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有这两位学识渊博的纪善,小学堂里的孩子们可谓是求贤若渴,当然不包括朱高煦那个捣蛋鬼。在这个年代,一般贵族家的女孩子们只需略通文史即可,但由于燕王妃素来有女诸生之名,所以自然对王府中女孩子们的教育问题也颇为重视,玉英便是跟随高炽,高煦,高燧三兄弟一起上课的,并无差别,不过女孩子们只需上上午的文史课,下午男孩子们还要在武场学习骑射等等,那时候高煦,高燧便来了劲头。
学堂上男学生坐在前面,女学生坐在后面,所以自然是以朱高炽为首,依次是朱高煦,朱高燧,朱玉英,朱玉秀。徐妙锦按辈分来说本是长辈,应该坐到朱玉英前面,但由于她是来打几天酱油就走的,所以便主动请缨坐到角落里去,一来是看看这古代的学堂到底是怎么个上课法,二来吗,也是方便她上课走神。在二十一世纪,她念过中国的大学,更是远渡重洋念过英国的大学,可偏偏就是没念过这古代的学堂,只在电视剧里面看过他们摇头晃脑背四书五经的样子,不过燕王一家人没人要考科举,其实也没人能考,明初规定藩王宗室不得参加科举,到明朝后期宗室人口实在太多了,所以才放宽了政策。虽然不用考科举,但这里上课的氛围却也一点不轻松,除了要学习常规的四书五经,还要学习《资治通鉴》、《贞观政要》等书籍。
这一天牟先生讲到《礼记中庸》之中的“人者仁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 礼所生也。”实际上是在说亲亲之道与尊贤,两条腿走路,二者不可偏废,“亲亲为大”,是宗庙系统的价值原则;“尊贤为大”,则是社稷系统的价值原则.
朱元璋对儿子们的要求,则恰恰最为重视这“亲亲之道”,而又过分的重视“亲亲至上”,正是为这亲亲至上,他为儿子们除掉身边危险的障碍物,就是大批的功臣,所以制造了历史上震惊的胡惟庸案和蓝玉案,当然现在是洪武二十三年,凉国公蓝玉还能再活到洪武二十六年,这已是后话。后世有史学家认为,朱元璋如此骇人听闻的滥杀除了出于残酷的性格特点之外,还有他对“亲亲至上”的执念。
徐妙锦是喝过中国墨水,也喝过洋墨水的人,她自然清楚后世对于儒家思想,除了传统的解读方法之外,更是结合了西方的辩证观点去进行逻辑分析,民国的一大批受西方理论影响的中国哲学家,如冯友兰,牟宗三,熊十力和唐君毅等人,更是各持己见,从不同的角度去阐释当代儒学。
朱棣之所以在蓝玉案之后军事实力大增,驰骋北疆,说到底也是这亲亲至上的受益者,而对于朱元璋的偏执,据说生性仁厚的太子朱标曾经劝谏过父亲,然而朱元璋却命人取来一根棘棒放在他面前叫他拿起来,朱标面有难色。朱元璋道:你怕刺不敢拿,我替你把刺除掉交给你不好吗!也正是因为朱元璋信奉亲亲之道,所以才定下藩王成年以后便去封国就藩的祖制,但这对明朝后期影响是巨大的,尤其是永乐皇帝登基后改制,藩王在封地便没有了实权,无事可做只能不断繁衍子嗣,国家要花大量的银子去养着他们,据说后来有一位郡王生了七十多个儿子,家宴上儿子之间竟有互相不认识的。
终于到下课时分,待牟先生走后,徐妙锦才回想起她的小篮子,她随手抓过篮子掀开盖在上面的绸缎布,瞬间“啊”的一声把小篮子扔了出去,别的人都被她这举动吓坏了,不知所措,朱玉英忙过来关切地问道:“小姨,怎么了?”
这时只见朱高煦和朱高燧两人行为举止怪异,朱高燧好像强忍着笑,朱高煦用眼睛瞪着朱高燧,就快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巴了。
徐妙锦低头瞟了一眼朱高煦的鞋子,果然沾满泥土,好啊这小子,竟然敢在她上学堂第一天戏弄自己小姨!于是便气愤地指着朱高煦大声呵斥道:“朱高煦!你小子要翻天是吗!如此不分长幼尊卑!你等着!有朝一日不要有把柄栽到我手里,不然,我不会叫你好过!”
朱高煦显然没被她这一吼吓道,像班级里爱捉弄人的差等生做了坏事不承认又不怀好意的地抵赖道:“唉,小姨,你不能因为你是长辈就随便栽赃于人啊。”
“哼!敢做不敢当,你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徐妙锦看着他竟然抵赖,便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朱高炽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到小篮子边,掀开绸缎布,只见一只蟾蜍“噶”的一声蹦了出来,朱高燧再也忍不住了,旋即便笑出声来,朱高炽面情严肃的瞪了他一眼道:“高燧,不要笑了。”
“小姨,你怎么那么肯定是高煦干的?”朱玉英走上前来,轻轻扶了扶徐妙锦气的有些摇晃的身体,冷静地问道。
“哼!他莫要想抵赖,不是他还有谁,你们看看他的鞋子!”徐妙锦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朱高煦。
朱高煦低头瞧了瞧自己鞋子上还沾着太液池边的泥土,不禁缩了缩脚,众人已是看在眼里,他再无法抵赖,于是准备开溜。
朱高炽上前一把抓住弟弟道:“高煦,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跟我一起去见母亲吧。”
朱高煦一听要被抓去见母亲,忙慌了神,摆手道:“唉,大哥,不要不要吧,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这小子怕是欺软怕硬!徐妙锦心想着,绝对不能让他欺负了一次,下次他便会变本加厉,便心生一计道:“你不让我们告诉姐姐,好啊,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不去告诉姐姐。”
“什么条件啊?”朱高煦一听,忙缓过激灵道:“只要不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都答应你。
“哼,上刀山,下油锅,还便宜你小子了,你去这院子里随便找十个人,对他们说,我是傻子!”徐妙锦双手掐腰,撇了撇朱高煦,不屑地道。
“啊?小姨你就饶了我吧,这怎成,这王府里除了父王母妃,兄弟姐妹,其他都是下人,你怎好让我在下人面前如此丢脸。”朱高煦面露难色地道。
“哼,你也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你若不依,我现在便去找姐姐姐夫!”徐妙锦见他还想抵赖,便严厉道。
朱高煦听了忙摆手求饶道:“唉,别去别去!我依了你便是!”,说罢低下头,面露难色地走了出去,朱玉英忙对身边的丫鬟道:“桔杏丹桃,快去看着他,看他有没有耍赖。”
桔杏丹桃听罢便急忙跟了出去。
☆、第7章 校场较量(上)
第七章校场较量(上)
朱高煦这一回合输的很没面子,他这个飞扬跋扈惯了的公子哥儿还没受过这等侮辱,最近他一直被下人在私底下议论着,便不由得生出报复之心。
他见徐妙锦平时不是在书房里写字,就是练琴,甚是无趣,看样子也没有什么运动细胞,若是能把她骗到校场去好好奚落一番,岂不是大涨自己威风。但事情必须做的隐秘,又不能让父王看出破绽,他想了想,不由得心生一计。
其实这要从他大姐朱玉英说起。朱玉英作为驰骋疆场的藩王和将门虎女的之后,有时会女扮男装偷偷跑去校场跟朱高炽朱高煦他们一起学骑射,朱棣知道后,非但没有怪罪女儿,反而默许了她这种行为。
朱高煦想,若能通过姐姐,把徐妙锦骗到校场来,好好奚落一番,如此甚好。朱高煦的贴身服侍太监刘吉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献上一计道:“殿下莫不如先恭谨地顺着她,等真到了校场再给她点颜色瞧瞧。” 朱高煦想着,恩,正是这个道理,还是你这没根儿的鬼点子多。
这一日朱玉英来到徐妙锦房里闲聊,看到她正在练琴,便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边吃边歪着头打趣道:“小姨弹的可真难听啊,你以前弹的甚是好呢,怎么现在竟这般退步!”
“哎,谁让我那日碰上盗匪,摔下马车,害了失魂症呢!”徐妙锦无奈的摇摇头,其实她也想做一个琴棋书画样样俱全的大家闺秀,可谁让现代人不学这个呢!她也是那几年因为刮起了一场古琴热,便去随便报了个班,学了认减字谱,勉强会弹半个残破的曲子,课就结束了!不过好歹她还认识了个减字谱。
“小姨成天待在王府里闷不闷?”朱玉英眨了眨如黑珍珠般的眼睛,啃了一口手中的苹果,边嚼边问道。
“你有什么鬼点子?”徐妙锦一听这个,便来了兴致,但又想到上次燕王妃怪罪自己到处乱跑,跟自己冷战了好几天,便又怂了下来,道:“哎,算了算了,我还是消停的练琴写字吧。”
“小姨真无趣!”,朱玉英看了看手中的苹果,撇撇嘴道。
“那你倒是说说,你这丫头又听到了什么风声?”徐妙锦一听到朱玉英话有嘲笑之意,便放下手边的琴,转过身来道。
“父王不日要在西苑的校场举行骑射比试,你来不来?”朱玉英洋洋得意地说着从朱高煦那里得来的情报。
“骑射比试!听起来是很好玩,可是我不会射箭啊……”徐妙锦面露尴尬之色,照理说,她一个现代人,应该也不会骑马,可恰恰她在英国读大学的时候,曾经修过一学期的马术课程,英国的马术活动大众化程度可谓世界第一,遍布全国的马术俱乐部,马场,马术学校数不胜数,很多中学、大学都有自己的马术中心。不过跟冷兵器时代的战马马术相比,她在英国学的那些就只是花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