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盏花灯给我包起来。”少年的声音又叫又脆恍若黄莺出谷般,正常男儿哪里能发出这种声音?齐蓁余光往少年身上扫了一眼,发现他脖颈处并无喉结的痕迹,浑身皮肉细腻白皙,跟水做出来似的,这幅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个姑娘假扮的,不过今日是元宵节,这样女扮男装的姑娘京城里不知有多少,自然见怪不怪了。
廉仲琪扯了扯齐蓁的袖口,看女人面色淡淡,试探着问:“娘不是也想要那盏花灯吗?要是咱们再问问店家?”
“只是一盏花灯而已,不买也无妨。”
齐蓁没想到廉仲琪竟然瞧出了自己的心思,涂了桃花口脂的小嘴儿露出一丝笑意,虽不明显,却在这严冬酷寒中仿佛春日般暖融,让周围的男人们看着不由有些呆愣住了,一个个眼珠子仿佛长在女人身上,仔细盯着那巴掌大的小脸儿,再看到开口的女子已经梳着妇人发髻,心里头遗憾肯定是免不了的。
女扮男装的姑娘看着周围的百姓一直瞧着身旁的少妇,撇了撇嘴,心里头明显有些不痛快,这妇人即使皮肉生的嫩又如何?五官只是秀丽又非绝色,本以为天下美人都云集在京城中,哪里想到天子脚下的百姓依旧跟乡巴佬似的,没见过世面,一个个盯着这个早就嫁了人的妇人跟丢了魂儿似的。
“公子?”一旁扮作书童打扮的丫鬟看着自家小姐脸色不好,吓得浑身都哆嗦了,只觉得一阵凉意从后背缓缓升起,让她不由心惊胆战。
“叫什么叫?”这女子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丫鬟,只觉得奴才就是奴才,根本上不得台面,出来就是给她丢人现眼的,伸手狠狠拧了一下丫鬟手臂内侧的软肉,那小丫头疼的眼眶发红,偏偏又不敢叫出来,只能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任由主子泄愤。
幽幽往旁边瞟了一眼,齐蓁挨得近,自然能看出来那姑娘到底在做什么,她微微皱了皱眉,也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毕竟丫鬟是人家府上的,她现在多管闲事,等到回去之后,小丫头肯定免不了被责打一顿,齐蓁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了,自然不会做出这等没头没脑的混事。
“走!走!走!快点去桥上。”
“听说好多人把花灯往河里头放,波光潋滟的,可好看了。”
“可不是?听说去年还有一位有钱的主儿,将几百两银子的花灯放进水中,眼睛都不眨一下。”
齐蓁听着周围人的话,心里头一动,看了看廉伯元,轻笑着道:“咱们也去桥上看看。”
廉仲琪早就蠢蠢欲动了,要不是廉伯元一直死死拉着他的手,这孩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跑的没影,过了几年仲琪满了十二,也不算小孩子了,但齐蓁心里头就是放不下,只觉得这娃儿还是当年五岁的模样,软软乎乎的什么事都不懂,只会拉着她的手撒娇。
三人顺着巷子往河岸的方向走,路上百姓多得很,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热闹极了,好在廉伯元个子高,虽然仍有些清瘦,但跟廉仲琪站在一块,也能为齐蓁稍微挡一挡周围的路人,省的娘被人给冲撞了。
看着眼前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齐蓁心里头暖融融的,指尖轻轻将落在脸颊上的碎发揽在耳后,红润小嘴儿紧紧抿着,夜里灯火通明,将白皙柔腻的皮肤照的更加剔透,齐蓁模样本就生得好,即便今日披着一件湖青色的大氅,颜色素净,依旧遮不住勾人的小脸儿,让人看了还想看。
临江边有一座酒楼,虽然只有三层高,但因为修建的位置极好,白日里可以看到江心浮舟的景儿,元宵节也可惜赏花灯,不少达官显贵都会待在酒楼的三层,不过楼里的雅间儿光是有钱可进不去,饶是你家财万贯,只要不是官身,酒楼的老板只能将人安置在大堂中,好在京里头的富人一个个都是有眼力价儿的,知道这些雅间儿里呆着的人物都是他们惹不起的,自然老老实实地坐在厅中,时不时透过窗子往外瞧一眼。
三楼中最好的雅间儿今日坐了两个男子,一个生的肩宽腿长,穿着一身黑袍,脸上带着银色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口鼻以及棱角分明的下颚,男人往那一坐就带着一股煞气,让人看着都觉心惊胆战,再想想能入到雅间儿的身份,哪里还能升起招惹的心思?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则不同,生了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不笑时都带着几分风流,一笑就如冰雪消融般,这幅容貌实在难得。
突然,带着面具的男人站起身,一步迈到窗前,鹰眸直直往下看,一眼就瞧到熙熙攘攘人群中的女子,他眼睛眯了眯,心口里突然升起滔天怒火,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将酒杯放回桌上,留下一句:“我去去就来。”随后便脚步不停的奔下楼去,好像身后又猛兽追赶般,俊美风流的男人一阵诧异,没有跟上去,只是站在窗边盯着,往下一扫,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也不知道楚昭这么心急到底所为何事。
南门桥这处挤得人多得很,即使有廉伯元廉仲琪两兄弟护着,齐蓁也来来回回的被人撞了好几下,手肘那处根本没肉全是骨头,撞在她后背上,齐蓁本就生的柔嫩,平日里稍微用劲儿掐一下都会留下印子,现在被这么狠狠撞着,后背肯定又青又紫的。
她疼的直皱眉,偏偏身后的人挤着他们往前走,齐蓁也没有法子,只得走上了桥上的石阶儿。不过正如之前那人所说,南门桥的上风景的确好,河水犹如暗色的织锦,上头洒落细碎的晶石,忽明忽暗的灯火被河面上的微风吹拂,如同群星闪烁般,美不胜收,让齐蓁一时之间也不由有些看愣了,两手撑在桥上的栏杆上,痴痴的看着河面。
只可惜景色虽美,但桥上的人却越来越多,人一多味道就难闻了些,一股一股的酸味儿往鼻子里涌,好在现在是正月并非炎炎夏日,否则齐蓁说不准都被这些人身上的汗味儿给熏晕了。
“娘,咱们下去吧……”
廉伯元生怕齐蓁跟廉仲琪两个出事,伸出手臂护着两人,但他只有一个,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眼见着廉仲琪马上要被一个人给撞到了,廉伯元心头一紧,死死抓住兄弟的腕子,猛地用力,这才将廉仲琪给拉起来,要是在桥面上摔着了,恐怕几根肋骨都得被行人踩断,廉伯元哪里舍得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受这份苦?
见廉仲琪没事,齐蓁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看着这密密麻麻满是行人的南门桥,她心里头不免有些后悔,想要下桥,那处却堵住了,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文 第91章 你生的与我夫君一样
齐蓁单手扶在栏杆上,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正在她心里发愁时,就听到前头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小女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拉着廉仲琪的手,即便廉仲琪已经长到齐蓁胸口高了,但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万一被人群给冲散了,后果不堪设想。
廉仲琪一张小脸儿上又青又白,此刻他也没了玩闹的心思,手心里只冒汗,黏黏糊糊的,心跳也快了不少,廉伯元的身量最高,他们三人正好站在南门桥的桥拱处,他只要稍微踮起脚尖,就能看到远处一片骚乱,好像是有人端着热油泼到了一个女人的脸上,周围的百姓避不开,身上也溅着了些。
尖叫声越发刺耳,这边的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吓得拼命往前跑,那边还有不少往桥上挤的行人,一来一回就正好堵在了原处,齐蓁三人就好像翻涌江面上的一叶扁舟,只能被人群挤来挤去,如无根浮萍般,好在廉伯元的身体不差,用力拉着两人的腕子,这才没有出事。
过了好一会,齐蓁还是跟廉家两兄弟挤散了,好在此刻她已经从桥上挤了下来,走到河岸处倒也宽敞了些,齐蓁还没松口气,恍惚间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臀上狠狠掐了一下,那人的力气极大,她身上皮肉有生的嫩,此刻即便隔着一件薄薄小袄,依旧火辣辣的一阵刺痛,齐蓁猛地转过头,看着身后站着的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恨得咬牙切齿,她也不是什么好性子,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男人脸上,那人被打得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这妇人脾气竟然这么大,登时大怒,挽起袖子想要好好教训齐蓁一番,却不防手腕突然被人死死攥住。
骨头被捏的狠了,传来阵阵刺痛,男人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儿,疼的脸色发白,他浑身发颤的抬头,看到了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高大男人,死死捏着他的手腕,好像要将他骨头一寸寸捏碎般。
“好汉饶命!饶命!”男人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见着齐蓁是个娇滴滴的女人,就像上去好好占一占便宜,现在遇上了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高大男子,这身板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身上的衣裳也是上好的织锦料子,还绣着祥云暗纹,身份肯定不低,这样的人他哪里招惹的起?登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求饶。
楚昭可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薄唇一掀,手上力气逐渐增大,竟然生生将男人的腕骨给捏断了。齐蓁站在男人身后,好像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她头皮一阵发麻,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男人宽阔的脊背上,突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