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锦此刻已经明白过来,这妇人如若在现代,应该是患了某种精神疾病,这古代的妇女地位啊……她一想到内教中学的那些女则女训,就觉得厌恶至极。她突然想到平时闲来无事翻看大明律的时候,好像有看到这么一条,便转过身去问那推官道:“杨大人,小女子不才,隐约中记得大明律中有涉及到男子不得宠妾做妻的条律,请问这周老爷此举是否是僭越了?”
只见那杨大人捋了捋胡须叹了口气道:“郡主说的没错,大明律-户律之卷第六,婚姻第三条-妻妾失序,凡以妻为妾者,杖一百。妻在,以妾为妻者,杖九十。”
“那此事便是了了,这是男子犯错,与这女子又有何干系!”徐妙锦微微抬起小脸,双手掐腰道。
“郡主,您这不是让下官为难吗!仅凭这婆子一言之词,若无实证,下官怎敢去拿东宫之人啊!况且那周老爷是位进士啊,这……下官怎敢啊……清官能断家务事,郡主您就别难为下官了……”那推官杨大人面露难色说道。
“妹妹,人家周老爷家的家事,咱们自然是管不到,可是今日也不能白让我妹子受如此这般侮辱!”徐膺绪劝慰徐妙锦道,说罢又转过头去厉声对杨大人道:“今日这事还是杨大人按照大明律法来处置吧。”
那杨大人此刻亦是左右为难,一边是应天府尹的舅妹,应天府尹乃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又牵连到了东宫,另一边是中山王府,京城最有权势的勋戚,这事怎是他一个小小的推官能决定的了的啊!正在这左右为难之际,只见外头有人传报道,说应天府尹尹大人亲自来了,这下这小推官杨大人顿时便觉松了一口气。
只见这应天府尹尹大人信步走入殿内,旁边还有一位穿文官官服的中年人,徐膺绪见此二人并肩而来,便朗声笑道:“呦,尹大人和黄大人今日怎有幸一同前来这应天府衙门啊?”
原来那顺天府尹尹大人身边的文官,便是翰林院编撰,东宫伴读黄子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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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徐安被冤(下)
第三十八章徐安被冤(下)
说实话,谢依琳对黄子澄可是完全没有好感, 历史上的他……不就是迂腐书生的代言人吗。可是谢依琳怎么也没想到的是, 在六百年前的应天府衙门公堂上,她居然跟黄子澄大吵了一架!还没吵过他, 哎……怪就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不是土著吗。自己要是有燕王靖难之时那演戏的本领, 或者胸中有朱权一半的墨水, 也不至于说不过这黄子澄了!
只见徐妙锦瞥了一眼尹大人与黄子澄,那尹大人, 道貌岸然,一脸的假笑, 想必是官场老油条,才能混的上这应天府尹的位置。黄子澄个子稍矮, 却又略肥胖, 圆鼓鼓的脸上硬装出一副清高的神色来。
尹大人对徐膺绪拱手施礼继而又是一脸僵笑道:“哟!指挥使大人,您今日怎么有幸大驾我们这小小应天府衙啊?”
“那还不是因为小妹受人诬陷,牵连至此的, 要不然我们徐家清清白白, 无缘无故跑到你这应天府衙门来做甚!”徐膺绪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武将的性子最是直接了当,不似文臣那般弯弯绕绕, 此刻他只想这案子早点了了,好带小妹早点回家去。
“呦!那这位想必就是徐小郡主了,下官失敬, 失敬!”尹大人看了一眼徐膺绪身后的徐妙锦,又谄笑道。
此时徐妙锦亦抬头瞥了一眼黄子澄,只见黄子澄面带一丝不屑,微微扬起下巴,摆出一副不愿意攀附中山王府的清高姿态来。
那尹大人见此时气氛尴尬,便又假模假样地笑了笑道:“啊,各位大人都别拘着了,来来来,咱们说说这案子吧!”说罢便转过身问那推官道:“杨推官,这是怎么回事啊?”
杨推官见顶头上司问起,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只见尹大人捋了捋胡须,转了转滴溜溜的眼珠,此刻尹大人心中正盘算着,这事闹到此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那推官派人去寻他时,没遇到黄子澄,这事也就他从中调停,跟中山王府私了了,他知道中山王府的人向来不是多事之人。可这黄子澄就不一样了,现在东宫,中山王府各陷一只脚在这泥潭里,他若不大义灭亲,这事就得闹到御前去,到时候可就不只是一条人命的事了,他尹大人官职也将不保。
尹大人思来想去,为了自己的仕途,此刻顾不上自己的表妹了,舅舅舅妈早已不再人世,他们亲戚间走动也是越来越少了,于是便狠下心对那杨推官道:“大明律诬告罪加一等,鞭笞五十,你这推官连基本律法都不清楚吗!还不快去!”
那周二夫人身边的婆子此刻已哭的泣不成声,她爬着趴在尹大人脚边,拽着他的衣摆哽咽道:“大人怎能如此狠心!夫人好歹也是您的表妹啊!夫人身子柔弱,这五十鞭子下去只怕命也没了,老身!老身愿意代替夫人受罚!”
那尹大人心意已决,便一脚踹开那婆子道:“无知妇人,国家律法面前岂能讲亲情!”说罢便用余光瞄了一眼黄子澄,黄子澄此刻正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这时候只见两个衙役手握着那沾着盐水的鞭子走了过来,徐妙锦看了看那两个衙役手里的鞭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暗想着,那鞭子足有铜钱粗,还沾着盐水,正如那婆子所说,这五十鞭子下去周二夫人怎能再有活路了!于是便挺身而出道:“等等!”
众人见她站了出来,便都齐刷刷地盯着她看,徐妙锦理了理思绪,镇定道:“周二夫人能犯下今日之错,皆是因为她夫君犯了妻妾失序之罪,各位大人为何只判周二夫人的罪,而不去追究她夫君之罪?”
“这……”尹大人此刻内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都为了调停双方要大义灭亲了,这小郡主还想怎样!
“非也!非也!”这时只见黄子澄摆了摆手,又背手摇头道:“这内宅之事,应由家族长辈来调解,怎能拿上公堂的台面,再者,郡主在内训中应该习过‘女戒’,正所谓,夫者,天也。天固不可违,夫故不可离也,这道理郡主应该懂吧!”
懂你个头!谢依琳在心中暗暗啐道,若不是附身在这高贵小郡主的身子里,若不是顾全中山王府的颜面,我现在真想扇你黄子澄一巴掌!
“黄大人所言,恕小女子不能苟同,夫妻之间本是平等关系,今日之事,究其根源,本就是周二老爷的错,若你们执意今日要打周二夫人这五十鞭子,那周二老爷的一百杖也别想逃了去,否则我定告到御前!”
众人听闻此言,皆是瞪大了眼睛惊讶不已,这位郡主今日可真是语出惊人了!徐膺绪拉了拉小妹的袖子,低声耳语道:“妹妹这语出惊人之话是从哪听来的?自古以来便是夫为大,你这男女平等之语,切莫让皇上听了去,到时候治你的罪!”
“三哥!”徐妙锦见自家人都不帮着自己,便急上心头来。
那黄子澄倒是不慌不忙,又摆出了一堆的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听的徐妙锦云里雾里,与这等迂腐书生,真是没道理可讲,还是得像历史上燕王朱棣那样,全靠演技,跟他耍流氓本性,才能治得住此等迂腐书生!
“黄大人不用跟妙锦摆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黄大人是当朝探花,妙锦一女子怎能说得过你!今日无论你说什么,妙锦已经认定了按大明律,这周二老爷也是有罪之人,如若你们只处置周二夫人,而不治周二老爷的罪,那现在就与我去面圣!当今圣上自会有裁决!”徐妙锦瞪着杏眼,双手叉腰挡在了周二夫人面前,怒目圆睁道。
“郡主这些都是无用之功,即使此事闹到御前,皇上也定会维持原判!”黄子澄坚持己见道。
“那黄大人现在可否敢与我一同去面圣?”徐妙锦寸步不让道。
“郡主请!”黄子澄不卑不亢道。
此刻朱元璋在乾清宫已经得到了锦衣卫的密报,知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太子朱标和皇孙朱允炆侍奉在旁,朱元璋抬头看了看二人,便问道:“允炆啊,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回皇爷爷的话,孙儿觉得那应天府尹的判决是无误的,只是小郡主一番话语出惊人,却又不无道理,这事就难办了。”
“启禀父皇,儿臣觉得,倒不如各退一步,暂时革了周大人的职,让他回家好好管教妻子便是了!”太子朱标一向不喜欢伤和气,便献上一计道。
“哼,没想到那周伴书,家中竟是这般不消停,朕看他也不适合在东宫继续待下去了,太子若觉得如此处理妥当,便依了太子的吧。”朱元璋用手轻轻倚了倚头说道。
此刻李福已经进来传话,说小郡主一行人已经到了,朱元璋便叫李福宣众人进殿了。徐妙锦见太子朱标和皇孙朱允炆也在,便抬头看了看他们,只见此时朱允炆正在向自己递眼色,示意此事皇上已有了圣裁,莫要再生其他事端了。徐妙锦是聪明人,自然知晓此意,只是那黄子澄不要再与她继续扯那些无所有的大道理便好。
众人拜过皇帝后,李福便宣道:“此事陛下已有圣裁,着周伴书周大人革职停俸,回家好好看管妻子,其余事情皇上便不再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