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没一月便要及笄,王听荷也急了,她又写了一封信,大意是有事情要与贺篷君说,如果贺篷君不来,她就寻死!
丫鬟把这封信送了出去,回来的时候,便带来了贺篷君。
一个多月不见,王听荷瘦了一大圈,她明亮的眼也蒙上了一层灰色,看起来憔悴不堪。
“篷君!”王听荷这么多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她不顾一切的扑在贺篷君的怀里,多日来的惊恐,委屈,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她泪如泉涌,然而……贺篷君却立在原地,没有像以前一样,抬手抚摸她的长发。
王听荷察觉到不对,她迷茫的抬头:“怎么了?”
贺篷君退后一步,将她拉开,他低声说:“你以后是要嫁给成王世子的人了,我们应该划清界限。”
“你说什么?”王听荷不可置信。
贺篷君道:“听荷,你既然是成王世子的人,我们就不该继续。今次我过来,也是最后一次,希望你忘了以前的一切,好好当世子侧妃。”
王听荷心中难过至极,可这一刻,她却哭不出来了,她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以前曾答应过我,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喜欢我,不会离开我的!你怎么突然就出尔反尔了?!”
贺篷君皱了皱眉:“以前都是戏言,不算数。虽然我贺家清贫,但家规却森严,我母亲绝不会允许……不会允许我娶一个不贞洁的女子为妻。听荷,你最善解人意,这些事应该不必我挑明了说。”
虽然他也很不舍,但为了前途,他不得不在二者之间做出选择。
王听荷哭,王听荷闹,但都无济于事。
贺篷君也不想听她再说,怕自己心软,于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王锦锦一直都在旁边偷看,见得王听荷如此凄惨,再也忍不住,跑过去同丫鬟扶她。
“荷姐姐!快起来,地上凉。”
王听荷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她不说话,只一个劲的哭。
王锦锦不想让她再心存侥幸,贺篷君这种负心薄幸之人,也用不着难过。她直言不讳:“荷姐姐,你知道贺公子是怎么证明广大进府的吗?他来时先去拜会了老祖宗,说了什么,想必你也该猜到了。你如今遭难,他便对你弃如敝履,这种人你又何必留恋?”
“……是吗?”王听荷抬头看了眼她,却悲惨的笑了起来。
“是!”王锦锦坚定不移对她点头。
作为旁观者,她觉得自己的劝慰很入耳。
王听荷又哭又笑,随即扶着柱子站起身,她看着贺篷君离去的方向,面无表情的转身,一步步回了自己房间。
她腰间的锦帕飘落在地,王锦锦忙捡起了,喊:“荷姐姐!你绣帕掉了!”
王听荷听而不闻,径直步入阴暗的房屋里,关上了房门。
王锦锦低头看手中的绣帕,五彩的丝线,勾勒出精致的鸳鸯图,似乎在讽刺着什么,艳丽的残酷。
正文 身不由己
王听荷似乎与贺篷君断了一切。
而成王世子赵炑的求亲名帖也在多日后送了过来,两家结亲的事儿就这么定了。
听刘氏说,王听荷寻死过一次,所以院子里现在被层层丫鬟包围,王锦锦和王听桃她们都见不着人。
王文武回来后,神色一如往常,但是去成王府的时候就多了,有时候是成王请他过去吃筵,有时候是他得了好茶叶去送亲家,与皇亲国戚打交道的次数多了,人也得意了许多。
刘氏很久没有收到王文业的来信了,她去问王文武,王文武也只摆手不知,刘氏虽然没说什么,情绪却极其低落。
王听荷嫁去成王府的日子也定了,就在四月中旬,距离她及笄后半月。
本该是喜气洋洋的气氛,可王家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王听兰从法华寺回来,便与周姨娘待着,不出来煽风点火,估摸是王听荷的事情吓着了,有些心有余悸。王听桃王听芹也老老实实在自己院子里,只偶尔来找王锦锦说会儿话。
王听风也认真去家塾准备秋闱,王听裕偶尔去安慰下王听荷,便也回自己屋子,不轻易出门。
相比之下,王锦锦算是活跃了。
她虽然感慨王听荷的命运,但自己也没有放弃研习医术,后来对药材掌握熟练了,便开始认认真真的学针灸。
回到府上,萧秋年似乎风寒一直不好,这么久都病殃殃的。
王锦锦担心他,便带了新制的药丸,去找他说话。
明明天气已经回暖了,可萧秋年的病却看起来更严重。王锦锦推门进屋,就见萧秋年躺在椅子上,衣襟微松,露出平坦而苍白的胸膛。
“四哥?”王锦锦要去给他把脉,萧秋年又躲开了。
这么久以来,萧秋年都拒绝王锦锦给他诊治,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王锦锦不得不起疑心。
“我没事,你别担心。”萧秋年说完,拢了拢胸口的衣襟。
在妹妹面前衣衫不整,还是不太好的。
但是他刚做完这个动作,便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面色通红,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病气。
王锦锦急了,她道:“四哥,你到底怎么了?让我诊诊脉好不?”
萧秋年摇头,王锦锦却由不得他,执意上去拉他手腕,萧秋年还要缩手,王锦锦顿时大怒:“你就是没把我当你妹妹!你还是防备我,顾忌我,总觉得我要害你!”
王锦锦说着说着,自己也信了自己这番说辞,忍不住红了眼睛,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萧秋年最怕女孩儿哭,没办法,他抬手擦拭去她的眼泪,无奈的坐在椅子上。
但却自觉的伸出左手的手腕。
王锦锦破涕为笑,忙弯腰给他仔细把脉。
可她立刻就笑不出来了。
萧秋年的脉象急数,时而一止,止无定数,竟像是内脏受损,也就是——内伤!
王锦锦一脸凝重的抬头,却见萧秋年的神色有些飘忽,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半晌,她才低声问:“你知道的,看病讲究望闻问切,你总得告诉我,这伤怎么来的。”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相信我,就告诉我。”
萧秋年闻言看着自己妹妹稚嫩的脸庞,低声咳道:“与人交手,中了他一拳。”
“那让我看看伤处。”
王锦锦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还是要隐瞒来龙去脉,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去碰钉子了。萧秋年的性格就是这样,他不愿意说的,打死他他都不说。
萧秋年迟疑了一下,方轻轻解开腰带,褪去上衣,露出脊背上的伤。
乌黑的一团淤青,就在他左脊梁骨下三寸,表皮没有破损,可王锦锦看了一眼就知道,内里的肌肉已经快濒临坏死的边缘了。
“这伤如此严重,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王锦锦忍不住握拳站起,想去摸摸他的伤处,可又下不去手,怕让他疼了。
萧秋年皱了皱眉:“本以为会自愈……”
“呸!”王锦锦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你当是切菜割了手吗?那么容易自愈,你就不会成了现在这幅风吹就要倒的模样!”
萧秋年听她责骂,却微微一笑,合拢衣衫,问她:“那还有得救么?”
王锦锦愤愤的从怀中摸出一瓶药丸,说:“别人兴许不能,可谁教你走运,自己的妹妹是个‘神医’呢。”
她这话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但这内伤她还真能搞定,只是过程麻烦了些,时间可能也比别的大夫耗费的久。但现在只有她才能治萧秋年,毕竟他这伤,除了自己,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王锦锦叮嘱道:“我刚才给你的药丸,一天吃三次,先固本培元。回头我再抓药给你熬……唔,而且你这伤拖太久了,我要用小刀在上面划几刀,把淤血和脓水都清理了,才能用药膏裹。也幸好这天气不错,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的,要是再过两月,非把你热出病来!”
她话虽如此,眼神里的心疼却瞒不过萧秋年。
萧秋年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道:“锦锦,我并没有不信任你,只是有的事,你知道太多,对你并无好处。”
王锦锦知道他在关心她,可总觉得有些被排外。但她没有任性,只道:“嗯,我又没怪你,不然就往你伤口上撒点辣椒油了。”
说完,她又抬头看他,说:“反正迟早我都会知道的。”
萧秋年没有答话,眼神却是看向了窗户外面。
一年时光过的真快,转眼,又是杏花纷飞的时节了。
***
四月初,王听荷的及笄礼,匆忙的在祠堂办过。
没过几日,王家上上下下便贴满了大红喜字,挂上了大红灯笼。成王府的聘礼也抬了来,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但光看箱子,也算风风光光了。
李氏毕竟疼惜这个大女儿,在老太太面前求了好久,才加了两箱嫁妆。老太太心里其实是不太乐意的,王锦锦曾经找老太太有意无意的提起过此事,老太太始终觉得王听荷侮辱了家风,未婚与人私通,不管那人是谁,她都觉得这不是一个闺阁女子该做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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