便和他达成过盟约又如何?她又不是卖身给他,凭什么事事都要遵循他的喜好?
眼里蓦地升腾一股怒气,走路也有些急,只是还没走几步,只觉腰间一紧,一股熟悉的清冷香气沁入口鼻。
只两三招,她手中的药囊被他轻松卸下,他一手扣住她的纤腰,另一手扶住她的后背,一个旋身,孟灵湘只觉天旋地转,猛地撞入他的怀中。
胳膊被他用手死死缚住,他的唇角似有若无擦过她的脸颊,淡淡的酒香渗出来,孟灵湘双手动弹不得,一张脸涨得绯红不已。
孟灵湘满脸通红,她左右挣扎不过,越挣扎他的力气越收得紧,疼痛令她顿时彻悟,莫北霄这是在报那一针之仇?
她就知道,他并没这么大度,也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莫北霄,放开我!”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有一股威严藏在里面。莫北霄敛眉,唇角愈发冷,搂她的手更加用力,孟灵湘只觉整个肺腑都要被炸裂,支离破碎。
片刻,她的身子倏地松下来,整个人柔下来,软软靠在他怀里。
莫北霄渐渐松了松手臂,冷峻的脸庞难得柔和下来,声音却好似魔音一般,令人怔惘。
“孟灵湘,你很聪明,但太过喜怒形于色。”
他知道她遇事沉着冷静,但心也太敏感,情绪很容易发生变化,在与人攻心中,这是大忌。
孟灵湘心中一凛,唇角却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他这是把自己当作什么?棋子吗?
她趁他不注意,冷冷抽身,动作之快令人猝不及防。一个旋身,湖蓝色百褶裙熠熠闪光,所有光彩都凝聚在她一双澈眸之上,表情无喜无悲。
“莫公子,你既说我们是盟友,也要知晓,自己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她在警告他?莫北霄的眸子危险地眯起,似暗夜中的猎豹。
孟灵湘被他眼神逼迫,倔强的眸光不惧,对视良久,终于移开目光。
“这里是神医谷,若是被其他人看到,知晓你以脚疾为幌子欺骗他们,对你没有好处。”
话音甫落,脖间一紧,莫北霄无声无影,欺身而上,将她抵在墙上,黑眸迸发出一道怒光。
“孟灵湘,你在威胁我?”
他的掌间用力,灼热无比,好似一块炙红的铁皮,烫得人体无完肤。
孟灵湘唇角一勾,心逐渐冷然,“灵湘只是实话实说,是莫公子在威胁小女子罢了。”
她嘲讽的眼神太过明显,脸因呼吸不畅开始涨得通红。俏脸微醺,莫北霄恨她的倔强,却又不可自拔陷入,眼神似胶在那里。
每一次,面前的人都能轻易惹他发怒,令他撕碎自己冷静的面具,开始变成一只暴兽。
“你又想掐死我?”孟灵湘恨声说道。莫北霄双眸闪过一丝剧痛,突然松开她,叹息一声,“你走吧。”
孟灵湘觉得求之不得,面前人的心思难猜,一会儿不让她走,一会儿又赶她走,她也会觉得累。
背起医药囊,孟灵湘只留给他一抹傲然的背影。
眼冷心更冷,说的就是莫北霄这样的人。如果可以,她以后都不想再跟他打交道。
卷一 第三十三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五月芳菲,神医谷百花开,香气馥郁。在神医谷住了将近六七天,莫北霄和方神医似乎在某些地方达成了默契,竟然没有着急出谷。
孟灵湘也不急,只是想到每天都要去给他看腿,两人的对弈活生生演成一部攻心计,着实耗费脑力。
而就在这时,远在京城宫中的皇帝突然下了另一道旨意:派莫北霄的二弟莫凌云前来探望。这说明在莫凌云到来之前,他已经坐实了腿疾复发的严重情况,竟惊动了皇上。
莫凌云比他们想象中来得都要快,皇帝下旨次日便乘了一骑轻轿到达神医谷。
这天天气不比前些日子,天空有些阴郁,一架朱红遍插羽翎的华贵轿子落在神医谷,似红霞给天际的灰增添了绮丽。
轿内的人下轿,一双石青色长靴引入眼帘,靴底边缘绣满竹叶暗纹。身着玄色祥云刺绣长袍,身长如玉,浑然一个翩翩佳公子模样。
孟灵湘悄然打量他,这张脸和莫北霄有三分相似,但却清秀有余,英气不足,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对比。
“大哥!”
莫凌云怔怔朝人群张望一眼,看到轮椅上的人,眼眶发热,不由大喊出声。
莫北霄远远含笑看着他,“二弟!”
莫凌云快步奔上来,伏在他的腿上,“大哥,二弟这次能来看你,多亏了皇上体恤我们兄弟情深。”
莫北霄点头,眼角似乎有些湿润。
“出谷后我们定要跪谢皇恩!”
两人寒暄一阵,莫北霄这才意识到身旁两人还未介绍,便指着方神医和孟灵湘道。
“这位是神医谷谷主,方神医,这一位是御国大将军的嫡女,孟二小姐,她也是方神医此次新收的弟子。”
说罢,又引着莫凌云向众人看去。
“这是我二弟——莫凌云。”
孟灵湘淡淡然露出笑容,方神医只应了一声,言语不多。
莫凌云眼中却闪过一丝光亮,朝两人看了几眼,“大哥身边有这样的能人,难怪都要忘了回府啊!”
莫北霄神色一滞,面上带过郁色,重重叹息一声。
“二弟想错了,这次在外逗留许久,是因为腿疾复发,实在是不利于赶路。”
“看来,是二弟误会了,大哥你的腿一定可以治好的,莫要忧心。”
莫北霄依旧微笑,冷峻的脸庞卸下防备,温和不少。孟灵湘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神情,不免多看了几眼。
“咱们兄弟两个进屋说话吧。”
侍卫推着莫北霄进屋,方神医便领着莫凌云身后的若干人许,进神医谷安排了去处。
孟灵湘顿住脚步,心里略有疑惑。莫北霄与两个弟弟并非一母同胞,传闻有言,患上腿疾后,莫北霄在江户候府渐渐不受重视。
这么一来,他们兄弟还能保持多年情深,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孟灵湘进屋时,两兄弟眼里明显露出震惊的神色。
莫凌云坐在莫北霄身旁,手捧一盒珍贵的黑色木匣,看她时眼里划过一丝的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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