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白师兄,这两个小孩儿是怎么回事?”
酒窝少年答道,
“我从那妖怪手中救下来的,是这村子里的孩子。”他顿了一顿,又犹豫地补上了一句,“父母都不在了。”
那少年并还在摆弄炼妖瓶的少年具是一愣,然后那大白牙少年又咧着大白牙走过来,一手揉着辛回的脑袋一手揉着江聆的脑袋,江聆的脸黑了黑,然后便听大白牙少年说道,
“莫怕,这妖怪已经被收服了,我回去便把他练成花肥,让他经受七七四十九道业火,最后骨头渣渣都不剩。”
“律非!”那酒窝少年又走过来,责怪道,“你莫吓着他们。”
那名唤的律非的少年才讪讪收回两人头上的手,不再进行这“别样”的恐怖安慰。辛回心中腹诽,他们这师兄弟怎么都有摸别人脑袋的癖好。
辛回转过头去看了看江聆,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好,也不知是不是刚刚受了伤,正好这时,去村子里查看的两位少年回来了,对那酒窝少年道,
“荆白师兄,村子里......一个活口都没了。”
几位少年听闻这个消息皆垂眸黯然了一番,然后律非指着辛回和江聆说道,
“大师兄,那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荆白沉思了小半刻,说道,
“先带回去,如今这江州城附近很不太平,村落几乎被妖魔屠了个干净,回去以后我自会向师父禀明情况。”
律非点点头,其他几个少年也同意了。
辛回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这么草率就觉得他们两人的去处,她转头去看江聆,只感觉江聆好像很是排斥跟他们一起走,但如今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两个半大孩子,先不说会不会被妖怪吃掉,光是吃不到饭这一点就能将他们饿死。
最终他们还是跟着几个少年一起走了。
为首的那名笑起来有酒窝的少年名唤虞荆白,大白牙少年名唤律非,剩下的少年分明叫风平,胥言,庭余,此番他们是跟着师长一起下山来的。
“听闻江州城被屠,进入江州城除妖的师伯师兄们也都没了音信,师父特谴我随师伯他们下山来查明情况。”虞荆白对辛回他们说道。
听到“江州城”三个字,辛回和江聆皆是一愣,那些修士恐怕就有屠城的罢,只是听说他们到的时候,江州城中没有一个活人了,唯二的两个活人早在他们赶来之前便已经偷偷离开了,如今阴差阳错又跟着他们回到了江州城。
江州城中早已不复四丫头记忆中的繁华热闹,如今尸体虽然已经被清理干净,但地上还是随处可见血迹,当初何等风光的天下第一大城,如今彻底成了一座死城。
虞荆白他们一行人便歇在江州城一处收拾过的客栈里,辛回和江聆被带回去后洗涮干净后,总算有了原来的颜色,江聆虽然年岁不大,已经依稀能看出清雅出尘的好模样,唇红齿白的,惹得不少女弟子前来揩油。
而辛回这副小女娃完全还只是一个女娃,穿上从女弟子那里借来的衣裳,哪哪儿都空荡荡的,袖子整整修剪了一半,才勉强合适,脸上也没什么肉,看不出来以后的长相,只一双眼睛大得吓人。
一行人在江州城逗留了四五日,期间有不少其他门派前来寻人,当初进入江州城的修士何其多,却没有一个人生还,城中的尸体大多是残缺的,要分辨哪个脑袋是谁的,那条胳膊又是谁的,确实花费了不少时间。
半月后,大家终于装着自己门派的弟子的尸首,悲悲戚戚地打道回府了。而这次江州城死了那么多修士,江州城主也已经死了,城主府被烧毁,尸首都找不到,也不知该找谁负责,当时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人知晓。
只剩下辛回和江聆两人大抵知道一些,但他们不敢说,要是说当初他们一群修士进了城便开始大肆屠杀,指不定话音还没落,便被冠上一个妖言惑众的名称给乱刀砍死了。
江聆原本话就不多,在江州城的半个月来,更是一句话也没有,辛回多少有点感同身受,四丫头残留下来的悲伤时时提醒这辛回,她的家人全部死在了这座城里,葬在这座城里。
虞荆白写了一封信回山,然后便带上了辛回和江聆两个拖油瓶踏上了去苍梧派的路上。
律非一路上日日在他们耳边念叨,他们苍梧山如何如何好玩,道法如何如何厉害,这路上,辛回倒是把苍梧派的情况听了个七七八八。
苍梧派位列天下第一大派,门中又分为九峰,各由九大长老掌管,而虞荆白和律非便是第九峰小天峰长老祁鸣座下的弟子,怪不得当时在那村子里,只有律非一人唤虞荆白大师兄,而其他弟子都只是唤他“荆白师兄”。
就在他们一行人快要到苍梧山时,苍梧派掌门终于出来发话了,江州城一派勾结魔族,最后被各派围剿时,江州城城主最后以魂魄祭了噬魂阵,启动了这个天下第一邪阵,最后整座城的人都丧生在大阵之中。
辛回不知真假,在她模糊不清的记忆里,没有对这位城主的任何记忆,毕竟她一个平民小女娃,也不可能见到城主。
他们到苍梧派的时候,正好下了第一场秋雨,这一路顾念着有不少不会御剑的弟子,便老老实实地骑马回来的,所以这一路走得实在有些久。
原本下过秋雨后,天气骤然冷了下来,辛回穿得还是在江州城换上了那一身单衣,实在有些冷,只是刚刚踏进苍梧山,便觉得通身寒气都不见了,辛回这才发现,整座山都被罩在一个结界里。
苍梧山整整有九座山峰,虞荆白指着南边那座山峰,对辛回说道,
“那便是小天峰,咱们小天峰弟子不多,师父他老人家嫌麻烦,统共才收了三个弟子,除了我和律非,还有一位女弟子,名唤长龄,为人最是爽利,到时见了便知道了。”
律非在一旁小声道,
“大眼,你见到了那只猴子大抵便会对‘爽利’二字有别的理解了。”
辛回听到“大眼”两个字嘴角抽了抽,相处了这一月来,辛回总算知道了这位律非师兄的为人,简直就是一根棒槌,丝毫不懂何为婉转,何为慎言。
认识的第三日,便追着辛回喊“大眼”,对着江聆喊“冰美人”,相比之下,辛回觉得江聆的冰美人这个诨号简直不要太好听,然后现在她便知道了,原来自己的名字不是最难听的。
“你又编排你二师姐,小心她听见又那鞭子抽你。”虞荆白在一旁好心提醒道。
律非却摇头晃脑道,
“为什么这世上的人就是听不得实话呢?”
话音刚落,一声风响陡然在空中响起,律非灵巧地往一旁跳开了,然后便见他原本站着的地方裂开一个口子,一条长鞭破空而来,又追随着律非往另一边去了。
“律非!你有本事别躲!”
那鞭子抽了空,现下正四下翻飞着,鞭鞭落在地上石头上都惊起尘土无数,见就是抽不到人,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辛回循着声音看过去,之间一个穿着同荆白、律非他们一样的白袍的女子高高站在一旁的树梢上。
那女子看不起年岁同律非差不多,身量高挑,杏目柳眉,姿容胜雪,只是眼前这一位清丽美人儿手中一条长鞭耍得虎虎生威,否则实在很有几分弱柳扶风的身姿。
律非躲得有些狼狈,怂得毫不犹豫,连忙告饶道,
“二师姐,我错了。”
辛回咋舌,怪不得祁鸣只收了三个徒弟,这要是再多几个,不是要将这小天峰给拆了。
就在辛回腹诽得很是欢乐的时候,律非将将躲到了虞荆白身后,那鞭子力道未减,循着律非便又到了这边,辛回恰恰站在荆白身边,那鞭子没有长眼睛,没有抽到律非身上,竟然直直地朝辛回招呼过来了。
荆白的一声“小心”还来不及出口,然后便响起的女子的惊呼,辛回眼前一黑,然后便落入一个削瘦却温暖的怀抱。
第53章 (四)
待辛回反应过来那是江聆的怀抱时,江聆已经生生挨了这么一下子, 那鞭子蓄了灵力, 又不是凡物,被这么一抽, 江聆原本便白皙得过分的脸更白了三分,辛回甚至能感觉到他身子颤了颤,然后江聆便脱力地倒在了辛回怀里。
辛回自己也是个小矮子, 眼见便要扛不住江聆,荆白立即将江聆抱了起来。然后难得见他真的生气道,
“长龄, 别闹了!还有律非,你们两个待会儿自己去戒律堂领罚。”
说完已经抱着江聆快步往小天峰去, 辛回一个小短腿, 实在走不快,加之又是山路, 渐渐跟不上荆白的步子。律非被大师兄这么一吼 , 正心虚着, 便很主动地背着辛回往山上去。
长龄也很是心虚,跟在一旁,小声问律非道,
“大师兄又捡回来两个孩子?”
辛回那时候还不懂为什么长龄要说一个“又”字,后来才知道,小天峰原本是只有荆白一个弟子,那还是祁鸣被老朋友软磨硬泡塞进来小天峰来的, 荆白出身金陵虞氏,真正是名门中的名门,而祁鸣与荆白的父亲是多年的好友,因着这层关系,他才收了荆白为关门大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