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人告诉花无尽肖强跟花家的关系,但这一点是发生这些事情之后,顺理成章便能想到的问题。
李大娘仔细想了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心里虽然为自己没有信任花娘子感到有些许歉疚,但更多的是为自家安危盘算。
她来求花无尽,一是觉得能占个西屋,另外,即便占不了西屋,也可以搭着她家的墙起一个不错的窝棚。
现在这两点都不成了,那在南山山脚下搭个窝棚也成,花娘子家离得近,借个什么东西也方便,而且她家的那个泉眼没有枯,吃水会方便一些。
离得远了,花家就不会找李家的麻烦了吧。
李大娘撕掳明白关键,脸上的笑容又堆了起来,“那成,到时候少麻烦不了你,大娘回去做饭去,这就回了。”
送走李大娘,花无尽耸了耸肩,对小溪说道:“儿子,你看明白没有,人都是自私的,一切以自家安危为重,娘希望战乱起来的时候,你也能做到这一点。”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更多的是自己想要感慨,并没有希望小溪能听懂。
然而,小溪却猛地扑到她怀里,小手在她胸前的柔软处蹭了蹭,奶声奶气地说道:“不行,我要保护娘亲!”
花无尽有些感动,并没有在意儿子的小动作,搂紧了他。
“也不知道你小舅舅怎么样了,”她又开始惦记莫白,他早上没有饭吃,中午就不能再让他饿着了,或者,她应该趁乱接他回来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虽然这一点并不经常好用,但她相信,在这个混乱的时候,还是能够奏效的。
花无尽把小溪放开,重新打量这个空荡荡的屋子,“你帮娘看看,这个屋子哪儿能藏人。”她边说边琢磨,最后把视线定格在那只大笨木箱子下面,决定在大笨木箱子下面掏出一个洞来。
大木箱子是可着木头的长度钉的,长约一米六,宽约七十厘米,她只需要挖出一个比箱子小一些,足够躺下一个莫白的浅坑就行。
她划了一个范围,取来镐头,准备开挖。
小溪听说挖坑是要给小舅舅躲猫猫的,也来了兴致,跟花无尽一起搬开大木箱子,又找来一把小铁锨。
他的铁锨是盖房子的时候做的,不大,杆子也不粗,如今用来挖土却正好合适。
娘俩一起干,半个时辰后,浅坑初具规模,花无尽让小溪把坑修平整,自己去做饭。
她舀了两瓢白面,用热水和面,做了几张地道的大号葱油饼,再用油煎几片腌制过的猪肉,洗几片干净的小白菜,然后用饼把菜和肉卷起来,用干净的麻布包好。
然后又甩了一个蛋汤,做五个水煎蛋,都端上炕桌的时候,小溪的坑也修整得差不多了,小家伙满头满脸的汗,嫩嫩的小手也磨红了。
“娘,我厉害吧?”小溪拄着铁锨摆出一个自以为帅帅的造型来,他梳着朝天辫,满头满脸的土,跟个刚从地里钻出来的泥猴一般,还偏要眨巴着大眼睛让花无尽好好夸夸他。
“厉害!我儿子能不厉害吗?”花无尽不嫌他脏,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水准备好了,你自己去冲个澡,娘把这里弄好了就开饭。”
小溪去了,花无尽把挖出来的土用筐拎到外面,均匀洒在院子里的空地上,铺匀。
037观感
娘俩吃过午饭,便出了门。
通往镇子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夏蝉疯狂的鸣叫着,闷热的午后连一丝熏风都没有。
大槐树的树叶全都耷拉着,就像被热水烫坏了根须一样。
不远处的鱼塘水位越来越低,里长家一开始还有人看着,防止军户偷水,但随着偷水的人越来越多,便早早地把鱼捞了,让军户随便取用。
镇子里极为安静,董记杂货铺里面的杂货越来越少,董如海的小儿子董纪林正坐在门口瞌睡。
除了董家、王家之外,还有几家正在冒着暑热收拾货品,菜市场更是空无一人。
也许,前哨镇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只有军户的军镇了。
花无尽慢慢走着,左顾右看,始终没有发现跟随她的人,走到铁匠铺的时候,她可以完全确认,眼下的确没有人跟在她身后。
于是,花无尽和小溪迅速往橡树沟奔去,从那里绕到后山的后山,找到正在洞里抱着肚子哭泣的花莫白。
“姐!”花莫白看到突然而来的花无尽,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忙不迭地抹掉眼泪,哽咽着道:“我有些饿。”他双手紧张地搓着,为自己的软弱感到羞惭。
孤单、饿肚子、恐惧,这三样足以摧毁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更何况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一个被亲人摧残了五年的孩子有资格软弱。
小溪献宝似的拿出麻布包着的饼和两个水煎蛋,抢先说道:“娘做了好吃的,小舅舅你快吃!”
花无尽把莫白揽到怀里,抱了抱,说道:“快吃吧,吃完了跟姐下山。”
“真的吗?”花莫白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抱着小溪转了好几个圈才开始好好吃东西。
回家的时候花无尽没有绕圈子,而是直接从南山下山,用灌木做掩护,从后院翻墙回到家里。
这一天,像花无尽这样的人无法光明正大回家的人有很多,其中有几个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比如辽王、靖王、齐王、鲁王、睿王,这五位对帝位都有渴望的亲王,在接到非召不得入京的圣旨之后,依然在得知平治帝重病昏迷后,偷偷启程,往京城一路飞驰。
辽王洛成把秦城交给镇北军总兵陶善和自己的二儿子洛之安,自己带着护卫、幕僚以及化整为零的三万精兵潜往京城。
从北向南行,旱情逐渐得到缓解,地里的庄稼越往前走越高。
一个十五人的商队,正快速赶往汤山县外的白山镇。
大约半个时辰后,这一行人在镇子上的客栈安顿下来。
商队的掌柜洗漱完毕之后,对身边的长随说道:“叫蒋先生陪我一起用餐。”
长随应诺而去。
不多时,一位账房先生打扮的五十左右岁的男人手摇蒲扇出现在小院上房。
“蒋先生请坐。”掌柜的说道,他客气中带有一丝尊敬,“上茶。”
这位蒋先生打了一躬,在掌柜的下手坐下,虽说他态度从容,却也仍是坐了半个屁股。
“到京城还有两天的时间,其他人如何了?”掌柜的问道。
蒋先生道:“王爷,刚刚收到消息,一切进展顺利,预计明日傍晚会有一小部分率先抵达。京里的消息也到了,陛下已经三天滴水不进,鲁王和睿王已经秘密到京,但行藏泄露,被禁卫军拦在京城之外,而且,京营的兵权已在太子手中。”
掌柜的便是辽王,他对此情况当然早有准备,并不在意,又道:“靖王和齐王还没有消息?”
蒋先生颔首,他捋着胡须,沉吟片刻,才道:“老朽以为齐王和靖王早已入京,所以,还是那句话,我们的机会就落在这两位王爷身上,只要京城一乱,我们就有机会。”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忍住摇扇的冲动,又道:“王爷,我们胜算不大啊,北金蠢蠢欲动,此番我们派重兵离开秦城,如果被被北金知晓,只怕秦城危矣……”
辽王一摆手,道:“这个问题你我都知道,不必再说,要想成就大业,不赌怎么能行?京营有我们的人,只要给本王机会,那个位置必定属于本王。”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秦城是他的老巢,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这几天每次谈及此事,他总觉得心绪不宁。
“蒋先生,你觉得小鱼如何?”他走到窗口,看着天井里的那一簇开得旺盛的丁香,忽然换了个话题。
蒋先生松了口气,直谏是他的义务,听不听在辽王,既然转了话题,他也乐得轻松些:“老朽原以为世子是个至情至性之人,然则与世子照过几次面,听说几次传言之后,老朽觉得看不透世子了。”
“看不透?”辽王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闲聊几句,却不料听到这位以睿智博学著称的北方大儒会有如此评价,“为什么?”
“首先,世子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通常有两种,一种是心宽之人,还有一种是不屑……”
“那么先生以为世子不屑?”辽王觉得有些可笑。
蒋先生摇摇头,“老朽以为是世子不是通常的那种人,所以,他的不在意只是伪装。他在京城,形同质子,要忍常人不能忍,久而久之,这种忍耐就成了世子最为常见的伪装。”
“有反击的忍耐才叫忍耐,一味的忍耐,却不反击,只能叫懦弱无能,蒋先生,你是通过哪些事情,看出他是在忍耐的呢?”辽王十分不解。
“乍然一看,世子的确都是忍耐,没有反击,然而,老朽最近得空将京城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分析了一下,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
“难道是世子将那些羞辱过他的人都铲除了?”辽王语调略带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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