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哲衍说过,按白露的性格,肯定会抛出第一枚烟雾弹,容夫人不可能藏在柜子里运出去。
如果他们贸然进行盘查,就会打草惊蛇。
第二天,容府里运进去一口薄皮棺材,据说是暴病身亡了一名老奶娘。
这下,宁凝他们来劲了。
当第三天清晨,那口棺材被抬出去时,宁凝让属下乔装成巡捕房的巡捕,要求开棺验尸。
容府的老管家,并不吃这一套,拿出奶娘的死亡证明书出来,死都不让开棺。
他一口咬定,这些巡捕才是有问题的,和他平时见过的熟人不一样。
谁来都不给面子开棺。
正闹得不可开交,姜德耀带着巡捕房总警司赶来了——是傅哲衍电话通知他必须火速赶到。
“确定吗?”姜德耀低声问宁凝,“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宁凝再次看了一眼远处那名赶车的车夫,万分确定地点头。
白露既然是电影明星,手中化妆师肯定不少。
但是因为她舍不得剪掉长发,戴着的草帽露出的发际出卖了她。
还有她眉间的那点妖娆的美人痣,即使涂了粉,也无法遮盖。
白露亲自出现在附近,那么容夫人肯定在棺材里。
姜德耀坚持开棺,里面那具“尸体”面容惨白得异常。
探了探她的鼻息,总警司笑了,“有呼吸,怎么可能是死人?”
再将她脸上的伪装去掉,不是容夫人又是谁?
白露计谋失败,混在人堆里离开,毕竟她没有直接参与运人,姜德耀也不能逮捕她。
不过经过这次事件,容夫人从此被被天津政府找到借口,正式监管起来。
黄翔直因此始终无法完全效忠伪满政府,于次年二月辞职,引发轩然大波,弄得伪政府再次人心动摇……
继宁凝和傅哲衍初次打击了白露之后,就是傅哲衍领兵参赛的日子。
宁凝作为勤务兵,有幸全程观赛。
率领骑兵仪仗队的傅哲衍,哪怕是顶着傅哲宇的身份,也是帅出了新高度。
军容整齐训练有素的耀国军人,以出人意料的精湛水准,夺得了大赛的冠军!
这在当时,真的是一场难得的荣耀。
傅哲衍永远都忘不了,开赛之初,他们的队伍和东瀛部队交错而过时,对方的蔑视和傲慢的态度。
现在,他亲手接过奖杯和勋章,终于扬眉吐气,让耀国的军队在世界军事舞台上抬头挺胸。
这是他的抱负,也是他作为军人的天职。
一时间,荣誉纷至沓来,贺电奖章更是满天飞,傅哲衍并不在乎这些虚名,总是能躲便躲。
连事先并不看好他的傅鸿盛也亲自赶到了天津,为他庆功。
当然,他是为自己的小儿子傅哲宇庆功。
傅哲衍没有让宁凝以勤务兵的身份,参加庆功宴,那样人多纷乱的环境中,她太容易暴露身份。
可是,宁凝总觉得心中不安,干脆明着以傅哲衍妻子的身份,大明大白地以云宁凝的身份去参加庆功宴。
好不容易来到拥挤的现场,她只看见到处都是记者的镁光灯在闪烁。
她嗅出了危险的味道,现在才是刺杀“傅哲宇”的最佳时机!
果然……
消音枪的枪声,轻微不可闻。
在全场最纷乱的时候,宁凝和张副官同时扑向正在台上的少帅,却有一个人比他们更快。
居然是白露挡在了少帅身前,她的后背中枪,人扑进少帅的怀里……女间谍居然想救男主,刷好感度?!休想!
第二八九章 民国下堂妻,真假少帅二十七
台上的傅哲宇慌乱地将白露抱在怀里,急切地大叫:“达令,达令,你坚持住!快来人哪!警卫抓人!”
现场一片混乱,只有李参谋长在指挥抓捕枪手。
大帅傅鸿盛更是气得猛咳起来,这一次,他咳出了血。
谢副理正要掩护宁凝离开,一双温暖的臂弯,将她牢牢守护在怀中。
宁凝闻到了风信子花淡香,惊讶道:“哲衍,怎么是你?”
再看看台上那个慌乱的少帅傅哲宇,她禁不住想笑。
还好刚才陷入危险的人,不是爱人。
傅哲衍恢复了自己本尊身份,带着银质面具,西装笔挺。
他警觉地四处查看,搜寻正在企图逃跑的枪手。
那名枪手看似慌不择路,其实直奔宁凝而来。
他一路快跑,对着宁凝举枪就打,傅哲衍却对着他的左侧精准点射。
两声枪响!
正面而来的枪手,被谢副理一枪结果。
傅哲衍射中的,却是枪手左侧的一个女记者。
李参谋长带人冲上前去,将趴着一动不动的女记者翻过一看,假发脱落,是实打实的男人。
他手里有枪,是隐藏的杀手。
踢开枪手手里的那把枪,他忌惮地看了傅哲衍一眼。
白露被惊慌失措的傅哲宇紧急送往医院,傅鸿盛因为咳血,也跟着住了院。
事后,宁凝终于反应过来,庆功宴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傅哲衍以少帅身份出席?
在傅家,他就是替死鬼的命,这样万众瞩目的荣耀时刻,全都属于傅哲宇。
大赛一结束,他们觉得火车行刺危机已经过去,就让傅哲宇恢复了少帅身份,站上荣耀的顶端。
只是没想到,这次他碰上了行刺。
“傻瓜?你也不想想,要是我在上面,现场有杀手,我会看不到?”傅哲衍无不嘲讽,也只有傅哲宇会如此大意。
“可是,你不遗憾吗?”宁凝忍不住问傅哲衍,“所有的荣耀和军功都属于他,你连个替身都算不上。”
有时候,宁凝真的很想弄出个什么法子,让傅哲衍的身份公诸于世,将他创下的军功,统统正名回来。
可是,傅哲衍似乎从来都不在乎。
“宁儿,我不遗憾。如果我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这些军功和荣耀,那我和傅哲宇又有什么区别?”他很认真地说,“如果我想争名利,傅哲宇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我骨子里的信仰,想必你都懂。身为军人,军功章是一种肯定,但是……”傅哲衍目光深沉地看着宁凝,“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未必不是最好的归宿。”
夜色深沉,身后的灯红酒绿渐渐远去,兵荒马乱的喧嚣渐渐远离他们。
宁凝望着他的侧颜,心中疼痛与感慨无限。
这样的他,让她爱到了骨子里,这才是真男人,真军人。
“只是怕委屈了你。”傅哲衍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不能保证自己能与她白头偕老。
大战将至,哪个真正的军人不眷恋妻子,可是谁都要面临将至的生离死别。
自古情义难两全。
他们的相爱太短暂,傅哲衍好舍不得。
“哲衍,我不委屈。”宁凝说,“能与你相伴一场,不枉此生。若是勉强你醉死温柔乡,那我和红颜祸水有何分别。
若此生不能与你白头偕老,我自是今生再无欢颜……但是我会以你为傲,尽全力助你。”
她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没有了你,这里会很疼,很疼……也许疼到我不想活。可是勉强你逃避战乱和责任,我会杀了我自己。”
天上的晚星,寂寥而明亮,纱一般的薄云,柔和而清远。
宁凝的眸子里盛满星光,傅哲衍看得入神,他心中何尝不难受。
“小姑娘,如果我不幸战死沙场,你千万不要恨我。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替我好好看看我耀国的万里大好河山。”他说,“最好再帮我生个胖娃娃,有他陪你,你才不会孤单……”
知道大战将至的宁凝,实在不忍心听他说下去,只好捂住他的嘴巴。
“且惜今朝,不畏将来。”
宁凝下定决心,一定要和他同生死、共进退,共渡难关。
既然行刺大难,他们能规避;那么,一定也能跨过将来的这个坎儿。
回到住处,傅哲衍抱着宁凝安心入眠,非常喜欢摸着她的刺手短发。
虽然那头如云长发不见了,可是他更加爱她,疼她。
宁凝心里始终不安,半夜起床找水喝。
路过书桌时,却看见傅哲衍不知道何时写下的八个大字,苍劲有力。
“十年寒霜,热血未凉。”
那一笔一划,都极有风骨,笔墨间具是未酬的壮志与无悔的决心。
是的,他的热血和忠诚,从未因为身外事,有过半点迟疑。
即使是十年寒霜,亦未能磨灭他的报国之心。
宁凝将那副书法,小心翼翼地收好,准备带回上海。
……
经过这场行刺,白露在傅家迅速上位。
她的枪伤,并不严重;可是傅哲宇依然在第二天就登报,宣布与她闪电订婚。
咳血严重的傅鸿盛,也对白露信赖有加,接受了她的建议,由白露在东瀛留学的医学导师小原次郎教授,担任大帅的主治医生。
为了方便治疗,傅哲宇将白露和傅鸿盛用转机送回上海,住进了仁济医院。
傅鸿盛的主治医生小原次郎也带着助手,入驻医院。
由于他在东京医学院的名声实在太斐然,没有人任何人敢对他提出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