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郡主,她每年都有相应的俸禄,足够养活自己和院子里的人。生意上赚的钱,除了分红给刘丹枫,定期寄给刘春花,剩余的大多存到钱庄或者拿去买地买田产了。
有时候桃儿看着都觉得心疼。
梅香她们的早饭吃的都比郡主丰盛呢。
宁仙仙不以为意,笑道:“这已经很好了。要知道以前我们吃的……”
她顿住了,想起前世和桃儿在郡王府相依为命时,虽然住的富丽堂皇,穿的绫罗绸缎,但那都是面子。其实上,她们那时过得很是拮据清苦。
也许宁仙仙的简朴的习惯,就是从那时起养成的。
桃儿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家郡主,“以前咱们吃的什么?”
宁仙仙笑了笑,伸手拿只素三鲜包子塞进她嘴里,道:“以前你就很喜欢吃这个,拿去吃吧。”
“郡主怎么知道我以前喜欢吃这个?”桃儿瞪大眼。
“猜的。”宁仙仙看着她圆润双颊,天真眼眸,心满意足的笑。
感谢苍天。
她还有机会挽回一切,挽回眼前小姑娘的灿烂笑容。
……
吃过早点,换上条轻便舒适的裙子,她领着小环朝李燕君的院子走去。
一早上已经派人来催了四五趟,可见李燕君已经很崩溃。
宁仙仙刚踏进院子,就听见李燕君一阵阵的咆哮声。
一只花瓶直直飞出来,砸到花架子上,砸碎了一株名贵兰花。
宁仙仙微微皱眉,不是因为李燕君,而是因为那盆价值不菲的兰花。
院子里原本布满了盆栽,现在没有人打理,已经干枯了一半,有的被砸碎,有的苦苦挣扎。
李燕君本就不是个爱花之人,她买花是为了讨好林皇后,是为了附庸风雅,在贵族圈中保持自己的地位。
如今这一切都不需要了,这些花也就不再值得她珍惜。
踏着破碎的花瓣走进正房,小环挑起帘子,宁仙仙走进去,一眼看见李燕君坐在椅子上,不施粉黛,面色苍白,腹部隆起,穿着件宽松的袍子,看起来和街头市井的泼妇没有任何区别,完全没了二品命妇的范儿。
看见宁仙仙,她张口就讥讽道:“原来长宁郡主还记得这里,真是贵脚踩贱地了!”
宁仙仙无视满地的凌乱,平静道:“我来找老爷。”
“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去?!”李燕君的情绪十分激动,拍着桌子咆哮着,“宁仙仙你这个小贱人!你就是恨我,你要把我折磨死你才甘心!”
小环对她怒目而视。
她不能容忍任何人对自家郡主出言不逊。
即使这个人是郡主的亲娘也不行。
“你闭嘴!”小环怒道,“你又没养过郡主一天,现在可是郡主在养着你,你吃的比郡主还好,凭什么骂郡主?”
宁仙仙对身边的丫头们从不拘着,这也让她们的性子有些野,完全没有别的婢女那样畏缩怯懦。
小环骂李燕君,虽然不是她授意,她也没拦着。
因为她说的是实话。
李燕君被一个婢女训斥,几乎气疯:“贱货这里轮得到你说话?是宁家一直养着她!”
“李燕君,”宁仙仙开口,“你错了,事实上,以宁城鑫现在的俸禄,他根本养活不了一家人。而你们除了祖产,已经没有一点收入了。你现在吃的燕窝,穿的绸缎,都是我的银子。懂了吗?如果我不高兴,你下一顿就只能吃米饭菜汤了。”
李燕君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堂堂相国府,什么时候沦落到这般田地?
她愣了一会,忽然冲进隔间,把看书装死的宁城鑫拉出来,质问道:“她说的是真的?”
宁城鑫看起来苍老了许多,没有回答,愁苦的叹气:“仙仙,昨儿你进宫怎么样?”
宁仙仙道:“下个月吏部考核,到时你就可以致仕了。”
宁城鑫的脸白了几分,沉默良久,苦笑道:“我知道了。”
他转身,慢慢朝里屋走去,背影竟然佝偻颓废了许多。
“老爷!”李燕君叫住他,“我不要回乡啊!我们还有孩子,你忘了吗?”
宁城鑫声音沙哑:“夫人可以留在这里的,还有一点祖产,应该够夫人嚼用,至于二弟他们,过几天就会搬走,往后,各过各的吧。”
宁城鑫和宁城垣兄弟俩终于要分家了。
他已经全无斗志,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老年人。
李燕君眼泪流了出来。
此生她依附男人而活,丈夫倒下了,她还能依靠谁?
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吗?
宁仙仙离开后,李燕君坐在地上哭。
王嬷嬷一声接一声的叹气:“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夫人何必跟郡主置气?她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只要您服点软,以郡主的能耐,老爷留京不难,咱们的好日子也不难。”
李燕君狠狠的剜她:“你要我求那不孝女?”
王嬷嬷垂下头:“其实老奴觉着,郡主并不比男孩差,当初夫人若不把郡主换给别人……咱们府里不会变成这样。现在除了郡主,夫人还能指望谁呢?”
正文 第503章 最后一次家宴
李燕君闻言有些暴躁,怒道:“我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
王嬷嬷沉默了。
府里的确还有两位庶出的小姐,可平时被李燕君管的过于严厉,都是懦弱平庸的性子,不添乱就不错了,指望她们帮什么忙,那是不可能的。
何况将来还有这两位小姐的嫁妆要出,凭宁城鑫现在工部侍郎的官职,既出不起丰厚的嫁妆,也没法给两位小姐找到更好的人家。
除非……人家看着长宁郡主的份上。
如果那两位庶小姐还稍微有点脑子,就会知道现在该去讨好谁。
至于她最宠爱的宁程程……
如今二皇子有命活着都要感谢洛王的恩典,指望她倒不如自己早早的准备块豆腐撞死。
李燕君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她狠狠的啐了口:“一帮养不熟的白眼狼!”
骂完,她就沉默下来。
午后,宁仙仙就接到了一封请帖。
是李燕君让人送来的,精致典雅的信笺,还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味。
宁仙仙捏着信笺,笑道:“家宴……请我去吃饭,这算是鸿门宴吗?”
小环从针线活上抬头:“郡主就别去了,她能有什么好事?别又起幺蛾子。”
宁仙仙慢慢转动着信笺,半晌,道:“有些事,总要了结的。”
晚饭时间,她把翡翠小环都带上,准时出现在晚宴上。
除了李燕君,两名庶女,二房的穆氏和两个女儿,还有家中的男丁,包括宁城鑫兄弟俩,宁天源等也全都到齐了。
就连两房的几个姨娘,也都坐了另外一桌。
“都是自家人,就不必过于拘谨了,随便坐吧。”李燕君打扮了一番,显得容光焕发。
但桌上其余人却都有些沉默,气氛压抑。
府里的情况,都知道。
相国府没了相爷,往日荣光不再,只剩下沉沉的暮霭之气。
李燕君勉强应付着,道:“过几天,二房就要分出去过了,今天也算是分家前咱们一家人最后一次家宴。”
这话说得令人感伤,最多愁善感的已经红了眼圈,低头啜泣。
宁城垣是个没心没肺浪荡之人,见此就大咧咧道:“行了,弄的这般丧气做什么?俗话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纵然是百年的家业,也总有衰落的一天。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咱们这样的家世,能得个平安散场,已是不易。”
宁仙仙转着杯子,笑道:“二叔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水平。”
宁城垣嘿嘿笑道:“郡主啊,你二叔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也是用功读过几年书的。”
他对宁仙仙这侄女倒是挺和善。
宁仙仙弯唇笑笑,一直垂着眸,把玩着手中水杯。
“大哥,您也别垂头丧气的。”宁城垣举着杯子,对宁城鑫道,“咱兄弟俩喝一杯。”
他也不等宁城鑫反应,自己先一口干了杯中酒,被辣的龇牙咧嘴,笑道:“其实我还挺羡慕大哥的,分家后我们二房必定过的清贫,但大哥就不同了,有祖产可以继承,还有郡主啊。郡主将来嫁给洛王……”
说着说着,他还真的羡慕嫉妒恨起来了:“要不,大哥,咱就不分家了?以后有郡主在,您官复原职也不是不可能啊。咱们府里就指着郡主了。”
宁仙仙惊笑摆手:“别,我可没那么能耐。二叔还是分出去自己过吧。”
宁城垣叹气:“女生外向啊。”
众人都不说话。
分家是势在必行。
再繁盛的家族,也总有树倒猢狲散的那天。
一顿饭都吃的没滋没味。
月上中天的时候,天开始变得有些凉意,不胜酒力的都各自回去了。
宁城鑫借酒浇愁,喝的烂醉,被丫头扶回去了。
桌子上很快就所剩无几。
翡翠把披风给宁仙仙披上,轻声道:“郡主,天晚了,咱们也回去吧?”
“好。”
宁仙仙扶着桌子站起来。
李燕君看见,叫住她:“仙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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