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了点头,应了声是,就拉着白氏的手,妯娌俩欢欢喜喜的进了琦园。
陆烁跟在后面,手里抱着榕香寻来的鎏金雕花鸟云纹手炉,默默看着白氏的背影,暗暗沉思。
关于白氏的事迹,他也是听过的。
原以为会是个极品穿越女呢?
毕竟官家女落水被英雄救美、之后以身相许这种戏码,现代的电视剧中出现的频率还是很高的。
但在规矩森严的古代,这种事也就只能是YY一下罢了!
若没有非常手段,这样行事的女子,直接就是死路一条,甚至还会带累同族姐妹的名声,这代价可是极大的!
大齐的穿越者皇帝虽颁布了一系列政策,如废除缠足、寡妇可再嫁、兴修女学之类,意在提高女子的地位。
但他毕竟只在位十年,早早就挂了,而这男为尊、女为卑的传统却是源远流长的,又有诸多官员出声反对,要长久践行又谈何容易?
因而政策效果并不佳!
就如这寡妇再嫁之事,可谓是非常重要的一项举措了。
开国之初,寡妇再嫁虽被读书人指为“不贞不节”的行为,但因为谢纶的提倡,再加上国家经历了长期混战、人口骤减,民间倒是渐渐兴起了改嫁之风。
只可惜在先帝时期,爆发了“荆王之乱”,虽说并不成规模,但朝廷却经历了一次大换血。
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大批涉事官员下了大狱,又有言官上疏,重提三纲五常之事,这寡妇再嫁被认为是不忠不义之事,先帝索性直接废止,渐渐地,再没人敢提改嫁之事。
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啊!
如今虽已过去三四十年了,但对女子的限制仍旧很多,加之官宦之家又向来爱惜羽毛,所以像白氏这般用落水这招赖上外男的,倒真是少见,几乎就是没有。
所以,陆烁才会猜测她是个脑残的穿越女!
只是今日这第一次会面,白氏都是大方温婉、又谨守礼仪的,颇有古代深闺女子的样子,与陆烁想象中的形象极为不符。
再加上之前因对姜菀身份的误判,自己鲁莽行事招来了一系列的麻烦,陆烁一时倒对白氏的身份不敢确定了了。
“哥儿,仔细着脚下的台阶!”
一道女声突然就响了起来。
陆烁回过神来,见此时自己已随人群进了琦园,过了垂花门,此时正要上园子里修建的一拱汉白玉桥。
这桥是由规整的汉白玉一节一节铺就的,看起来大气又豪贵,架在自园外湖泊引来的活水上,平添了几分幽远雅致。
“多些朱衣姐姐提醒。”
陆烁道了声谢,暗暗呼出了口气。
罢了!
她若不是穿越女正好!若是,白氏的马甲捂得这样严实,又能凭着那种不入流的手段作了国公夫人,可见是个心机深沉的,自己这种鲁莽的宅斗菜鸟,好像根本也斗不过她,只能沦为炮灰。
因而如今再怎么多想,也不过是白费心机罢了。
再者说了,自己身处二房,和她好像也没什么利益冲突,倒也无需过度担心。
只是陆烁这次却打定主意,吸取上次的教训。不管这白氏是不是穿越女、品性如何,自己都不会和她相认的,绝不能再轻易暴露了。
夜风凉凉的吹来,陆烁脚步不停,回想着这十来日的遭遇,心里却只想骂麻蛋!
真够心累的。
这左一个穿越的,右一个互换的,还要不要他活了!
☆、第054章 惊弓(二更)
松鹤堂的正院有五间上房,如今俱都灯火通明。
檐下亭亭站着四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都穿着身茜红色的掐腰长袄,一看到一大群丫头婆子簇拥着袁氏等人往明堂这边来,就连忙福身行了个礼,接着打起帘子,笑道:“可算把二太太盼来了,老夫人已等候多时了!”
袁氏看了赏,一行人就不停步的进了明堂内。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混合着淡淡檀香的暖风,烘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陆烁打了个哆嗦。
这才后知后觉,刚刚在外头已耽误了许久,身上都是凉意,被这暖风一熏,冰冷的身子这才渐渐回暖。
“可是我的孙子孙女儿回来了?”
陆烁正要进捎间的小花厅,就听到里面一声苍老的询问,微微有些喑哑,带着些悲戚又激动的情绪。
丫头们掀了珠帘,陆烁连忙紧跟着袁氏,迈过红漆檀香木月亮门,进了花厅。
丫头婆子们俱都留在了外面。
陆烁抬头一扫,就见陆老夫人罗氏正坐在黑檀描金的罗汉床上,靠着一个石青色金钱蟒大引枕,身穿着群青色暗纹万字不到头的缎面长袄,满头花白的发丝,松松挽成个攥儿,簪着个通体透亮的八宝琉玉彩花菊钗。
罗氏双目炯炯,微有泪意,看着仍旧很有精神。
只是相比于五年前,到底是有些老了。
地上铺着五福捧寿的提花地毯,早有丫鬟在地上摆好了锦褥,陆烁就随着袁氏跪在了锦褥上,“咚咚咚”三叩首。
“儿媳给母亲请安!”
袁氏已带了些哭音。
“孙儿给祖母请安!”
陆烁也受了些感染,想到自己就是在此地穿越的,一时也情不自禁哭了起来。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熟睡的舜英由奶娘抱着,跟着跪了下来。
罗氏的声音有些沙哑,哽咽道:“快,采薇,采苓,快扶烁哥儿和你们二太太起来,地上凉,莫冻坏了身子!”
陆烁和袁氏就被两个大丫鬟扶了起来。
陆烁被罗氏一把搂到了怀里,屋子里一时都是哭音,气氛就有些沉闷。
锦褥被撤了下去,又有伶俐的小丫鬟搬来两个锦杌,袁氏和白氏推辞一番,就依次坐在了左侧下首。
陆烁则被罗氏招呼着坐在了罗汉床上,紧挨在她身边,罗氏又吩咐采薇,让她上陆烁最爱吃的那几样点心。
采薇水葱般的年纪,穿着银红色的短袄,细条条的,看着极为周正。
罗氏两次有事都是吩咐她,应是大丫鬟中最得看中的!
她用帕子掩了嘴,对着袁氏笑道:“二太太您看看,老夫人真是疼哥儿!一听说哥儿今日到京,就张罗着做这些点心,一天都吩咐了千儿八百遍了,真真是欢喜极了!”
袁氏听了,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缓缓露出了笑,感激的看了罗氏一眼。
采薇又肃了面容,对着罗氏道:“老夫人放心吧!奴婢都记下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给哥儿呈上来!”
罗氏缓了过来,虚点点她,笑道:“你这丫头,尽会耍嘴皮子,如今都敢编排到我身上来了!”
白氏凑趣笑道:“嘴这么刁,莫不是想讨份赏吧!”
袁氏就故意板了脸,叹道:“第一次回京,就遇到这么个贪财的,罢了罢了,今儿我就作一回散财娘子,免得日后听了编排,说我是个吝惜钱财的。”
说着,果真让身边的珊瑚赏了个荷包。
采薇欢欢喜喜的接下了,又说了一堆吉祥话,逗的老中青三个女眷笑的合不拢嘴。
松鹤堂的气氛一时倒活跃了起来。
陆烁暗自赞叹,怪不得这采薇能得看中,既有眼色,又有能力,说话恰到好处,看着就是把好手!
采薇就招呼着几个小丫头下去了。
那边两个婆子却来报,说是暖阁已收拾妥当了。
罗氏招手让奶娘过来,细细看了陆舜英的睡颜。
见她生的粉雕玉琢的,却打着小呼噜,睡的小猪也似,罗氏不禁无声笑了起来,吩咐奶娘,让她抱着陆舜英到暖阁去睡。
待奶娘抱着走远了,罗氏这才转头对着坐在下首的袁氏说道:“今日已晚了,英丫头又睡的熟,先让她在松鹤堂住上一夜,明日再另做打算吧!”
袁氏从锦杌上站起来,答道:“但凭母亲吩咐。”
陆烁看着袁氏低眉顺眼的模样,想到五年前袁氏在罗氏面前的待遇,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媳妇难做啊!
袁氏已接着说道:“儿媳不孝,未能亲身侍奉婆母,这些年来又一直都在外任上,引得母亲为儿媳担忧,真真是不该!”
罗氏听了这话,却轻轻笑了笑,对着袁氏说道:“你虽不在我身边伺候着,但是把两个孙儿都教养的极好,也是功劳一件,算得上是孝顺的了。”
除却新婚那一会儿,罗氏再未给过自己笑脸儿,只因自己不能生,却又不给陆昀纳妾,断了二房的香火,如今见了这笑容,袁氏倒是惶惶然不知所措了!
白氏则眼光闪了闪。
自己三年都未有动静,婆母这话倒是有一半儿是说给自己听的。
只是想到自己的苦衷,不禁有些黯然。
罗氏好似没看到白氏的脸色,转过身来,开始问起陆烁的日常和学习来。
陆烁就直起了身子,一五一十的细细回答了出来。
罗氏听得陆烁还习了剑,就对着袁氏说道:“我见你们信上只说了烁哥儿跟着大儒学习,倒没听说过习剑这回事儿,虽说文武双全是好事,只是这习剑到底辛苦,你们夫妻俩倒也狠的下心!”
边说着,边又把陆烁重新搂在了怀里。
陆烁对这怀抱倒是极其熟悉的。
自己刚穿来那几天,就是这个带着淡淡檀香味的怀抱搂着自己安慰照顾,因而陆烁倒不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