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声名赫赫,如今的广平侯罗氏、豫章罗氏、邵陵罗氏这三大望族,同姓分支,都是钟鸣鼎食之家。
广平侯罗氏,先帝时期靠军功起家,如今驻守北庭都护府,抵御鞑子,拱卫北地的安危,掌握着实实在在的军权。
豫章罗氏则是前朝的旧臣,族人聚居在北宋旧都汴州,族中虽有为官者,但多是低品级小官。
这般情况下,豫章罗氏还能长盛不衰,原因无他,豫章罗氏开办了鸿山书院,教授学问的博士众多,又常常举办文会,文风鼎盛,汴州附近的州县学子多到此处求学,门生众多。
鸿山书院如今已与魏州桃山书院、明州白鹿洞书院、孟州应天书院、茂州岳麓书院、登州嵩阳书院一起,并封为“六大书院”,可见其地位之高。
至于邵陵罗氏,也就是陆老夫人罗氏的娘家了,族居在京师邵陵,是京畿鼎鼎有名的书香门第、百年望族。
自大齐开国一百余年以今,邵陵罗氏已出了二十余位进士,百余位举人,宗族祠堂前的进士牌坊一座连着一座,蔚为壮观。
兼之家规森严,清官能吏众多,影响力不容忽视。
“确实是罗姓!说起来也是有缘,这位姜夫人也出自邵陵罗氏,只不过出自仲字旁支,并不是嫡系罢了!不过,论起辈分来,她也合该叫您一声姑姑,关系倒是亲近!”
袁氏听她如此问,不由开口解释了起来。
大齐初期,邵陵罗氏声名不显,祖上不过有个举人功名罢了!谁料得到了下一代,四个嫡子,同年高中进士,创造了“兄弟四进士”的佳话。
四兄弟相互扶持,官场兢兢战战、如履薄冰,待得晚年之时,四人皆身居高位。
由于声名过大、又支系众多,四兄弟便索性按照伯、仲、叔、季排行,平分了家业,自立门户。
陆老夫人罗氏出自伯字嫡支,若严格论起来,与仲字旁支出身的姜夫人关系倒是有些远了。
只不过两人出自同门,罗氏四支又向来关系亲厚,一提起同出自邵陵罗氏来,倒也显得亲近。
果然,罗氏笑了笑,说道:“没料到还有这层亲近关系在!我记得我那族兄罗平曾在云州任过知州,姜侍郎家祖籍就在那里,这个姜夫人,说不得就是我那族兄罗平的女儿了!”
罗氏出闺已有四十余年,除了罗家嫡系的一些子弟外,其他的已记不太清,思量了一会儿,也只隐隐记得有个在云州任过职的族兄罗平在。
“正是她!没料得您还记着!”袁氏答道。
袁氏在官船上时,曾听姜夫人介绍过她的娘家,实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罗氏竟还对族中兄妹有印象。
“呵呵——”罗氏笑了笑。
“我这个族兄,当年最是精怪!不论是读书,还是其他的,在那些兄弟中都是佼佼者,想不记住他都难啊!我那嫂子又很是贤惠谦和,这位姜夫人即是他们的嫡女,想必教养也是极好的!你与他结拜相交,倒是好事了!”
罗氏对罗平夫妇的评价倒是极高!
“儿媳也是这般想的,那位姜夫人说话做事都极为妥帖!看着就是个值得结交的。儿媳本已打算好择个吉日与她结拜!只是如今正赶上河北道这件事,实在是没心情再办,还是先看看结果再说吧!儿媳今日就先回绝了她,等到这事过去,若是二爷无碍,再考虑这些也不迟。”
罗氏听她如此说,又想起那盐政之事,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想的是很周到!只是咱们这么一大家子人,不能整天压在这事儿下面!我看不如就择个日子,咱们府上办个花宴,把这结拜之事办了,到时将京师的这些夫人小姐们都请来热闹一番,也能冲冲这晦气,倒是更好!”
“这……”袁氏有些犹豫。
“不必多想,我给你做主了,就定在下月月中吧!那时烁哥儿也考完府试了,府中办个花宴热闹热闹,倒也不会影响到他,再者,那时候春光正盛,刚刚好是赏花的好时候!”
罗氏一锤定音。
陆昀的事再紧急,敬国公府总要将日子继续过下去,若是风暴还未来临,府中人就整日提心吊胆,被人窥出端倪,倒是不妥了。
☆、第084章 稳住
“倒是儿媳想差了!回头就按照您的吩咐回帖就是!”
袁氏想了想,也明白了罗氏的用意,自然低头应是。
“想明白了就好!我看这次花宴不仅要办,还要大办!咱们敬国公府,怎么说也屹立上百年了,不能因为这么件事,就自己先把自己吓趴下了!这事再怎么论,前面都还有高氏和陈氏顶着,咱们敬国公府最多就是受些池鱼之殃罢了!”
从收到消息到现在,几天过去了,罗氏也早已想开了,与其跟着瞎担心,不如淡定一些,稳住后方。
袁氏扯了扯嘴角,心中惆怅,半天没有言语。
罗氏接着沉声说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稳住,不能因为这些事就慌了心神,把其他的东西都给丢了。再者说了,京师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总要拿出些世家的气度来!才能不让他们妄自揣度咱们府中之事。”
罗氏语调愈来愈高,语气中很是坚定。
说她心中不担心吗?她自然是担心的。
无论她说的再怎么轻巧,没到最终结果出来之前,她都是要提着一颗心的。
只是陆昀再是她的亲儿,她再是舍不得,总要为大局考虑,为整个敬国公府考虑。
“是。”
袁氏垂下眸子,低声应了一句。
仔细想了想,她就又开口问道:“既然是要往热闹了办,那您看着,是西府单办好,还是东西两府在一起合办好?儿媳在京师的时间少,总有些经验不足,还需您拿个主意才是!”
袁氏低眉颔首,很是恭敬。
心中却有着自己的盘算。
东西两府毕竟是分了资产的,花宴这事又是打着她与姜夫人结交干姐妹的名号,若是直接说让两府合办,袁氏倒是不好意思开口向白氏提起了。
罗氏暗中摇了摇头,哪里会猜不出袁氏心中所想,只是忖度着她与白氏相处不多,羞于提起这事,倒也能够理解。
“两府合办吧!”罗氏幽幽的说了一句。
“咱们府上许久未曾办宴热闹过了,若是再分什么东西,反倒让外人笑话。回头我就吩咐了罗妈妈,让她告知白氏一声,你们妯娌再好好协调些,看看办在哪处比较妥当!”
“那儿媳就听母亲的。”
袁氏松了口气,沉声答了一句。
东府,陇翠院。
白氏坐在罗汉床上,斜靠在天水碧色绣着菊花团纹的大迎枕上,青葱般的玉指交叠着,一动不动,怔怔地看着衣袖上绣着的宝相花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妈妈陪着笑脸,恭敬地送走了来传话的罗妈妈,待她走远了,这才又进了小花厅,神色间晦暗不明。
她掀了珠帘,见白氏只是闲闲地坐着,好似半点没把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一样,心中疑惑,面上也显出了一点儿来。
她仔细想了想,这才斟酌着语气问道:“刚刚老夫人的吩咐,太太也听见了,您就没半点想法?”
如今白氏威严日盛,刘妈妈倒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有什么说什么了。
白氏轻笑了下,轻声说道:“还能什么想法?既然是老夫人的吩咐,我这个做儿媳妇的照做就是。还能说个不字不成?”
白氏的话虽然说的很冲,但从她的的语气中却根本探不到半点的恼怒,神情也和方才一样,优哉游哉,十分的清闲自在,好似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一般。
“这……”
刘妈妈犹豫了下,到底没忍住,低声说道:“说是咱们国公府许久没办宴了,想要热闹热闹,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二太太结拜干姐妹的事情!老夫人要把整个京师的夫人小姐们都请来,这要花费多少的银子?老夫人把这帐算到东府的头上,咱们岂不是要吃大亏?”
声音一波三折,语气中很是埋怨。
说到这里,她又抬了抬眼,仔细看了眼白氏的反应,见她神色间半点波动没有,显然是没有听进去。
刘妈妈就又接着说道:“再者说了,银子倒是小事,二太太也忒大的脸面,不过是个十来年未开怀的,如今又刚刚从外面回到京师,竟值得老太太为她这样做……”
听到这里,白氏突然间睁开眼,伸出一只手来。
刘妈妈被唬了一跳,吱吱呜呜的,把剩下的几句话哽在了脖子里,再不敢说出来。
“茶——”
“啊?”刘妈妈听得愣了一下。
“哎——”
刘妈妈奉上茶盏,见白氏面无表情,也不知刚刚那话是哪里惹了她的怒,忙缩手缩脚的站在一边,不敢再言语。
白氏饮了一口,放下茶盏,又斜眼瞟了刘妈妈一眼,这才说道:“妈妈也是老人了,怎还不懂得谨言慎行的道理,二太太也是你议论的了的?这里可不是白府,若是成了习惯,日后在人前失了言,我可是保不住你的。”
刘妈妈哂笑一声,呐呐开不了口。
“况且,不过是办一次宴会罢了!能花费的了几个银子?咱们如今可不是在白府的时候了,那时缩手缩脚,不过是底气不足罢了。如今敬国公府资财丰厚,哪里还能如此的小家子气?况且这银子又是由东府公中出的,顺手的人情罢了,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