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半月的时间,太女殿下又在做什么呢?
她在哄人。
太女殿下那一日跪在养心殿外自请从军的举动,孔昭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
等他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太女从军已然成了定局,虽然他相信定国公老爷子、上将军、自己还有墨轩慕白几人合力能在战场上护顾宝儿的周全,但是他还是生了气。
“十一,我就要出征了,你还是不肯消气么?”
孔昭闻言冷哼一声道:“属下哪敢同殿下置气。”
“你都用这般的语气唤我殿下了,还说没有同我置气?”
顾宝儿看着倔强的少年,叹了口气:“十一,我也是没法子。你可知九哥有一双生兄弟?”
孔昭何等敏锐,顾宝儿不过透了个话风,他便猜出了真相:“青衫已然不是青衫,而是墨轩,墨轩也已然不是墨轩,而是青衫。是也不是?”
“不错,这个消息我也是那一天才知道的,正是因此,我才必须去疆场上走一遭,墨轩他毕竟是西戎弯刀盟的杀手,懂得如何杀人,却不尽然懂得排兵布阵。”
“殿下还真是深谋远虑……您不放心墨轩一人上疆场,所以便以己身为棋,逼我与云凌不得不入局与殿下共同作战。”
“这不是深谋远虑,我只是知晓,不管是十一还是七哥,亦或是舅舅,都不会放心我一人与墨轩上战场的。而七哥也好,十一也罢,无不对攻伐之道了然于心。
我敢赌这一局,凭的不过是你们真心护我罢了。”
“你知晓就好。”孔昭冷哼一声,终是消了气,动手为顾宝儿整理起行装来。
顾宝儿长吁了一口气,她万万没想到,孔昭才是最难哄的那一个。
这半个月来,不论是定国公老爷子皇后娘娘也好,潘珏苏易之也罢,无一不被她说服,消了怒气,安心为她祈福,唯有孔昭,每天与她相处之时都无比漠然,脸上不见半点笑意。
不,似乎她忽略了念念美人儿啊,打从念念美人儿得知了她要上战场的事儿,就闭门不出,再也不肯见她这个乖徒儿了呢。
但是,她必须去哄一哄念念美人儿啊,毕竟她们下一次相见,又不知晓是多少个朝暮之后了。
这般想着,太女殿下便再一次向太傅府递了拜帖。
这一次,太傅终于愿意见见她家的乖徒儿了。
“念念,你可算是消气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顾宝儿带着笑意向亓念念走去。
然后亓太傅退了一步:“慢着,谁说我消气了?我也不想知道你有多想我,我只知道,你这死丫头为了挽回自己的名声连这条小命都不想要了!你当战场是什么地方?
你以为你做得了纨绔子弟便能做得了将军么?顾宝儿,我认真地问你一次,你能杀人么?你能亲手杀一个人么?如果你办不到的话,就不要再说你要上战场的话了。
你只要乖乖地坐在军帐里,等待秋收之战结束就好。”
亓念念脸上有笑意,却无比冷漠。
顾宝儿看着亓念念冷漠的冷色,也敛起了笑意,正色道:“太傅,不论你消气与否,本宫明儿个便要出征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还有,我上战场,从来都不是为了声名!所谓的聚拢民心,不过是说给文武百官听的借口罢了。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民心所向,也不是什么声名鹊起,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没有战火纷绕的天下!若能有这样的天下,若当真有如琉璃一般净明澄澈的天下,本宫不做这储君又有何妨?
但是这样的天下不存在。本宫想要护自己在意的人安宁,只能去拼杀,去抢夺。太傅,我的确没杀过人,但是这不代表我杀不了人,我不想死,求生欲强烈的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太傅,你一定要记住这句话,来日若是有人说我生性好杀伐,命硬克尽六亲,还请您为我说几句好话。本宫言尽于此,太傅不用送了。
来年相见,只盼太傅于我及笄宴之上,含笑坐望。”
顾宝儿转身离去,亓念念没有挽留。
她掀开珠帘,神色动容:“慕大夫,你赌赢了。”
“亓太傅,你从未真正地了解过殿下,她不止是一个纨绔子弟,也不止是一个豆蔻少女,她更是东墨储君。她不惜牺牲女儿家最重要的名声,也要挣扎着活到现在,你可曾想过为何?
因为她想护轩辕氏。定国公年岁已然不小,身上暗伤沉积,他上战场,太女怎能安心?
西戎先锋墨轩,乃是墨沉舟与轩辕青衫之母桔荧惑之子,与轩辕氏有牵扯不断的关系,你说她,怎能坐看自己的祖父落入那般为难的境地?”
“有些事,定国公做是当断则断,大义灭亲,而换了她来做,那便是肃清边境兵乱,护我东墨河山,诛杀逆臣!墨轩若是轩辕血脉……那么诛杀墨轩的事,只能由殿下亲自来做。
她做,总比定国公弑亲要来得好,为今之计,太女殿下也只能将铠甲换裙衫。”
正文 第381章 白衣王孙归
“师傅,你说什么?”
“你还是遇上了那个女子,就算你出家为僧,避了十几年的红尘,你还是遇上了你的情劫。”
忘机闻言缓缓攥紧了手心:“不……我不信,我并没有在西戎游历,我去了东墨,我去了东墨,怎的还会遇见她?”
无尘禅师看了自己的爱徒一眼,眉宇间带着三分悲悯:“忘机,我当年对你说的话是,一路向北,你唯有一路向北,才能避开你此生最大的情劫,那个女子,不止是你的情劫,更是你的生死劫。
可是你一路东行,却是避忌太过了,若不是如此,你本可以避过她的。但是物极必反,你太像避过她,反而使得你们提早相遇。你本是王孙,按理来讲不该入我佛门,但你是佛子入世,又与那凤女有一世情劫,熬得过,你修成正果,那凤女也得以涅槃重生,若是熬不过,你们的修行都会败在这一世。
若不是如此,十几年前,那女婴降世之时,我也不会找上西戎王庭,只盼助你避过此劫。”
忘机闻言,无奈苦笑:“师傅,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位姑娘,只是那位姑娘,不似是那注定与我有一世情劫的凤女转世,反而更像是佛门比丘尼。
我当年为何自逐出门,师傅你也是知晓的。我为何归来,只怕师傅还不知晓吧。”
无尘禅师闻言顿时一惊,口中宣了一声佛号:“难不成那点醒你的人便是与你有着情劫之人?”
“说不准。那姑娘生就龙眉凤目,一颦一笑尽皆动人,偏偏眉宇之间暗藏一道断纹。”
“那姑娘,本是活不到那时候的,却不知为何逃了一劫,大劫既过,时来运转,那断纹应该消去才是,如何还会暗藏?除非那道断纹,便是你。
当年我为你算了一卦,卦象说,那与你有着爱恨纠缠之人,还未降世。待她降世之后,我为你们又算了一卦,卦象说,你只须避她十五年,待十五年过后,你仍是我佛门佛子,她也做她的倾世帝君,若你避不过她,那你们这一段纠缠便逃不过。”
“哈哈哈哈……师傅,你误我啊!你若是当年便同我说了卦象,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去东墨的。倾世帝君,与我又有着情劫,这样的女孩儿,除了东墨储君顾氏女儿不作他想!
我避了她十四年,到底还是避不过。她点醒我,是恩。她是东墨皇室,与我西戎有着深仇大恨……这般纠缠,当真是无法避免了。”
忘机眉眼之中的那抹决绝之意让无尘禅师看了心惊,他蹙眉道:“忘机,你这是打算……”
“既然逃避不过,我也只好与她纠缠一世,看是否能得个解脱。我欠了她东墨安宁,欠了她一场因果,不如一并还了她罢。师傅,日后你多保重,若我布局能成,日后我再回佛门与你共渡朝暮。
若是我布局不成,您便当作,您从来都没有一个名为忘机的徒儿罢。”
忘机除却身上缁衣,回眸轻笑:“珍重,师傅。”
无尘双手合十回了个礼:“施主珍重。”
他是西戎王庭大汗白河愁之子,但知晓他存在的人,除了白秋芫只有白河愁。
因为他是佛门佛子转世,西戎王庭只能舍了他。
他也是忘机禅师,一身白色缁衣一双悲悯星目看遍世间悲喜。
他是白宁。
王孙白宁归来这一日,秋风飒爽,白河愁看着手持弯刀的铁骑蹙了眉,他不知为何感到了心慌。
但是白河愁不知道自己为何心慌。
这样的感觉,他已然十几年未曾有过。
他上一次心慌之时,他心爱的女子产下他唯一的骨血后,血崩去世。
他抱着那个小小的男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无尘禅师找上门来了,他说:“王孙本不该降世,因为大汗的身子骨并不像看上去这么康健。王后怀着王孙之时,身上便已然带了大汗身上过渡去的胎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