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来,建文帝朱允炆每日早朝之后,都要在乾清宫召见齐泰与黄子澄,讨论治国之道与用人之道。新皇帝迫不及待的想要表现出于洪武朝的吏治严苛之区别,突出仁政的特色,尤其是在广求人才这一点上。这一天,建文帝将吏部送来的一本花名册递给黄子澄,黄子澄接过花名册,与齐泰一起翻阅,忽然间听闻黄子澄惊呼道:“这位希直先生,可是旷世奇才啊!”
朱允炆见黄子澄如此推崇此人,便好奇地问道:“这位希直先生,是何许人也啊?”
只听得黄子澄娓娓道来:“回陛下的话,此乃汉中府教授方孝孺是也!此人学识深厚,出自景濂宋公门下,乃是一代大儒也!可是说来也是奇怪,先皇在位时,希直先生曾两次被荐入京,蒙先皇召见,先皇知其是人才,却未重用之……”
“哦?这是为何?”朱允炆听闻此言,甚是不解的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先皇曾称其,当老其才,以礼遣还,第二次又称,今非用孝孺时,便授其汉中府教授之职,日与诸王讲学不倦。”黄子澄缓缓道来。
朱允炆听闻,心中不觉一喜,便继而追问道:“那此人现在可在汉中府?”
“非也,非也,蜀王闻其贤才,已聘其为世子之师,不仅以礼待之,还亲自为其书屋提名为正学。”黄子澄摇头晃脑地回道。
朱允炆点点头道:“十一皇叔本就尊儒好学,素有蜀秀才之名,他看中的人,绝对错不了,那劳烦黄爱卿,速速请这希直先生入京来辅佐朕吧!”说罢他心中便暗暗想着,过去洪武皇帝重武轻文,许多人才原就是被漏掉了,这位方先生既然是当世大儒,必定能辅佐他成就一番太平天下。
正当君臣三人讨论方孝孺之事时,只见随堂的太监小心翼翼进来禀报道:“陛下,淮安府来了一位通判,说有急事要请奏陛下。”说罢便呈上来一封密折。
朱允炆向来没把齐泰与黄子澄当做外人,便当着此二人的面打开了那密折,他起先还甚是疑惑不解,可看了那密折上所奏之事,顿时脸色大变,惊慌失色,重重地把那密折摔到了龙案上。
黄子澄与齐泰见年轻的皇帝恼怒至此,心中甚是不解,却有不好意思相问。这时只见朱允炆愤恨地说道:“四叔竟然抗旨,进京奔丧,先已抵达淮安府北的沐阳县了!”
“什么?”黄子澄与齐泰心中顿时大惊失色,齐声呼道。
齐泰定了定神,忙问那随堂太监道:“淮安府来人何在?”
那太监忙回道:“在东华门外候旨呢!”
朱允炆忙宣了那淮安通判进殿面圣,此刻方得知的燕王一行人的情形,沐阳知府原是想邀燕王下榻驿馆内好好为其接风洗尘,怎奈燕王坚决不肯,说奔丧之事刻不容缓,此刻恨不得马上就飞奔到应天。
朱允炆听闻此言后,眉头紧锁,围着龙案不停踱步,他是真没想到,这四叔胆子竟如此之大,全然不把先皇遗诏放在眼里,连招呼都不打,就直奔京城而来了。而那些个地方官也好,见他竟然不加阻拦,这都到了淮安地界了,方想起进京奏报,完全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齐泰见小皇帝此刻紧急如焚,便在心中默默算计了一番,然后开口提议道:“依微臣之见,陛下宜立即遣使臣去淮安,当面谕示燕王,令其不得入京!”
“这…………是不是太过了些,毕竟朕是要靠仁孝治天下的……”朱允炆听闻,犹豫了半晌道。
“陛下!”只见黄子澄与齐泰双双跪倒在建文帝面前,叩拜道:“陛下绝不能开此先例,让燕王进城奔丧,如若燕王进了城,那其他藩王必定会效仿之,京中尚有一众将领曾经跟随燕王北征,如若其聚众闹事,那到时事态可就不好控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马上就是七夕了!!最近都是葬礼啊奔丧啊的,气氛沉重,朝堂暗流涌动,你们想不想看一个四叔和锦妹甜甜甜甜的番外啊啊啊啊?让作者菌看到你们好吗?o(^_^)o
☆、第66章 奔丧(下)
第六十六章奔丧(下)
从沐阳县出来,燕王一行人并没有进淮安城, 而是直奔淮安城南一条江水而去, 待过了那江水,应天城便近在咫尺了。
这昼夜不休的一路奔波, 众人已是十分疲惫,但为了能早一天抵达京城, 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建文帝朱允炆听取了黄子澄与齐泰的意见之后, 火速派了礼部左侍郎陈性善为钦差,携王命旗牌, 奔赴淮安阻拦燕王,宣示太祖遗诏, 如有违抗,便以谋逆罪论。同时又赐以贲符, 责令严整朝廷驻淮安的军队, 把住关隘,封锁江口,切勿放燕王一兵一卒过江。
这边从沐阳县出发奔赴江口, 那边从京城出发拦截, 双方都策马扬鞭, 开始了争分夺秒的拉锯战,沐阳县令在燕王出发前极力拖延时间, 也算是为朝廷方面挣得了一丝希望。
待燕王一行人抵达江口时,正欲准备渡江,只见得一位穿三品素服的官员领着一队人马在江口而立, 似乎是已在此等候他们多时,两边站立的尽是锦衣卫校尉,燕王一行人在江口勒住了马缰,只是刚刚走的太急,这猛的一勒缰绳,那汗血宝马长撕一声,一双铁蹄重重落地,卷起阵阵尘土飞扬。
只听得那身着三品素服的官员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来,面对气势汹汹的燕王一行人,丝毫没有为他的气势所镇住,只见他躬身一辑道:“王爷,请留步!”
朱棣见此情形,冷笑了一声问道:“来者何人?”
“臣礼部左侍郎陈性善携陛下圣谕,特在此恭候燕王殿下大驾!”陈性善正身危立,淡定自若地道。
“所为何事?”朱棣冷哼了一声,他强压住心中怒火,面带蔑视地问陈性善道。
“先皇遗诏,诸王于本国哭临,不必赴京奔丧!”陈性善丝毫不为所惧,只是一字一句陈述道。
“哼!简直荒唐至极,古往今来哪有父亲去世,儿子不能奔丧的道理?亏我这好侄儿想得出来!他也是自小读圣贤书之人,怎能如此这般不念亲亲之道,这样对待自己的叔父!”朱棣虽然在掩饰自己心中的怒火,但这连日来路上奔波的辛苦和额头上暴怒的青筋,已经无法掩盖住他这些日子以来思念父亲与为自己不平的愤慨。
“先帝如今已归葬钟山孝陵,王爷现在就算进了京城,也见不到先帝仪容了”,那陈性善见燕王说话口气,张口闭口就是侄儿,叔父,全未把当今圣上九五之尊放在眼中,当今圣上虽然是晚辈,但他燕王,在皇帝面前却只是臣下!
“哼!亏陈大人还是礼部侍郎,古礼有云,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你们这么心急就葬了父皇,安的是何居心?自幼父皇就教导我们兄弟要奉行亲亲之道,又岂会留下如此不通情理的诏书!莫不是有人蓄意矫诏!”朱棣见他临危不惧,心中怒火已经燃烧到了顶点,却也是轻轻冷笑道。
陈性善见燕王说话行径如此放肆,只得举起手中御赐王命旗牌,高声呼道:“先皇遗诏!诸王于本国哭临,不得赴京奔丧!如果今日王爷拒旨不从,硬要过江,下官无话可说!唯有当今圣上亲赐王命旗牌在此!这抗旨的罪名,王爷能担待的起吗!”
此刻江边渡口,剑拔弩张之气已是到了顶点,四处弥漫这火/药味,只待再填一把火,这江边就会开炸。
“你……”燕王此刻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火,他勃然大怒,指着陈性善骂道:“给老子滚开!老子今天说什么也要渡江!”
陈性善挥了挥手中的王命旗牌,此刻虎贲左卫的军士们已经延江边呈一字排开,他们已张弓搭箭,目标对准了燕王一行人。
朱能丘福等人见状,亦准备拔剑出鞘,他们多年来随燕王北征蒙古,什么阵势没见过,岂是能被这点军士吓倒的!
道衍和尚见状,心中暗想,如若硬拼,只会两败俱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于是他拿定主意,急急走到燕王身边,拉住马缰劝慰道:“殿下莫要冲动行事!”
燕王手中紧握着马缰,像要勒出一丝血痕来,脸上的肌肉因激怒而剧烈抽搐着,他转过头对道衍说道:“本王千里迢迢而来,岂能如此罢休!”
“殿下!能进能退,能伸能屈,是谓大丈夫也!望殿下暂返北平,养成龙虎之势,他日风云际会,羽翼高举,今日之事,区区何足道哉!”道衍劝慰道。
燕王朱棣望着奔流的江水,默然良久,突然仰声长叹,放声大哭道:“父皇!你的不孝子在此!身为人子,却不能为父奔丧,天下间哪有如此之理!”说罢他便折断手中马鞭,下马朝应天方向跪去,边磕头边哭诉道:“父皇在天之灵在上!同是至亲骨肉,竟如此不顾亲亲之道!父皇!你为何不等儿臣来后再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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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宁王府已经得到消息,燕王朱棣在江边大闹了一场,却于事无补,还是折路返回北平了。存心殿内的宁王朱权心事重重,徐妙锦陪在他身旁,只见朱权眉宇紧锁的叹息道:“当今圣上到底是愈意何在?自从父皇驾崩之后,皇上种种反应太过奇怪了,先是匆匆下葬,继而又不让我们这些做叔叔的进京奔丧,这实在太有违常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