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芒下指。然而,在轰隆巨响声中,有一道微光忽然出现,如同一朵莲花的绽放——皇天猛烈地一震,仿佛被什么阻挡,光芒忽敛。
那道光,是从创世神的手里闪现的。
“后土!”那一瞬,智者脱口而出,看着黑暗里出现的东西。
——那是一枚和皇天一模一样的戒指,凭空出现,在黑暗里同样闪着光芒:然而那种光芒和皇天的凌厉不同,是温柔的、悲悯的。不错,那是后土神戒,传说中蕴藏着“护”之力量、和皇天匹配的空桑圣物!
这枚失踪多日的后土神戒,竟在这里出现!
原来,这枚神戒并不在青蘅殿,而是和创世神手中的莲花合为一体!
后土神戒在这个最后的时刻降临,在虚空中转动着,发出了微光,笼罩在了这一对垂死的年轻人身上。感知到了它的出现,皇天神戒从黑暗中一跃而起,并肩凌空,相互映照。
一时间,成为废墟的黑暗神庙里光芒四射、犹如日月当空。
智者在黑暗中看着这一幕,眸里忽然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似乎是想起了非常遥远的事情,神色渐渐变得哀伤。
离铸出它们的那一刻,已经过去了多少年?
千年倥偬,白驹过隙。戒犹如此,人何以堪。
“阿薇……这是你留在戒指上的残念吗?”祂轻声喃喃,“没想到千百年后,你的心意还是‘守护’—
—你不愿意看到我杀了这一对年轻人,是么?……就如当年不愿意看到我杀了那个鲛人一样。”
祂的语气是如此的虚弱,犹胜被时影一剑穿心的瞬间。
“如果当年你不是为了一个鲛人,断指还戒,跃入苍梧之渊,如此决绝地和我决裂,到现在整个云荒的局面也不会是这样。”智者喃喃,看着虚空浮动的后土神戒,“可是……七千年了,什么都晚了。”
智者的面容忽然变得衰老,骤然如同一个百岁的老人。
祂喃喃说着,杀气尽散,仿佛再也支持不住地闭上了眼睛,似方才的一战已经用尽了祂最后一点力气、祂颓然倒地、再无声息。
后土神戒在祂身侧盘旋许久,虚空里,似乎有一声隐约叹息。
—
这一战终于结束。
当智者倒下之后,聚集在伽蓝白塔上空的乌云开始散去,呼啸的狂风也缓了下来,阳光从乌云的缝隙内射入,照亮了伽蓝白塔的顶端,如同天眼重新张开、凝望着这座一度被黑暗笼罩的城市。
在开始变亮的天空下,有一只巨鸟从高空飞来,在白塔顶上盘旋——那不是真的飞鸟,而是由铁片和木构组成的有着鸟类外形的机械,双翼在太阳下折射出寒冷的金属光泽,不知施用了什么术法、竟然凌空飞了起来!
盘旋了几圈,只听唰的一声,机械的腹部打开,有一道闪电凌空下击,射落在白塔顶上的废墟里。定睛看去,那竟
然是一道钢索,一头深深地钉在了白塔上。有一行人沿着钢索飞快下滑,转瞬落在了成为废墟的塔顶神殿上——
从西海上来的沧流帝国的人手,终于来到了风暴中心。
“大人!”冰族圣女落在地上,失声。
那一袭黑色的斗篷下,竟然是空空荡荡的。智者大人的身体似乎瞬间变得衰老和虚无,如同干枯的树叶。她用颤抖的手试图扶起那个至高无上的领袖,无法掩饰冰蓝色眼眸中的震惊——那个神话般的人物,居然也会被击倒在地、奄奄一息?这……是谁做的?
是不远处废墟里的那一对年轻男女吗?
冰族圣女神色微变,手里出现了一把小小的匕首——没想到空桑居然有这样厉害的人物,如果此刻不除去、迟早会成为沧流帝国的心腹大患!
然而,她的手还没抬起,忽然间整个人僵硬了。
有一种森冷的阴寒之意从心底升起,如同蛇类、嘶嘶吐信着盘绕在她的脊背上,令她无法动弹。她甚至无法呼吸,只能勉强转动着眼睛,瞟向了地面上重伤的领袖——那一袭黑色的斗篷深处,一对璀璨的黄金瞳微弱地睁开了一线,正在冷冷看着她。
是智者大人?祂……祂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吗?
冰族圣女在近乎窒息的情况下,艰难地一寸寸张开了手指,终于啪的一声将匕首扔到了地上。
同一个瞬间,那种压迫力骤然消失,空气终于流进了她的肺里
。
“再等七十年吧。”她听到智者大人微弱的声音,“我们会回来。”
“……”冰族圣女颔首,脸色苍白地瘫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到背后同伴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呼:“空桑人他们马上就要上来了!六王到了……快、快将智者大人带上风隼,离开这里!”
“好!”冰族圣女顾不得多想,连忙将智者大人扶起。
风隼呼啸而去,飞向万里之外的西海。
第五十一章 命运之轮
当乌云散去之后,璀璨的金色阳光凌空倾泻,照射在伽蓝白塔的顶上,如同火炬点亮了云荒的心脏,昭告着这一场灾难的结束。
赤王一路狂奔,和白王一起率先来到了塔顶,发现这里赫然经历过一场可怕战斗,整个神庙已经成为废墟,破坏神的塑像和创世神一分为二,头颅断裂。而在一片废墟之中,巨大的白鸟垂落长颈,白羽沾血,已然死去。
“重明神鸟!”在看到的瞬间,诸王都变了脸色——众所周知,重明是皇太子的守护神鸟,此刻重明已死、皇太子岂不是……
然而,下一个瞬间,有两点星光跃入了大家的眼帘。
“皇天!”诸王惊呼,“后土!”
那一对神戒在虚空之中悬浮,光芒洒落,笼罩在一对年轻人身上。死去的神鸟双翅向前展开,羽翼微微围合,也是护住了那两人。那一对年轻人躺在死去神鸟的身旁,满身鲜血,伤痕累累。
然而,却还在呼吸。
“阿颜!”赤王大呼一声,老泪纵横地扑上去抱住了独女。
而一边的白王冲上去一把扶起了时影,用术法给他止住流血、保护元神,心里不由得担忧不已——让他担忧的、不仅仅是这一次空桑几乎覆亡的危机,而是时影和身边这个赤之一族小郡主之间,那几乎不可切断的羁绊。
谁都看得出皇太子对这个少女的宠爱。若让这个小郡主进了后宫,日后自家的女儿岂不是要重
蹈当年白嫣皇后的覆辙?
那一瞬,白王看了一眼赤王怀里的朱颜,眼神微微一变,几乎有一丝隐秘的杀机从心里一掠而过。
“你……咳咳……不必担忧。”
同一瞬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王霍然抬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不知何时,身边重伤昏迷的时影已经醒转,睁开了眼睛,正在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里露出了洞察而意味深长的表情,几乎直接看到他的内心最深处。
这……这个年轻人,刚才难道对自己使用了读心术?
白王心头一凛,遍体生寒,搀扶着时影的手不由得紧了紧。然而刚想动,却骤然发现身体已经麻痹——时影的手指轻轻搭在了他的腕脉上,无声无息中已经释放了一个禁锢咒术。
——这个年轻人虽然身受重伤、却在反手之间已经夺去了控制权!
白王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压制住了内心的杀意,不敢擅动。
神庙上一片慌乱,没有人觉察到白王和皇太子之间微妙的剑拔弩张。时影显然感觉到了他的杀机,却只是叹了一口气,轻声:“放心吧,白王……你所担忧的事情、咳咳……永远不会发生……”
白王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地看着年轻的皇太子。时影的眼眸深远,虽然虚弱而疲惫,却依旧不失光芒,似是看不见底的大海。
“一切,我早已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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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闭上眼睛
,仿佛坠入了最深的海底,眼前一片漆黑,深不见底,如同幽冥黄泉的路,耳畔只有空茫的风声——隐隐约约中,她忽然想起这种感觉似乎曾经有过:那一次,被大司命从星海云庭带来白塔顶上神庙的时候。同样的虚无、同样的空茫,不知自己是生是死。
“师父……师父!”那一刹,朱颜下意识地喊出来。
“我在这里。”一个声音低声回答。
“师父!”她唰地坐起,睁开了眼睛,只听哎呀一声,眼前俯身正在问诊的御医被她撞得一个踉跄,幸亏身侧的时影抬起手扶了一下。
是师父?他……他还活着?
朱颜睁大眼睛盯着眼前的人看,一瞬不瞬,生怕只是一个幻影。时影看到她双目圆睁呆呆的模样,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
那只手,是有温度的。
“这……这是哪里?”她脸上一红,一下子回过了神,四顾,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时影挥挥手,让御医退下,和她单独相对,道:“这里是空桑皇后住的白華殿。”
朱颜愣了愣:“我、我……真的没死?”
“当然没有。”时影的语气里透着怜惜。
她不由得发呆,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她穿着干干净净的柔软长衣,身上也没有伤口,甚至、连痛的感觉都没有,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