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身材微胖的医师战战兢兢地走到宫殿门前那身穿玄色衣袍的男子面前,躬身回禀道:“君上,公子……公子耘的病、恕臣等无能!”说完,他自发跪下,后面紧接着呼啦啦跪下了一群人。
被称呼为君上的,是越国的国君,一个仁慈得过头的人。而躺在宫殿之内的公子耘,则是君后所生第二子,前些日子不知何故,竟是无力酸软,间或发冷,还呕吐无食欲起来。
原本照顾公子耘的妇人害怕受罚,于是便隐瞒了公子耘的病情,直到公子耘病倒在床榻上,再也遮掩不住。
这妇人跪地求饶,犯下这等大错,越国君竟是宽恕了她,留她继续照顾公子耘,荒谬至极。
“都起来吧,耘的病,寡人知道,这不能都怪你们。”看着这呼啦啦跪倒的医师们,他叹口气,不再多说什么,也许这就是耘的命吧,注定是有着一劫,过不过得去,就看这孩子自己的命了。
“我倒要看看,谁敢起来。”这群医师感恩戴德,正在心中暗喜这一劫算是过去了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胆大的抬头一看,心中悚然一惊。来人是个身高七尺多的清俊少年,咋看俊秀无比,可是仔细一看,他的眼神平静无波,看着众人像是看着死人一样,但凡一个正常的人,被这样的眼神看着,都会下意识的浑身一抖。
“参见公子风。”在场的,无论是站着的宫人还是原本就跪着的医师,都急忙跪地磕头,言语之中满是恭敬。
来人,是君后的第一子,越国的嫡子,公子风。公子风,在越国宫中风评极差,人人说他生性残暴,冷漠,视人命等同于玩物,在越国宫中无人敢惹。
君后死得那一年,鲜血染红了殿前的白玉阶,所有人都做了君后的陪葬。而今时今日,这一幕似乎又要重演了,有那宫中的老人,身子开始发抖了。
君后宫中总共百余人,统统死在了公子风的手中。
“治不好耘,你们就都给耘陪葬吧。”他一步一步,沿着白玉阶往上走,一个不过十七八的少年,那气势,竟是远远盖过了他的父亲--越国君。周围有那敏锐的宫人,察觉到了公子风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他走到宫殿前,从越国君微微颔首,道:“君父。”
越国君的脸色青青白白,看着有风的脸,却突然什么也说不出口。他的眼神看着他,平淡得像在看一个死人。
这个儿子在他的不知不觉之中,变了一个模样。
殊不知,有风看着越国君,也觉得有点意思。因为现在的有风,已经不是越国那个十七岁的公子风,而是三十年后,那个统一了七国的有风,那个坐在皇位上的有风。
天下的霸主,说一不二的帝王。
他从床榻之上醒来,便从吴越国七年回到了越国历三百六十三年,这一年,他唯一的弟弟,因为疟疾离世了。而说书人口中的志怪故事,真实的发生在了有风的身上,带着他回到了这一年,有耘还健在的这一年。
事情发生在他放弃皇位的第二年,这皇位啊,他未有得到的时候,觉得纵然是放弃一切,都要得到,得到之后,又觉得,其实不过如此,高处啊,总是不胜寒。
当听到了那个和他对峙一生的对手离世之时,他提着一壶酒,坐在浮屠山上的松树下,喝了一夜的酒,自此以后,这天下,再无人是他对手。
疟疾,这个词,也是从她的口中传遍这天下的。
治疟疾,只有一个办法。
“马上,命人采集青蒿。”他站在宫殿之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
殊不知,他一生的对手,那个曾经名满天下的胡山先生,现在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地的疟疾病人。
“我的天……”
第2章 二 女神的秘密
疟疾,被大巫南称作恶疾。得了恶疾的人,无一不是卧病在床,药石无医。因为害怕这病有着传染性,于是所有感染了疟疾的人都被汇集在了一处,在一个简陋的草棚子里面,却是部落能给的最好的条件了。
戚慈醒来没有多久,就被大巫南带出了门。她穿着一条白色的棉裙,黑发披散在身后,肤色极白,走在黄泥路上,有些格格不入。
周围是小心翼翼看着戚慈的族人。
“阿母,这就是神女大人吗?”戚慈被声音吸引,看了过去。
说话的一个小小的孩子,身子瘦小,脑袋却有些大,穿着不知道什么做的围裙,黑乎乎的,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懵懂地问道。
他的阿母穿得破破烂烂,脸上也有些脏,她看见戚慈看了过来,一把捂住了孩子的嘴,她害怕神女大人怪罪她的孩子。她叫绿石,是锦尾的姐姐。
谁料,戚慈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便冲着那个孩子招手道:“过来。”她无比庆幸的是,至少她还能听懂这儿的人说的话,不然才真的两眼一抹黑。
小孩胆子大,三两下扭开了他阿母的手,就跑了上去,抬头望着戚慈。戚慈蹲下身来,视线勉强齐平。她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森九。”他有些紧张,抿着唇说道。
“森九?小九,这个给你。”戚慈从裙子口袋之中摸出了一个糖果,这是她之前去便利店,便利店员恰好没有零钱,便给了她一颗糖抵零钱,她顺手就放进了口袋之中,这颗糖跟着她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已经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和年代了,她不傻,从细枝末节之中,早就能看出来,然而具体是什么朝代,她暂时还说不准。
糖代表着甜,甜对孩子来说就是最直接的幸福。
戚慈起身,跟着南继续往前面走,森九抿了抿嘴里的小硬块,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
“神女大人,这是什么呀?”这么小的东西,怎么会这么好吃呢。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戚慈微微回头,笑着说:“是幸福。”小时候,每次吃到糖的时候,就是她最幸福的时候。
“森九永远效忠神女大人。”他突然跪下,双手合十,眉眼间都是坚毅,这是丰部落对一个人最高的崇敬。
后来森九也成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可是他对戚慈的恭敬永远没有一丝的变化,就像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见神女大人,那个叫做糖果的东西带给他的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永远效忠于她。
戚慈看见躺在地上的病人的时候,内心深处也是有的点慌张的,可是她就是有这种本事,能临危不乱。她的恩师曾经夸奖她,有大将之风。
越是慌乱危急之时,越是要头脑清醒。
“这样的情况最久出现了多久了?”她不是医生,可是也要尽量去了解病情,才不至于一点办法想不到。
大巫南眉头微微皱起,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最久的,应该是狗子吧,狗子病了快一个月了。”这一个多月来,办法是想尽了,可是却一点作用也没有。
狗子躺在最里面,已经奄奄一息了。
草棚里面的气味不是很好闻,尽管是四面透风的,可是周围都是病患的呕吐物,也没有人处理。戚慈看见这些呕吐物有些皱眉,大多都是水状的,显然这些病患并没有怎么进食。
“赶紧把这些埋了吧,埋得远些,要远离水源。”她指了指地上的呕吐物,接着说道,“这也是传染源的一种。”
大巫南听不太懂什么叫传染源,却能很快反应过来,这些同族人不停的得病之间是有关联的。
“继,赶紧寻些人来埋掉它们。”
“是。”继出去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戚慈,这个神女可真漂亮,真神气啊。
这里躺着的人,时不时发冷畏寒,高热呕吐,甚至戚慈清晰地看见有人在发抖,再抬头看看空中飞舞的蚊虫,她的心中有谱了。
也是丰部落的人命不该绝,这个病,戚慈幼时见过,因为得病的就是邻居阿姨,症状又非常明显,故而她一直记着呢。
疟疾,俗称“打摆子”。一个死亡率很高的病,但是在戚慈那个年代,是已经被治愈的病。
治疗疟疾,有很多药,其中最有名也最有效的就是青蒿素类药物。而在这个地方,没有药物,唯一的办法,就是青蒿了。
可是戚慈并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青蒿。
她的表情越发的显得严肃起来,看得大巫南的心是一跳一跳的,在他的心中惴惴不安的时候,戚慈开口说道:“看见空中的蚊子了吗?这就是得病的最重要的原因。”
承看了一眼空中飞舞的蚊虫,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个虫子叫蚊,竟是如此。难怪无论我们怎么思索都思索不出来,原来就是这才让族人们得上了这恶疾!”他的表情很愤慨,在戚慈到来之前,为了控制病情的蔓延,他们和大巫一起想了许许多多的办法,统统都没有用,原来如此。
承看向戚慈的眼神,这才终于带了一点尊敬。
戚慈是个有点本事的人,这和她是不是神女没有关系。承突然发现在她的身上,有着许多别人不懂的知识,他开始关注戚慈了。
“神女大人,那我们要如何驱赶这种……这种蚊呢?”如何驱赶着也是承担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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