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专门买来给你的。”霍远行难得主动地做起这种事来,他之前从未做过这种专门去讨某个女人喜欢的事情,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明明还有一堆的正事等着他去做,他却在带着人路过食味斋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然后就按照调查资料上所记录的那样,买了食味斋的芝麻糖专门送到魏国公府来,当时到了魏国公府的大门外,他才惊觉自己都干了什么,立刻调转马头离开似乎又有些过了,他便想着既然来都来了,便把芝麻糖交给宁如玉再走吧,可是最后却又阴差阳错地走进了魏国公府里,还在这里留了下来,陪着宁如玉说话。
他想,宁如玉对他的影响似乎有些大了,这种感觉是他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有些新奇又有些古怪,他想要克制,又有些控制不住,就像是三魂七魄有三魂六魄都出了问题,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这让他觉得很不好,他从来没有这样没有把握过,原本就冷淡的脸就又冷了几分。
可惜宁如玉并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只觉得他的面上依旧寒若冰霜,左边脸上的那个银质面具一如既往地泛着冷冷的光芒,哪怕是置身在阳光底下,依然从他的身上散发着阵阵寒气,清楚深刻地写着“闲人勿进”四个大字,真是让人亲近不起来。
原本宁如玉收到霍远行专门买来的芝麻糖其实很高兴的,却在看到霍远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紧绷的下颚线,毫无温度的眼神时,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她不就是吃了他几块芝麻糖吗?用不着摆出这么一副她“吃了他的米还了他的糠”的模样来吧?再说了他好歹也是武安侯啊,家世显赫,身份不凡,不说富得流油,但是银子总还是有不少的,怎么总让她觉得像是有谁欠了他银子没还呢?
这便让宁如玉产生了一个很奇特的想法,那天晚上在梨山上搭救她的霍远行,那个在山庄上陪她一起下棋的霍远行,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个霍远行啊?怎么两个人会这么的不相同了?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觉得她可能是产生了错觉。
这其实是宁如玉不知道霍远行心中的想法,对他产生了误解。
不过这个误解真的误解得有点儿大了。
大约是宁如玉和霍远行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对劲儿,一个是生人勿进的模样,一个是嫌弃不屑的表情,让旁边的徐崇灏也产生了错误的想法,以为两个人的关系不太好——果然是被赐婚强行捆绑在一起的两个陌生人,强扭的瓜不甜,关系能好起来才怪呢。
徐崇灏心疼宁如玉,看向宁如玉的目光中充满了疼惜怜爱,温和地道:“我们来的时候,祖母说想你了,让我给你带个话,问你什么时候去威远侯府住上几日,好好陪陪祖母。”
徐崇嘉闻言双眸陡然一睁,右边耳朵直抽抽,暗道来之前他们几个人是一起去看过祖母的,祖母什么时候说过让小表妹去他们府上住几日的话了?
徐崇烈则是一副牙疼的模样,大手捂住了右脸,偏过头来朝徐崇嘉使眼色——这大哥是走火入魔了吧,当着武安侯说这个话,他不是说不会乱来的么?我怎么觉得他疯得更厉害了?
对面的徐崇嘉也很着急,眉毛都快皱到一块儿了,无声地对徐崇烈暗示——我哪知道啊?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拆穿他吧?还不是只能顺着他把话往下说,尽量把话说圆一点儿,免得让武安侯起疑。
徐崇烈装作端茶喝的模样朝徐崇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示意他适当时机替徐崇灏打掩护,免得遭了霍远行的记恨。
徐崇嘉心领神会,笑呵呵地对宁如玉道:“就是啊,祖母在家想你想得很呢!”
徐崇烈也道:“祖母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
“就想看看你。”徐崇嘉道。
“对头。”徐崇烈猛点头。
这两兄弟你来我往,以为别人没发现,殊不知两个人的动作那么明显,哪里能逃得过霍远行如鹰一样犀利的眼睛,早将两个人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了。
霍远行淡淡地扫了徐崇嘉和徐崇烈两兄弟一眼,两兄弟一脸僵硬地朝他笑了笑,心中却是大惊了一跳,暗道了一声糟糕,莫不是被霍远行看出来了吧?两个人便不敢再多说,飞快地低下头去,喝茶地喝茶,看手指地看手指,装作啥事儿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徐崇灏其实也察觉到了,知道霍远行肯定也已经看出来他是故意的了,只是他心中憋了一口气,不吐不快,继续笑得温和地对宁如玉道:“婷婷,你明天就去威远侯府看祖母好么?祖母怪想你的,你这几天出了事儿,祖母都睡不安稳,天天念叨你,你现在平安无事了,又在家休息,正好可以过去看看她,也免得让她担心。”
宁如玉想着老夫人杨氏确实很疼爱她,不忍让老夫人杨氏担心,稍微思索了一下就答应下来,“好的,等我回禀了母亲,明日就过去看望外祖母。”
“你过去可以多住几天。”徐崇灏高兴地道:“你想吃什么,我早点儿让府里面准备好。对了,你上回说想吃烤肉,府里正好有庄子上送来的一头鹿子,可以吃烤鹿肉,你过去了我就烤给你吃。”
宁如玉见徐崇灏说得高兴,一扫先前阴霾的情绪,她也不想扫了他的兴致,就道:“行啊,到时候尝尝你的手艺。”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在家等你。”徐崇灏看着宁如玉,眸光深邃,说出来的话别有深意,好像一个温柔的男人在等待自己的爱人回家似的。
徐崇嘉听了这话,眼角直抽抽,徐崇烈则是牙疼得更厉害,两个人竟是比徐崇灏还心虚,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做贼一样去观察霍远行的脸上的表情。
然而让他们很失望,霍远行一如既往的冰山脸,左脸上的面具泛着清冷的银色光芒,不管听到何种不入耳的话都是不动如山,连丝毫的变化都没有,让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霍远行一直坐在旁边默默的喝茶,安静地听徐崇灏跟宁如玉说话,直到他们把话说完,他也没有吭一声,一脸的云淡风轻。
兴许是霍远行的表现真的是太平淡了,平淡得徐崇灏都以为他是一点儿都不在乎的,他便放松了警惕。直到很久之后,他被霍远行摆了一道,他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顿时恨得他牙痒痒,大骂霍远行果然是个心思腹黑的家伙!
不过此时,凉亭的气氛还是很正常的,霍远行在喝完手中的茶后,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对宁如玉道:“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宁如玉“哦”了一声,站起身道:“我让碧荷送你吧。”
谁知霍远行只轻轻地瞟了她一眼,清冷的声音滑过她的耳膜,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你跟我来。”
第048章
霍远行清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情绪,英俊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宁如玉没来由地觉得有点儿害怕,他的身上仿佛透出一股无形的寒气,她忍不住就瑟缩了一下,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在面对大人时的那种胆怯,急于想要寻求更强大的力量庇护,下意识地就朝徐崇灏看了过去,好似他能帮到她一样。
等到宁如玉已经把头偏向徐崇灏,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求助般地看向他,宁如玉却突然猛地一震,脑海里好像是断过片一样察觉出不对——她刚刚下意识地看向徐崇灏,想要向他寻求帮助的动作和想法并不是出自她本人的意愿,她根本没有想要那么做的,倒像是有一股外力驱使着她那么去做,这种感觉就好像不是她自己,而是另外的一个人想要那么去做。
那个人是她的身体原主。
宁如玉蓦然一愣,在想她的身体原主是不是还留在这具身体里?然而她穿到这具身体里这么久了,她们两个灵魂也从来没有交流过,她也从来没有感觉到过有另外的灵魂存在,除了刚刚那一下奇妙的反应以外,一直都只有她这一个灵魂。
好在宁如玉也没有愣怔多久,她就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并不是她的身体原主的灵魂还留在这具身体里,她其实早就已经不在了,刚刚的那个奇妙的反应只是她的身体原主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一个意识罢了。因为徐崇灏从小对她特别的照顾,她对他依赖良多,把他当成她的依靠,所以每每遇到困难和危险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寻求徐崇灏的保护,这不过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而已。
可惜霍远行和徐崇灏并不明白宁如玉会做出那种反应的真正原因,当宁如玉下意识地看向徐崇灏本能地寻求庇护的时候,霍远行一双透着寒意的眸子就向徐崇灏扫而来过去,而徐崇灏在接受到他投射过来的目光时也站起身来,并且向宁如玉靠拢了过去,就像是一只大型猎犬想要守护属于自己的骨头一样充满了警惕和戒备。
亭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就连在旁边一直眼睛抽风和牙齿痛痛的徐崇嘉和徐崇烈都意识到了气氛中的紧迫,随后也跟着站起身来。
当然,他们站起身来的目的更多的是出自于一旦双方发生冲突他们能及时地劝架,就如今他们双方的实力而言,他们真的不是霍远行的对手,以卵击石不是英雄作为,那是脑袋抽风的傻叉,就他们从小接受的霍家思想来说,战场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例子不是没有,但是明知道会输还削尖了脑袋往上闯,实为不智。在徐崇嘉和徐崇烈两兄弟看来,徐崇灏目前就是这样的状态,所以他们一定要想办法拦着他干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