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茜震惊瞪大了眼睛,“什么,亚尔林他……”
玄薇却如机械般继续说道,“告诉他们,亚尔林的事知情的人绝不可透露出去一字,让科拉继续盯着。所有的定夺,等朕来做。”
黛茜拼命地点着头。
“去吧。”
玄薇如往常一般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推出了门外,黛茜却一反常态地扒住了门,“等等,陛下!我,我觉得,您现在可能还是别一个人待着比较好!我……”她咬了咬嘴唇,“如果我不合适的话,我可以帮你叫别人。”
“朕说,谁都不要来打扰朕。”玄薇顿了顿,“尤其是苏洛,你就这么告诉他。”
她稍一用力,就把黛茜的手拨了下来,返身关上门。
“吉娜,把灯关了,还有,替朕准备洗澡水。”
“任务确认,陛下。”
雾气氤氲的浴室,玄薇屏气而立,热水迎头浇下,冰冷的身体似乎才恢复了些许知觉。刚刚凝结的伤口被温水冲开,她恍若未觉,侧头望向地上脱下的衣物,雨下得再大也冲不去上面的血腥味。
伸手捋开头发,手停在额际,却也僵在那里。
玄薇蹲下身,用双手捂住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唔……假期就这样顺理成章而又令人痛不欲生地结束了。
第125章 脆弱、坚强
亚尔林的离世已经过去了两天,瑟琳娜称病回昆廷家族疗养,玄薇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闭门不出。大人物们三缄其口,侍从与守卫们也就不敢谈论,整座皇宫失去了往日的欢声笑语,莫名落寞。
“陛下今天还不出来吗?”凯撒站在玄薇的卧室门口,向前来送饭的黛茜询问。
黛茜一脸担忧地摇了摇头,将门前纹丝未动的冷食撤下,换上新鲜的食物,“要是她肯吃点东西也好啊……”
“都两天没吃了?”凯撒也顾不得尊卑礼数了,抬手拍响了门,“陛下!我是凯撒,有急事需要找你商量,请开门,陛下!”
房间里毫无回应。
“陛下,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亚尔林的死,我们都很难过,所以才更要团结在一起。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他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他还想敲,黛茜拉住了他,“没用的,克莱斯特大人都来试过了,陛下她不想被人打扰。”她低头叹了口气,“好在陛下并没有屏蔽吉娜,她的身体数据仍在健康范围内,大人也不用太过担心。”
她居然连克莱斯特都不见……
伊莱亚和祖父还在边疆执行任务,凯撒收紧了手,放回了身侧,“那苏洛呢?”
“宰相还没来过。而且陛下回来的那天晚上也特别吩咐过,尤其不见宰相大人。”
为什么?凯撒几乎本能地皱紧了眉头,难道亚尔林的死另有隐情?他深深地看了玄薇的房门一眼,终于还是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黛茜不禁又叹了口气,往日如向日葵一样明媚的表情也黯淡了不少,端着昨日的冷食走远。
一墙之隔,玄薇仰躺在床上,倒不是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她实在没有心情回应。
她很难说清现在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悲伤难过,还是愧疚自责。亚尔林的死给她的触动不可谓不大,可更让她感到心痛的是瑟琳娜的态度。简单的爱恨,却因为她现在所处的位置而无比复杂。
她并非生来为王,生她养她的邱家也不是皇族,类比起来,倒是和利安德尔确实有几分相似。而她学习智谋权衡,也不是因为自己喜欢,只是因为想要代替姐姐,让她能放心地追逐自己的梦想。
天赋和想要成为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可她走这一路,失去的数不胜数。在地球时,她负了她爱的人,她与亲姐妹形同陌路;来到可玛星后,她又几度陷入非生即死的局面,谋朝篡位,与亲友反目,辜负爱她的人——杀亚尔林的时候,为什么她没有犹豫呢?
玄薇举起自己的手,纤长而有力的手,对着天花板张了一会,又重重地落在床上,和她的脸一起埋在枕头里。
她没有哭,她只是累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时间在这里几乎凝滞,但一天又极快地过去了。直到阳台的门突然打开,夜风伴随着月光吹进房间,玄薇睁开眼睛,却没有听见吉娜的预警声。
“这一次可不是我非法闯入,是你哥哥帮我开的门。”
熟悉的脚步声沿着阳台进入,来到她的床边,玄薇松开了握着武器的手,依然背对着他。
“你这是公然违抗朕的命令。”
苏洛的声音似笑非笑,“我本来也不打算来,但求我来看看的人太多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大概得怪你人缘太好,说得我都有些嫉妒了。”
他在玄薇的床边坐下,“那天晚上亚尔林都和你说什么了,居然能把你打击成这样?”
她的回忆里又下起了那场雨。
“没什么,资料我已经拿回来了。”
“哦?”苏洛显然并不相信,侧眸看着那道固执地背对着他的身影,索性也躺上了床,“没什么你也说给我听听,我想知道。”
玄薇沉默了好一会。
“他说,来世想生为斯瓦纳人。”
苏洛怔了一怔,反倒勾起了嘴角,“像我们这样的人,他怎么敢奢望来世?能过好这辈子就不容易了,欠的债太多,得还到什么时候……”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一旁的玄薇突然翻身跨坐在他的腿上,低垂着头,双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这姿势,倒是和他们初见的时候正好相反。
“你为什么生气,陛下?”
苏洛拨开她挡住脸的长发,那长发挡住的表情却并非怒不可遏,而是满脸的悲伤。浅紫色的眼眸凝视着他,泪珠无声地滚落,落在他的衣服上。
他还从未见过玄薇哭,可眼泪是为了什么……为了不得不死的亚尔林,为了无辜卷入的瑟琳娜,还是他们已无法改变的人生?
她掐着苏洛的双手颤抖着,终于松开,转而揪着他衬衣的领口,“你到底为什么要来!你明明知道,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
“是不想看见,还是不敢看见?”
苏洛直起身,轻吻着她脸上的眼泪,“害怕我发现你的惶恐、迷茫和不安……可这正是我不得不来的理由,玄薇,就算是要逃走,我也不会让你只有孤身一人。”
那一声久违的名字,竟听得玄薇一怔。
是啊,奥利维娅从没有留给她任何包袱,克莱斯特曾提出家族会赡养她一生,是她自己选择了前进;
在亚尔林设计激怒她前,她就已经做下了杀他的决定;
无论瑟琳娜恨她还是不恨,她就已经决定要将亚尔林绳之以法。
任何逃避和迷惘都是她在为自己寻找借口,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从今往后,朕为汝皇;人在城在,帝国长存。”
“怎么,终于被我的一往情深打动了?”
云散月现,月光落在苏洛异色的眼眸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他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问她。
玄薇看着他,嘴角突然抽了抽,起身跳下了床。
“我饿了。”
等她洗完脸回到室内,苏洛已经替她把门外的食物端了进来,还泡了一壶香茶。他笑眯眯地看着她,替她拉开座位,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玄薇也不客气,坐下大口地吃了起来,三天没吃东西,什么都是香的。
等茶泡开,苏洛一人倒了一杯。
吃得七七八八的玄薇这才又打量了他一眼,咽下食物,“你就没有怀疑过自己做错事的时候?”
“为什么?”苏洛啜饮着茶,挑了挑眉毛,“我这么聪明,怎么会做错事?”
玄薇没忍住翻了他一个白眼,“当我没问这么蠢的问题。”低头继续吃她的饭,“真是个谜一样的人。”
苏洛心情很好地笑了两声,只在垂眸的刹那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杂。
玄薇的闭门不见,是不想将自己的脆弱展示于人前,皇帝若是表现出了脆弱,国民又如何放心将自己的人生交托于她。而对他来说,道理也是一样的,倘若有了弱点,他又怎么让她放心地依靠他。
“吃饱了?”他注意到玄薇的动作慢了下来。
玄薇点点头端起茶杯,里面的茶恰凉到不冷不热的温度,尝起来没有酸涩也不算甜腻。
苏洛斜撑着下巴,“那就来谈谈工作吧,你这个月林林总总罢工了有一半吧,毫无罪恶感的陛下?”
玄薇差点被急转的话题呛到,“唔,我才刚刚走出好友去世的悲痛,休息几天不也是人之常情嘛……”
“呵。”苏洛的冷笑声听得她莫名心虚。
她认命地举起双手,“好的,你说吧。”
“放心吧,虽然陛下不靠谱,陛下的手下还是靠谱的,这几天也没拖什么工作下来。”苏洛抬手一弹她的额头,“但涉及要你亲自出面的外交,我们只能帮你拖,也没办法替你做决定。”
玄薇捂住额头,“外交?”
“正逢斯瓦纳的同盟国千年建国庆典,雷海姆阁主邀请您出席作客。”苏洛看着她还是一头雾水的表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已经忘了吗?两年前的新星会议,你擅自作主答应了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