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转过身来,静静看着眼前女子。不过六年时间,他们之间却仿若隔了千山万水,再回不到从前。“我在想,如果你今天能来。我该怎么说服你,这是天意,命中注定,不可违背。”压抑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温柔包裹着颜如心让她喘不过气来。
颜如心并不想开口。胤祥渐渐靠过来,将她抵在凉亭的角柱上,“可是现在都不用了。”他说。炙热的唇吻上颜如心微凉的柔软,极尽缠绵,仿佛永远。
下午的时候,胤祥又去了趟州衙,晚饭也没回来吃。颜如心一直等到三更天,趴在驿馆大堂的桌子上直打盹儿。
一个青衣侍卫在旁边看了半天她头磕桌子的好戏,终于忍不住走过来说道:“颜尚仪要不先去休息?”
颜如心瞧了瞧外面茫茫夜色,自己也觉得怪没意思。正欲转身上楼,一个人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浑身酒气。
“爷!”方才那侍卫惊呼,连忙扶住胤祥,转头埋怨跟在后面的同伴,“为何让爷喝了这么多酒”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谁能做得了爷的主?
胤祥低低唤道,“颜颜。”
颜如心停住脚步,向他望去,“十三爷有事?”
胤祥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很慢,很轻,似乎怕惊走了眼前的女子。他静静的看着颜如心,一直在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无事。”他哑着嗓子说道,轻轻推开颜如心要扶过来的手,回到黑暗寂冷的屋子,也回到自己黑暗寂冷的人生。
躺倒床上,知州衙里发生的一幕幕渐渐浮现在眼前。
“十三爷,这是近些年的册录,”苏州总兵周自恒将手中的公文呈上,毕恭毕敬的说道,“圣上命臣等密切关注三藩余孽的动向,臣不敢掉以轻心。前些时日,还抓到一个自称替什么郡主卖命的狂徒。您看。。。”
“哦?”如此说来,胤祥倒有了兴趣,“可否请周大人引路一同去看看。”
“十三爷请。”
故人重逢。“原来是柳老板。”胤祥冷笑道。
昏暗的牢房里,柳青披头散发,神志已然不清。他扒着牢门桀桀大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这些清狗!”声嘶力竭,几尽疯狂。
胤祥站着看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转身向外走去,若有所思,“周大人费心了。”
“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请十三阿哥体谅。”周自恒跟在后面陪着小心说道。
胤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走到最外面的一间牢室,突然有个女声唤道:“十三阿哥。”胤祥抬眼一望,一个瘦弱的身影蜷在角落里,光线昏暗并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请你跟如心姑娘说,我。。。我们也是没办法。”她的声音颤抖。
胤祥本不想理会,双手渐握成势,忍了又忍,张口欲言。却看到那柳娘子身后探出一个乱蓬蓬的小脑袋来,圆溜溜的两个大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亮,一下愣在原地。
回到州衙,胤祥抚着案上的公文半天没有说话。
周自恒在堂下喝了三碗凉茶,吹了一下午冷风。眼看暮色四起,大着胆子问道:“十三爷用晚饭吗?”
胤祥靠在椅子上,以手支额,沉吟半晌,“圣上可有密令?”
“万岁,万岁。。。”周自恒料不到他会有此一问,一时支吾。
“说。”
“皇上让十三阿哥自行处理即可。”周自恒低下了头。
自行处理,皇阿玛还真是心思缜密,胤祥苦笑。一步步算计着让自己走进圈套,如果手上真的沾染了这些人的鲜血,他以后还有何脸面去见颜颜呢?手里的朱笔“啪”的一声折断,面上却是平静无波,“放了。”
“放了?”周自恒难以置信,“您可听过他们的供述,说是有个什么郡主的。。。”
“周大人是想违背圣上的意思。”胤祥淡淡说道,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圣上说了交由我处理,想必周大人清楚得很。”
周自恒对上他锋锐的目光,不由低下头,“是,下官明白。”
漆黑的夜色中,一辆破旧的青骡马车出了城,渐渐驶远。
胤祥站在人来人往的杭州街头,满心凄寂,“不醉不归,这个名字好。”
作者有话要说: 7.16 We are back.全线开虐。
☆、人生若只如初见(捉虫)
“你可想好了?”康熙捻着手里的碧玺珠串,不疾不徐的说道。
胤祥跪在地上,紧紧盯着那吉祥如意的图案。不然怎么办?他暗自苦笑,苏杭之行是皇阿玛的特意安排,不就是为了让他知晓颜颜的身份,更明白他们之间的不可能。只是没想到,在这之前,那个女子就已经决定放手,所以他挣扎还有什么意义。
胸中痛楚弥漫,胤祥垂下眼帘,语气了无生机,“请皇阿玛赐婚。”
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方听得康熙冷冷的声音的传来,“朕说过什么。还不快滚下去!”
“儿臣告退。”胤祥慢慢站起身来,退到门口。又停在那里,背对着康熙叫道:“皇阿玛,额娘走之前曾跟儿臣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儿臣从前想着,”胤祥停了一停,似乎在笑又带了深深的倦意,“人生那么长,若只有初见,岂不遗憾。现在儿臣大约能明白额娘的心情了。多谢皇阿玛。”话毕悄然离去,留下满屋惆怅落寞。
康熙听到最后,脸色大变,手中的碧玺珠渐渐收紧。
“原来皇上对臣妾的宠爱不过因为故人难忘?”康熙想起那双眸子,沉静如水,与锦瑟一般无二。
“敏敏,可又听说什么了?”康熙抚上美人微微颤抖的小手,赫然发现她掌心里有一个纸团。打开,竟是多年前的一幅旧画。原来如此。
康熙又惊又怒,“你怎敢随便乱动朕东西?”小心的将那皱巴巴的纸推开,不过是一张小像。美人执伞,回首浅笑,与面前之人有七八分相似。
“臣妾不过是个替身。”章佳氏面容哀伤,低低自语。
康熙有些心烦,这宫里谁不是这样。他的妃嫔佳丽未必爱他爱得紧,他也不过是开枝散叶尽到一个帝王的责任。
从前,他是想过付出真情的,可惜付之流水。如今,替身就替身罢了,何来那么多要求。康熙沉下脸,冷冷的道:“朕不在意,敏敏也无须介怀。”
这算什么?章佳如敏静静的看着康熙,好一会儿,福了福身,“臣妾明白了。臣妾告退。”
后来再见,那双眸子里的欢喜,娇嗔渐渐疏离成淡然,冷漠,直至死寂。
听说她生病的时候康熙去了几次长春宫。
初时,章佳如敏总是沉默。最后一次,意外的,她坐在嵌丝楠木梅花榻上同他说起了从前。
女子柔柔的细语声在那个春夜里,分外让人留恋。
皇上记得吗?臣妾第一次觐见,竟然分不清东西南北,好丢人呢。女子吃吃的笑了起来,一如从前。
她第一次觐见,竟然不辨方向,娇羞慌乱的模样,与锦瑟相似的容颜,让康熙一下从御座上站了起来。
以后的日子,温馨而美好。康熙似乎也弥补心中了多年的缺憾,如若不是她翻出那张旧日的小像。
朕不在意,康熙想到。是章佳如敏还是锦瑟朕都不在意。他轻轻的伸过手去,“敏敏。”
那女子却敛下眉,静静说道:“皇上,人生若只如初见。”
回京后不久,康熙颁下谕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皇十三子,爱新觉罗胤祥,人品贵重,文武卓然,已至行冠之龄。今有兆佳氏嫡小姐,兆佳氏鏡嬑,年芳十八,满洲正白旗人氏,秀毓名门,凛遵内则,朕钦其为十三阿哥嫡福晋。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日大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康熙乙酉年六月”
出了太和殿,十阿哥瞅着那边胤祥胤禛走远了,连忙凑到八阿哥,九阿哥跟前窃窃私语,“皇阿玛这是怎么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我这怎么回家跟如玉交代呢。”
“不然呢?”胤禟斜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想她跟着十三?”
“咱们好歹是兄弟不是。”十阿哥很有些感慨,毕竟是自己的小姨子。抬头一看胤禟脸色不妙,连忙换了口风,“我没别的意思。再说九哥你不是对如心没心思了嘛。”
“闭嘴!”胤禟狠狠堵住他的话,脸上戾气渐深,“回家就跟你那个好侧福晋说,她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胤誐尚未明白什么意思,他已拂袖而去。胤誐挠了挠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八阿哥,“九哥今天好大的火气。”
果然人还是蠢点好,胤禩这样想到。大约明白了当初皇阿玛为何执意将颜家大小姐指给老十,偏他还当个宝贝。
回京的御舟上,胤禩和一名侍卫闲聊。自然,他八贝勒是一向如此平易近人的。
“颜大人操练的那些兵士个个百发百中,不过我们十三爷也不差,以一敌三,愣是没落下风。”言语间满是崇拜。
“十三弟的骑射一向出色。”胤禩接道,笑着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你们跟着出去倒是省了不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