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吃了一惊,“啊,这怎么好意思!五亩地呢真是辛苦大家了!”抬眼向东一瞧,果然一片金黄稻穗在风里摇曳着!
她们是怕他们回家没粮吃啊……
这一刻,锦娘心头蓦然被一抹真情撞击到,滋生出浓浓的感动来。
周蔚窝在四奶奶的怀里,举着小手臂一下一下轻轻挥着。
河岸的树间,几只彩羽鸟儿在盘旋,发出“呴呴”的鸣唱。
她瞪大眼睛,崭新、好奇的目光紧追不舍盯着它们飞翔的身影。
“小海棠啊,你也想飞啊,是不是?”四奶奶拖着腔跟她说话,嗲出了一股子妖媚之气来。
锦娘听得眼皮直跳。
到了家,阿泰对妻子说,“你先在门口坐着,我把家里清理一下。”
锦娘便和四奶奶站在门口,聊着村里发生的事。把女儿接到怀里,利索地给她换了块尿布。
四奶奶似喜似哀地瞧着母女俩,湿漉漉的眼睛不停眨呀眨的。
待锦娘帮女儿换好了,她才降下语调说:“你们还不晓得吧,咱村口的那个江员外一家,都没啦……”
锦娘吃了一惊。“没了?”
“嗯,上下五十多口,都死掉了。就他一个人没了影子。”
“啊……”
四奶奶用更低沉的语调说:“都是他杀的。老娘、媳妇都被他干掉了。佣人也没逃掉。然后,他自己逃走啦。”
周蔚忽然爆发出一声大哭。
似乎在抗议听到这种阴暗事,哭得很正式,调动了五脏六腑,声音中气十足。
四奶奶慌忙做了个抽自己耳光的动作,“打你这老东西,让你乱嚼舌头吓着宝宝了。不哭,不哭啊,来,小手打太奶奶的嘴。”
锦娘听得眼皮直跳,打断道,“没事,四奶奶。她只是饿啦……”
第76章 早慧
四奶奶一听孩子饿了, 连忙催促锦娘喂奶。
锦娘僵了好一会儿,不好意思解衣, 红脸笑道:“我得进去悄悄地喂!”
四奶奶跌足而笑, “好乖乖, 你都当娘啦, 咋还放不开?还像个小姑娘呢。你看咱村里, 一到夏天哪个媳妇不是露着奶下河洗澡的!”
锦娘:“……”
四奶奶拍一拍屁股,“你快去喂,别饿着孩子。我老婆子走了, 免得臊着你,哈哈哈”
锦娘哭笑不得,目送她下了坡。
丈夫本事高强,几句话功夫家里半星尘土都没了。
——还是那股熟悉的樟木气息, 淡淡的,清新得很。
锦娘走回后面的起居室, 盘腿坐到地垫上, 解开衣襟给孩子喂奶。
想到江员外家的惨事,心中一时恻然。
她与江老夫人、江少夫人只有几面之缘, 没什么交情。可是想到她们被身边亲人加害, 也真是可悲可怜。
阿泰整理了行囊,走回妻子身边。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孩子叼着的雪白,摸了摸妻子的头说, “别多想了别影响了心情。”
锦娘轻叹, “哥, 你不是说江员外也是君寰的傀儡吗?为何一只傀儡如此凶残?”
丈夫“唔”了一声,一时未答。他从白瓷茶罐里拈出一小撮茶叶,丢进杯中。将开水注了进去。
——这是锦娘用“太虚圣境”中的花草所制,灵香扑鼻。
怡人的香气静静散发着。
他缓缓开口道,“打从很久之前,我就觉得姓江的跟别人不一样。他生得龙章凤姿,给人的感觉却像一条毒蛇。哪怕表情再温润,也改不了冰冰冷冷的气质,骨子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腐腥味儿。”
“毒蛇这话,你确实跟我提过。”锦娘若有所思道,“其实我每次见他,也有毛骨悚然的感觉。我曾一度怀疑,他就是小漠要找的人呢!可是,后来又说是个献祭的傀儡。”
阿泰冷冷勾起嘴角,“如今看来,他并不是简单的傀儡哦。他恐怕是一只惊天动地的魔。”
“诶?”锦娘静美的眸子瞧着他,很诧异。
“自古修神也好,修魔也罢,各有法门。相传,想要修成天魔,有一个强悍又凶残的做法,就是‘杀亲证道’!灭杀自己在世上所有至亲,增强魔性。姓江的这个做法,毫无疑问就是在‘杀亲证道’。”他深吸一口气,徐徐呼出,“这是一场天魔的示现啊,锦娘。佛都出现了,怎会少了天魔啊?”
“江员外是天魔?!”锦娘结巴了。
“哼,要不是杀亲这件事,我还怀疑不到他的头上。如今,我倒有了十分把握。”阿泰望着杯中的茶汤,“准确地说,那个住在江员外体内、散发着冰冷毒蛇气息的家伙,应该就是天魔无疑。云信是如来的示现。江员外就是天魔的示现”
锦娘懵然,头皮莫名发了麻。
阿泰默默喝了几口茶,掀起眼帘瞧着她,“其实,君寰那件事上我们忽略了一些疑点。”
“哪些疑点?”
“首先,在你与主体意识融合前,我们都以为每个人的能力是因为被花吞噬后才得到的现在你有了全部记忆,还这样认为吗?”
锦娘摇头,“我只能带人穿越时空,没法赐予别人能力。”
“没错。早在星际时代,天魔女就有变形的能力了。根本不是花赐予的。”
锦娘缓缓转动眼珠子,“至于灵玉……她除了能利用我的花出入空间,并无其它能力。”
“而我和君寰同样拥有控温、控兽之能。姑且不论这是谁赐予的,重点是,为何他比我多一个附身技能?”
锦娘皱眉凝思着,“他用这附身技能可没干好事。别的不说,十年前的兽祸就造孽无数……我觉得赐给他这个技能的人绝没安好心。就像天魔女的那个变形能力,是用来害人的!”
“没错。确实是有人赋予了君寰这种技能。那人潜伏在黑暗中,一步一步将他诱入魔道深处。他为君寰发展了很多信徒,搜集那么多魂魄献祭给他,以此强大他的残魂,增强他的魔念……”
锦娘皱眉,若有所悟道,“是为了把他打造成一个纯粹的魔?”
丈夫紧盯着她,确凿地说:“你说的对,目的就是为了造魔!造一个真正的大魔头,锦娘”
“造魔。”
“嗯,有佛的地方必有魔。就像有光明的地方必有阴影。无端端的,我佛为何变成云信前来示现?我现在明白了,恐怕不仅仅为了度化咱们几个。”
“那是”
“是为了与天魔进行博弈。对方要造魔,他要造佛。最后,君寰战胜了魔念,回去后立刻证得了大阿罗汉的果位。这场纤细入微的博弈中,天魔输了。”
锦娘呆怔着。
阿泰说:“可能出于某种特殊原因,君寰成了双方同时选中的人。所以,种种事件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将他撕扯着,争夺着,要带往不同的方向。”
“那个一直想方设法要把他拖入魔道的人,就是江员外?”
“没错!那股冰冷如毒蛇的气息就是不折不扣的魔气,无可救药的阴暗、腐朽的味道!”
“可是,他不是向君寰献祭了么”
“没错。他把一魂一魄献给君寰,表面上像被控制了。但是根本目的,恐怕是为了养成君寰这个宿体,最后来个绝地反噬!以天魔的精神力量,反噬君寰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他为何不直接吞噬君寰?”
“这个我就不知啦”阿泰摸了摸下巴,“也许,他是陨落在这里,需要休生养息?或者有别的顾忌?”
他眯着眼,嘀咕道,“就比如……太虚圣境里的那股强大的神识,或许就是一个陨落的超级神灵……这是我的猜测,目前尚无凭据。”
锦娘瞧着丈夫,“你别说,我觉得你的瞎猜很有道理……”
阿泰抖了抖眉毛,对她微微笑了笑。
他略微倾身,突然把话题一转,低沉地问道:“锦娘,在你的记忆里有吞噬过四奶奶吗?”
锦娘立刻摇头,“说起这事儿,又怪了。我完全没这印象。可是,她的血明明是银色的。”
阿泰“嗯”了一声,伸出大手抹了抹脸,“她这样一个小老太太,对于佛魔之间的博弈有何用处?她的存在与咱们的因果也不太相干嘛……所以,我怀疑,这场博弈当中,还有第三股力量。她应该是属于第三股力量的……”
锦娘头都大了,惊悚地问,“还有第三股力量么?”
“有啥好奇怪的。太虚圣境里的那位完全有资格称得上第三股力量嘛!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件事就成了佛、神、魔三者的博弈……如今回头想想,你当初发现亡荒和太虚这两个空间,绝非偶然呐。”
锦娘懵圈。
丈夫补充道:“恐怕是他们想让你发现的”
锦娘鸡皮疙瘩立了起来,“那么,花为何会出现在太空城内,也就十分值得推敲了,是吧?”
“没错。我上回就说过,咱们都是别人博弈的棋子!他们互相将计就计,互相借势,来达成自己的目的。”阿泰沉稳地说着,好像对此满不在乎。
眼底却浮着一丝冷意。
锦娘定定瞧着他,忽然有所领悟,“一个要造佛,一个要造魔,另一个难道是要造神?哥,你是被神选中的人么?他让我发现太虚圣境,再带到你的面前,最终是要……把你打造成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