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正是一片和谐的气氛,突然被匆匆而来的一个太监打破了,只见那太监连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便焦急禀报道:“皇……皇上召郡主去乾清宫呢……”
“皇上不是经常召郡主去乾清宫吗!瞧你这着急的样子,将来怎么能沉得下气来做事!”如意没好气地教训了一下那个冒冒失失的小内监。
“这般看来如意姐姐真有些管教嬷嬷的气势了!”彩萍在一旁用帕子遮着唇,嗤笑道。
储秀宫去乾清宫的路并不远,待徐妙锦到乾清宫大殿之时,已见纪纲正跪在大殿之上,而御座上的朱棣,则是沉着脸,表情阴晴不定。
纪纲见徐妙锦而来,立即佯装义愤填膺的样子,演戏道:“景清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朝堂之上行刺皇上!”
徐妙锦听闻此言,心中便是一惊,她用惊异的眼神看着朱棣,但却未见对方有半丝回应。他们之间,非要走到这一步吗?他心中明明是懂得她的用心良苦,他明明知道自己在提醒他,景清有异,为何还要故意纵容景清,走到今天这般局面?
御座上的朱棣摆了摆手道:“带上来吧……”
只见得几个锦衣卫,架着浑身是血,已经没一处完肤的赵曦与景静琪,来到了大殿之上。
此刻禀退了左右,朱棣起身疾步走到徐妙锦面前,伸出手掐住她的脖颈,眼中已是抑制不住的怒火,厉声质问道:“朕再问你一次,建文之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徐妙锦的脖颈此刻已被他掐出了一道红印,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但她仍不示弱:“陛下这是问人的态度吗?我说过,此事与我无关!”
“你!”朱棣怒火中烧,猛推着放开她的脖颈,质疑道:“如今所有证据皆指向你,你还有何话可说?”
徐妙锦大口地喘了两口气,目中带泪却冷笑道:“什么证据?空口无凭!”
此刻赵曦见纪纲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这里,便与景静琪使了个眼色,怎听得咚咚两声倒地的声音,此二人接连倒地不起,纪纲这才回过神来,忙上前掰开二人的嘴,慌忙禀报道:“陛下不好……此二人畏罪咬舌自尽了!”
徐妙锦无法接受赵曦与景静琪双双死在自己面前的事实,便是一个踉跄没有站稳,顺势瘫倒在地上,朱棣本欲伸手去扶她,但尚未来得及,就见她鲜血顺着裙摆直流下来,已染红了身上鹅黄色的马面裙……
“快叫太医来!”“锦儿……你怎么样了?锦儿……锦儿……”
*
一道刺眼的闪电在应天城的天空中划过,迅速在天空中炸开,接连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豆大的雨点落在宫城内屋顶的琉璃瓦片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像一层薄烟笼罩在屋顶上。
雨水顺着房檐流下来,开始像断了线的珠子,渐渐地连成了一条线。地上的水越来越多、墙头、树叶上跌下,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最后连在一起,整个紫禁城,都在一片模糊之中……
一辆马车从东华门驶出,卷起地上雨水千层浪花,马车一路出了姚坊门,直奔栖霞山而去。
马车上的人一身黑衣,面色阴郁,手中拿着一封信,那信上笔迹是那样熟悉,以至于每一个字映入眼帘,都像一把利刃,剜在心头……
臣女生长华门,性甘淡泊。不羡禁苑深宫,钟鸣鼎食,愿去荒庵小院,青磬红鱼。不学园里夭桃,邀人欣赏;愿作山中小草,独自荣枯。听墙外秋虫,人嫌其凄切;睹窗前冷月,自觉清辉。盖人生境遇各殊,因之观赏异趣。矧臣女素耽寂静,处此幽旷清寂之境,隔绝荣华富贵之场,心胸顿觉朗然。
臣女愿为世外闲人,不作繁华之想。伏乞陛下俯允所求,并乞从此弗以臣女为念,则尤为万幸耳。盖人喜夭桃秾李,我爱翠竹丹枫。从此贝叶蒲团,青灯古佛,长参寂静,了此余生。臣女前曾荷沐圣恩,万千眷注。伏恳再哀而怜之,以全臣女之志愿,则不胜衔感待命之至。
栖霞山上,每一片草木,都曾经见证过他们之间的海誓山盟,曾经许诺过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终究抵不过这难料的世事。
马车停在霞心庵前,一个小尼姑执伞,对朱棣双手合十躬身一辑道:“施主请回吧,尘缘已了……”
“她连见都不愿见我?”他任凭狂风暴雨扑打在自己身上,浸湿了自己的衣服,在雨中站了许久,许久……
那小尼姑将手中的伞赠与了他,继而又是一辑道:“施主……请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并不是结局!这并不是结局!这并不是结局!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101章 西洋
第一百零一章西洋
大明永乐三年六月,苏州府太仓刘家港
一百六十余艘宝船整齐地排列在刘家港的港湾之中, 港湾两岸人山人海, 鲜花团簇,彩旗飘扬, 锣鼓喧天。
这日是大明朝廷在这里举行隆重的下西洋出航仪式的日子,附近百姓三五成群, 扶老携幼, 倾城而出,前来欢送船队出航。
年方三十五岁的马三保, 此时已被御赐名郑和,在宝船上高高举起酒杯, 冲着南京方向下跪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 万万岁。”
这时只听闻宝船上炮声轰鸣, 鼓乐齐奏,在两岸人群的欢呼声中,船队随风缓缓而行, 驶出港湾。
时至今日, 徐妙锦回忆起那个热闹非凡的日子, 依旧是热泪盈眶。
*
绵延数万里的大海,皓月当空之下, 根本望不到尽头。
主帅船上,郑和一身戎装,英姿勃发地站在甲板上, 望着星辰大海。
“三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郑和身后传来,那声音,好像是洪武二十六年黑松林,明军马厩中的那个声音,郑和眼中泛起闪闪泪光,这……真的会是她吗?
郑和回首望去,黑夜中伴着月光与明灯,他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虽然是穿着最普通的粗布麻衣,扮着男装,但那面容他却再熟悉不过了,那人正是已消失两年多的徐妙锦。
“郡主!真的是你吗?”郑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说话声音都有些激动起来。
徐妙锦双手背后,笑颜如花地点了点头,微笑说道:“三保,许久未见,这些年,你过的可好?陛下……陛下过的可好?”
“都好,都好……”郑和忍着眼中泪水,哽咽说道。
“那就好,看来我不在他身边,他也可以过的很好……”徐妙锦低垂双眸,目光中似有些失落之意。
“郡主,陛下心中是有你的,三保一路看着你们历经坎坷,郡主真就这么忍心弃陛下而去吗?”郑和情绪激动地说道。
徐妙锦摇了摇头,苦笑道:“自离开皇宫,我每日都会给他写一封信,只是没有寄出去罢了,他那么不信任我,我心中的苦,又有何人能懂呢!”
“郡主……”
“三保,你一定很诧异,我为何会出现在这宝船之上吧?”徐妙锦抹了抹面上的泪痕,微笑问道。
郑和看着她的眼,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
“是道衍大师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
大明永乐十年九月,郑和的远洋船队再次出发,从福建长乐太平港,一路向西行,经过了孟加拉湾,跨过了阿拉伯海,最终到达了非洲大陆的木骨都束(今索马里)。
徐妙锦受道衍之托,一路随行,她仍旧是每天写一封信,然后封到箱子中去,这一路西行,到达索马里之时,已经积攒了整整两大箱子未寄出的书信,那其中,寄托了满满的相思之情。
船上颠簸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是对她一个女儿家来说,可是她身上肩负着道衍给予的重托,一路以来便是帮着明军船队绘制地图。
以二十一世纪她对世界地图的了解来看,如今已经登上了非洲大陆,绕过好望角,便可到达西欧。
而此刻郑和的船队对于继续航行,还是返航,出现了巨大的分歧。
以郑和的副手王景宏,马欢为首的一批人表示,毕竟一路的长途跋涉,船上补给都已经逐渐不支,如果冒险前行,遭遇不测,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徐妙锦坚持继续前行,她向郑和保证,绕过非洲大陆,便可发现无尽黄金之地。
郑和此刻亦是左右为难,到底该不该,赌一把?
他看着徐妙锦笃定的眼,决定相信她一次,也相信道衍大师一次。
郑和最终说服了王景宏,马欢,下令舰队继续西行,终于到达了伊比利亚半岛。
此时的伊比利亚半岛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文艺复兴运动,郑和代表大明朝廷与当地国王,教会,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并用茶叶,瓷器,丝绸等物品在当地换取了船队所需的一应补给物资,船队继续西行,终于在永乐十四年,抵达了美洲大陆,由于这是一片未知的大陆,故而郑和将此地取名为新洲。
*
大明永乐十六年,南京紫禁城
王景宏和马欢历尽千幸万苦,靠着徐妙锦绘制的地图,终于回到了大明帝国的国都,他们此番回京,是来向朝廷求援的。
“陛下!郑大人在新洲遭遇当地人袭击,不幸负伤,宝船也已被毁,我等历尽艰难险阻,靠着郑大人麾下的徐兄弟提供的地图,方才得以保全性命,返回帝都,特此特向朝廷求援,请朝廷派兵出征新洲,替郑大人一雪前耻。” 王景宏伏跪于乾清宫大殿之上,向御座上的永乐皇帝禀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