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王者我的农药 (半夏陈皮)

　　“是阿松！是阿松！”
　　唐晏晏知道来人是谁了。
　　容沐快走两步，挤开了唐晏晏面前的林逸清，一手握住唐晏晏的手，一手抚上唐晏晏的脸。
　　“像！太像了！”容沐拂开唐晏晏脸上的泪痕，保养得宜的手流连而下，最后停在了唐晏晏侧脸颊上。容沐转头看唐泽：“阿泽，快看！这颗痣，和你小叔脸上那颗一模一样咧。”
　　病房里一下子挤进这么多人，难免吵杂，不利于病人休息。
　　唐泽连忙走上前，一面应和着自家奶奶的话，一面扶起她，示意奶奶不要太激动。
　　“奶奶，这颗痣，您也有的。”
　　“是、是！我也有。”容沐舍不得离开亲孙女，就这么握着唐晏晏的手，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的幼童：“孩子，你看看，奶奶右脸颊上，也有一颗黑痣。就在这里啊。”
　　唐晏晏先前的懵逼已然散去，此时顺着容沐的手看过去，便发现和自己脸上一个位置的小黑痣。很小，正面看几乎看不到，但是侧面看就很别致。像是小姑娘为了特别而点上去的。
　　唐晏晏愣怔着看向被挤到后头的林逸清。
　　早在唐老夫人念着阿松二字时，林逸清就哭出来了。
　　林逸清一直都知道，女儿集合了她和唐松所有的优点。她和唐松谈恋爱的时候，就曾经憧憬过孩子。唐松当时说想要个女孩儿，像她一样的。将他曾经错过的、林逸清的童年，一一补回来。
　　那样甜的情话啊，像是诱人失智的糖果，谁能抵挡得住呢？
　　林逸清指望不上了，唐晏晏只好自己组织语言。
　　“唐……老夫人。”
　　容沐轻轻拍了下唐晏晏的手背，嗔道：“什么老夫人？叫奶奶。”
　　唐晏晏十八年的生命里，不知道奶奶的存在。她叫不出口。
　　何况，她叫了十八年外公的老人，正躺在病床上，命悬一线。
　　容沐注意到亲孙女的为难，心下涩然。又发现孙女目光看着病床上的老人，后悔之情翻涌着上了心头。
　　“阿泽，你不是带了医生来吗？快请过来啊。”
　　唐泽应了，出外头打电话吩咐人去了。
　　容沐稳定了心情，还是那个世家当家夫人。
　　她让唐泽的助理将带来的礼品都放到一边，将花瓶拿去洗洗。随后又自发坐到了病房的小沙发上，还顺带把唐晏晏给拉了下来。
　　“晏晏。”唐老夫人的一声亲近称呼，唤回了林逸清的魂。
　　林逸清看着名义上的婆婆，拉上了自己女儿的手。
　　这是不是意味着，唐老夫人接受了她们母女俩。
　　唐晏晏没有回应。
　　“你爸爸……特别优秀。”
　　想了很多，脑子里快打结的唐晏晏，没想到容沐会说这么一句话。
　　她想要质问，为什么害得她外公病倒。但是不行，那是长辈，轮不到她来指摘。她想要将人赶出病房，也不行。那是她的亲奶奶，无论她认不认，也没有这样做的道理。
　　只是心里还是不舒服啊。她那操劳一生的外公啊，怎么就那么苦呢？
　　但现在，她从容沐的眼里，看到了想念、骄傲，还有悔恨。
　　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母亲对自己失踪已久的儿子，无法遏制的思念和想望。
　　
　　

　　☆、第132章 没有心，就不会受伤（五）

　　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母亲对自己失踪已久的儿子，无法遏制的思念和想望。
　　“真的，他从小，学习就好，总能拿到年级前三名。家里的奖状奖杯奖牌，一大堆，我都保留着呢。到时候给你看啊。还有，你爸爸他特别喜欢建筑，他的梦想就是将中国的传统建筑风格发扬光大，让不同地方的人能住上有地域特色和传统文化风貌的房子，在全国各地都建造唐氏的房子。我一直都为他的梦想骄傲。阿松啊，真是太棒了。真的、真的……”
　　容沐说着说着，没忍住，哭了起来。
　　林逸清站在旁边，拿着手帕掩面，泣不成声。
　　唐松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在病房里，怀念着过去。
　　但唐晏晏没办法和她们一起还念。她的外公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而那所谓的父亲，她见都没见过。她应该感激唐松给了她生命，那个男人想必很爱她的妈妈，也很爱她。但这不是唐松母亲和妻子伤害她外公的理由。
　　所以，唐晏晏松开了容沐的手，站起身。
　　唐晏晏道：“外公还在昏迷，这么多人待在这里，会影响他休息的。”
　　林逸清还在抽噎，只是唐晏晏的话像是惊雷一样，将她炸醒了。她想要容沐承认她，因为唐松在世时曾经说过，在遇到她之前，他最爱的是他母亲。在遇到她之后，他最爱的人变成了她，但最敬重的人始终是母亲。
　　但她差点忘了，她自己的父亲，还躺在病床上，插着输氧管，夹着心电仪，苍老得像失了水的枝干。
　　第一次，林逸清觉得很为难，在丈夫和父亲之间，她没办法做出选择。其实并不需要她选择，因为这是强人所难的。但林逸清年轻的时候，为了爱情，伤害了自己的家人。如今，她的家人，为了她的爱情，自伤。
　　更重要的是，林逸清很惭愧，因为从容沐来了之后，她就忘了父亲，只一心想着容沐能够认她这个儿媳妇。她不敢看唐晏晏一眼，更不敢看林相辞。她觉得，她太任性，也太不负责任了。
　　唐泽从病房外进来，身后带着两个医生。一个是林相辞的主治医生，另一个是唐泽说的国内有名的专家。
　　唐泽进来时听到了唐晏晏的话，他知道小堂妹现在心里肯定很不舒服，他想，要慢慢来，小堂妹会接受唐家的。
　　容沐听了唐晏晏赶人的话，看向林逸清。她想到那天争吵时，自己失态的表现。她一心记挂自己的儿子，却忘了这也是儿子最爱的人，也忘了这是林家人的掌上明珠。做父母的，总是习惯先维护自己孩子的。唐松认了这个媳妇，她这个做婆婆的，总不好否认儿子的眼光。虽然以她的标准，林逸清实在不适合。端看对林家这些年的调查，唐晏晏好似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般，林逸清这个母亲就不称职。再看刚才，唐晏晏那是孝顺，林逸清这个为人子女的，却只想着自己的爱情……
　　唐泽给身后的医生说了声麻烦了，随后又朝病房里的人说：“先让医生看看吧。奶奶，小婶，我们去外面？不要打扰了医生。”
　　容沐回身，拍了拍唐晏晏的肩膀：“林老是国画界的大家，我一向敬重他。晏晏，你要相信，林老吉人自有天相。”
　　唐晏晏扯动嘴角，挤出个笑容来：“谢谢，承您吉言。”
　　容沐离开了病房。
　　林逸清听到唐泽那一声小婶，喜不自禁，朝唐泽点头致意。她看向唐晏晏，不好多说，朝外头走去，带走了旁边候着的芳姨和张伯。
　　唐泽走向唐晏晏，看着小堂妹柔软的发丝披肩，心底一片柔软。他想了很久的妹妹啊，总算是见到了。
　　“晏晏。”唐泽拿出了在商场上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乱的镇静来，“我是唐泽，是……你的堂哥。”
　　唐晏晏关心外公的检查结果，对于这个将医生请来的堂哥，态度还是很好的，“你好。”
　　没听到想要的哥哥二字，唐泽也不气馁，至少他比她奶奶在晏晏面前吃香嘛。
　　“等会儿会有个专家会诊，你也来听听吧。我看，小婶她现在，不适合作为家属旁听。”
　　唐晏晏听到这个，总算将心神放到了唐泽身上。她很诧异，却又觉得这是预料之中的，真是讽刺。
　　唐晏晏摇头：“我的母亲是外公唯一的孩子，她应该听的。谢谢你。”
　　“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谢。”
　　一系列的检查做下来，专家会诊要到下午了。这期间，林相辞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次，但很快又陷入沉睡。
　　因为唐家的重视，所以专家会诊时，会议室里坐得满满当当的。
　　容沐不在，唐泽作为唐家的代表旁听，唐晏晏和林逸清也来了。
　　“病人的情况不算好，急性脑溢血。现在解决的方案有两个，一个是做手术，而且可能不是一次手术能解决的，但病人年事已高，手术风险很高。第二个是药物治疗为主，但这个方法可能效果不大，只能起到延长寿命的作用。最重要的是，目前病人的情况很不稳定，极有可能……”
　　那位专家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唐泽。后者示意他直说就好。
　　“希望病人家属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吧。这个病，高危，不好治。而且一般病人年龄都很大，身体承受不住的。大多数都是以预防治疗为主，像这种急性的，得亏是送医及时，不然，可能早就保不住了。”
　　唐晏晏脸色煞白。专家会诊结束，没能定下治疗方案。她浑浑噩噩地走出会议室，第一次知道天塌下来之后，世界是这个样子的。
　　天色已逐渐转暗，唐晏晏倚在医院的栏杆上，窗外是车水马龙。劳碌一天的人行走在归家的途中，只是她已经找不到家了。没有林相辞的老宅，不是家。
　　手机铃声响起来，拉回了唐晏晏翻飞的思绪。她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