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道你和青王青妃是多年的宿敌?皇太子若是出了事,只有你得利最多。只怕就算不是你干的,也要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赤王苦笑,摇了摇头,“唉……只怕我们这次进宫,凶多吉少啊。”
“你怕了?”白王心机深沉,到了此刻居然还能开得出玩笑来:“青妃不会是在里面磨刀霍霍等着我吧?到时候,你打算站哪边?”
赤王看了同僚一眼,只问:“大司命怎么说?”
“大司命?”白王摇了摇头
,“据说此刻并不在宫中。”
“什么?这种时候他居然不在宫中?”赤王这回是真正吃了一惊,大司命是他们在帝都的盟友,关键时分居然不在宫中,那可真的是……
白王低声,也是大惑不解:“大司命是三天前临时离开帝都的,当时只和我说是去九嶷神庙有要事,数日之内便会返回——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老家伙……”赤王有些愤怒,“做事怎么从不和我们商量?”
两位藩王低声商议,各自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不知今日入宫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白王暗自指了指紫宸殿旁的松柏,低声:“进来的时候,你有看到那几个藏在树影里的人吗?——有剑气,好像是剑圣门下。”
“果然是剑圣一门的人?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赤王吸了一口气,低声,“他们不是已经很久不曾出现在世间了吗?”
白王喃喃:“所以今日真是不同寻常。”
剑圣一门源远流长,自从星尊帝白薇皇后时期便已经存在。此一门传承千年,以剑道立世,每代剑圣均为一男一女,分别传承不同风格的剑术,身手惊人,足以和世间修为最高的术法宗师相媲美。
然而,剑圣一门虽然经常从六部王族里吸纳天赋出众的少年作为门下弟子,但却一贯游离于王权之外,不参与空桑朝堂上的一切争斗。此刻,为何门下弟子却忽然出现在了帝都深宫
?
难道这一次入宫,竟然是一场鸿门宴?
两位藩王刚低声私语了片刻,内侍已经走了出来,宣外面的人入内觐见。白王赤王不能再多说,便只能带了家眷走了进去。
刚走进去,身后的殿门便关上了。
那一刻,朱颜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挡在了父亲的面前——在殿内,重重的帷幕背后,有无数的刀剑寒光!
有危险!那一刻,朱颜想也不想,唰地一声以手按地,瞬间无数的树木从深宫地面破土而出,纵横交错,转瞬便将自己和父母都护在了里面,密不透风。
而那边白王父子看了她一眼,却是声色不动。
“咳咳……千树?好身手……”帷幕深处忽然传出了一个声音,虚弱而浑浊,赫然是北冕帝,“赤王……你的小女儿……咳咳,果然是出色……”
“阿颜,帝君面前不得无礼。”赤王一看这个阵仗,心里也是一惊,低声喝止了剑拔弩张的女儿,“撤掉结界。”
朱颜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周围那些握剑的人,只能先收回了术法,往后退了一步,站在父亲身后,寸步不离。
赤王和白王对视了一眼,双双上前俯身下跪:“叩见帝君。”
所有人一起附身行礼。朱颜不得已,也只能和白风麟一起跪下,然而背后却是绷紧的,时时刻刻警惕着周围——宫殿的深处,到处都是森然的剑气,不知道有多少高手潜伏在暗影中。
“咳咳……”
她正在左思右想,却听到帷幕深处的北冕帝咳嗽着,“小小年纪,便能掌握这么高深的术法……很好,很好。”
“谢帝君夸奖。”赤王低声,“愿帝君龙体安康。”
帘幕微微一动,分别向左右撩起,挽在了玉钩上。灯火透入重帘,看到北冕帝被人扶起,斜斜地靠在卧榻上,不停咳嗽着,声音衰弱之极,似是风中残烛,缓缓点了点头:“白赤两族联姻……咳咳,是一件好事……能令空桑更为稳固。朕……朕很赞同。”
“多谢帝君成全!”白王赤王本来有些惴惴不安,生怕今天会出什么意外,此刻听得这句话,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连忙谢恩。
北冕帝吃力地抬起手:“平……平身吧。”
两位藩王站了起来,面色却有些惊疑不定。北冕帝前些日子已经陷入了断断续续的昏迷,谁都以为驾崩乃是指日可待之事,为何今日前来,却发现帝君神智清晰、谈吐正常?竟似比前些日子还康复了许多?难道……帝君前些日子的病,只是个障眼法?
那么说来,又是为了障谁的眼?
白王赤王心里各自忐忑,对视了一眼,却听到帝君在帷幕深处的病榻上咳嗽了几声,道:“咳咳……你们两人……单独上前一步说话。”
什么?两位藩王心里一跳,却不得不上前。
朱颜心里焦急,但没有旨意,却无法随着父亲上前,她抬起眼睛无声无息地打量了一圈
周围——空桑帝君的龙床是用巨大的斑斓还沉香木雕琢而成,床架宏大,华丽无比,竟然也分了三进:第一进是客人停留,第二进是仆从服侍,第三进才是帝君起卧之所。每一进之间,都垂落着华丽的帷幕。
而此刻看去,帷幕的最深处,帝君病榻的背后隐隐约约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看不清面目,只是远远静默地站着,却已经令她悚然心惊。
这两个人都是绝顶的高手,只怕比自己还厉害!
——她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赤王和白王刚到了帝君病榻前,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齐齐脱口,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父王!”她吓了一跳,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然而刚一动,只听唰地一声,两道电光从黑暗里袭来,凌厉无比。她手指一动,瞬间结成了护盾——然而,只听一声裂帛,两道闪电左右交剪而来,只是一个撞击,金汤之盾居然被轰然洞穿!
朱颜踉跄后退,只觉一口血迅速涌到了咽喉。
“朱颜郡主,”一边的白风麟拉住了她,低声,“别妄动!”
他年纪虽然比她大不了几岁,但从小长于权谋之中,处事却是稳重老练得多。此刻早已看出了情形不对,哪怕自己父亲身陷其中,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朱颜愤怒地甩开了他的手,摸了一摸脸上,发现颊边居然有一丝极细的割伤,鲜血沁出,染红了半边脸。
方才那一击,竟然是
剑气!在云荒大地上,居然还有人能用剑气便能击溃她的金汤之盾!是谁,能有这般身手?!
她霍然抬头,看到了隐藏在帷幕背后的那两个人——那两个人虽然站在暗影的最深处,却有闪电般的剑光从他们手里射出,耀眼如同旭日,凛冽得令人不敢稍微靠近。这是……
“阿颜,快退下!”赤王连忙回头厉叱,“不许乱来!”
“没……没事,”病榻上的帝君却咳嗽着,断断续续地挥手,“让……让她也一并过来吧……飞华,流梦,两位不必阻拦。”
话音一落,剑光瞬地消失了。
飞华?流梦?那一瞬,朱颜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不是当今的两位剑圣的名字吗?难道此刻,在紫宸殿里保护着帝君的,居然是空桑当世的两位剑圣?
朱颜心里震惊,连忙往前几步跃到了父亲身后,生怕再有什么不测。
然而,等她一上来,病榻两侧便有人悄然出现,替北冕帝拉上了帷幕,将他们三人和外面等待的其他人隔离了开来。转眼之间,连母妃和白风麟都都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朱颜心下焦虑,生怕母妃独自在外会有什么不测,却又更不放心父亲,只能惴惴不安地向着帝君的病榻上看了一眼——这一瞥之下,她忽然也忍不住脱口惊呼了一声!
帝君的榻前,竟然横躺着一个人。
衣衫华贵,满头珠翠,面容秀丽雍容,显然
是宫中显赫的后妃。然而,那个女子横倒在地,咽喉中却是有一道血红,眼睛犹自大睁,竟是被一剑杀死在了北冕帝的床榻前!
——这个女子,赫然便是统领后宫的青妃!
那一瞬,朱颜惊骇得说不出话来,指尖都微微发抖,知道事情不妙,只能飞快地积聚灵力,随时准备着动手保护父母——青妃死了?难怪外面到处是刀斧手,戒备森严,竟然是发生了宫变!
“咳咳……不用怕,”北冕帝似乎知道他们三个人的惊骇,微微咳嗽,断断续续地开口,“青妃……青妃心怀歹毒,竟然敢于病榻之上意欲毒害于我……幸亏,咳咳,幸亏被我识破……当场诛杀。”
什么?朱颜刚要发动结界,听到这句话却是愣了一愣。
青妃之死,竟然是北冕帝下的令?
这个老人……她忍不住打量了病榻上的北冕帝一眼,发现这个风烛残年的帝君虽然不能动弹,眼神却是雪亮的,里面隐约像是藏着两把利剑。
“……”白王和赤王齐齐震了一下,对视了一眼。
青妃要毒杀帝君?这倒是不无可能……帝君病重卧床那么久,青妃估计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吧?——可是,皇太子时雨尚在失踪阶段,现在就动手毒杀帝君,未必有点贸然。以青妃之精明,当不会如此。而且,帝君长期软弱无能,卧病之后又昏昏沉沉,为何却识破了并控制了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