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尽浅浅一笑,“名声?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但我知道死人是当不了青卫的,你以为某些人会为了他的烂命,牺牲某些人的名声?”
那人闻言垂下眼帘,想了一下,拱手说道:“在下庄平,青卫百户长,秦城人,他是我打小的兄弟,高四儿,人虽讨厌了些,但算不上坏,还请花娘子手下留情。只要他不死,在下愿意欠花娘子一个人情。”他显然明白花无尽说的是实情,而且上头有令,花无尽不能死。
这买卖倒也不坏,青卫负责许州治安,将来茶苑开张,说不得就能用得上呢!
花无尽眯着眼,忽的一下笑了起来,嘴角的笑纹像春风里荡漾的湖水,“很好,我相信你了。”她嫌弃地将高四儿推开,抽回短剑,揶揄道,“有嘴没胆的废物就少吹两句牛皮,少做点儿缺德事吧。”
高四儿长吸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这个长得漂亮的却动辄要命的女人,呐呐说道:“是是是,小的谨记花娘子的告诫。”
“查完了吗,查完了就出去!”花无尽黑着脸看着床上的一滩尿水,“好浓的臭味,滚出去!”她压着嗓子斥道。
庄平皱了鼻子,与花无尽拱了拱手,“告辞!”他拉起高四儿出去了。
门关上了,十数声上墙落地的声音后,院子里恢复了寂静。
“倒是个痛快的汉子!”花无尽笑了笑,下了地,简单处理了床前的尿,穿上衣服,开了窗户,又去了一趟二院,打开鲁娘子一家所住房间的门窗,散了散迷香的味道,进去瞧了一眼,人都活着,这才放心回去睡觉。
凌晨寅时,天色极为暗沉的时候,睡得很晚的洛小鱼被陈济生叫醒了。
“什么事?”他在躺椅上醒过来,睡意依然惺忪。
陈济生躬身说道:“殿下,许州来了消息,花娘子被十几名高手刺杀……”
“什么?”洛小鱼睡意全消,猛地坐了起来。
陈济生赶忙说道:“殿下不必忧心,花娘子毫发无伤,她一人用连珠铳爆了九个刺客的头,当场将刺客击退。”
“咝……”营帐内外响起了好几声抽气声。
“哦?”洛小鱼松了口气,眉眼弯弯,重新把自己扔到躺椅上,放声大笑,爽朗且骄傲的笑声穿过黑夜,传到极远的地方。
“果然是神枪手!”他收住笑,赞了一声。
神枪手?
陈济生和桃江对视一眼,花娘子什么时候练的长枪?
“鸟铳,她叫枪,长枪短枪,所以,神枪手!”洛小鱼解释了一句,又道,“以后都叫枪。我们的枪到哪了?洛之安有没有纠缠她?把纸条拿来我看。”
陈济生把纸卷展开,放到他手里,说道:“枪再有两天就到了,花娘子那里后续消息还没到,只怕要等明日了,”
洛小鱼点点头,就着桃江拿过来的烛火看过纸条,烧了,道:“要不是有苦竹寺的人在,只有松江一人在那还真是不行。”
陈济生知道洛小鱼指的是什么,松江为了连珠铳的安全把花无尽扔下,独自先走,的确有失妥当,但当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桃江皱了皱眉,花娘子为了自身安全,提露连珠铳,会不会给主子带来麻烦?
“明日把这几封信送出去吧。另外,陆大有有信来吗?”洛小鱼有几分黯然,这么久了,小溪的信中提都没有提他,他把小溪的信扣下七八天了,花无尽仍是只字没来,这娘俩太欺负人了!
陈济生道:“他的消息昨天到的,说一切正常。”他心中有些不安,陆大有对花无尽一向没有好感,后来彼此客气了些,也是因为花无尽的强悍让他感到了恐惧。如今他自以为把住了花无尽的命门,会不会在其中捣鬼了?他清楚知道,陆大有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人,而且陆大有看不上的人一辈子都别想让他看上。
陈济生决定回去营帐后立刻给陆大有写封信,问一问情况。
洛小鱼出了营帐,微凉的夜风让他心里有了些许凉意,鸡狗的叫声从璋城内遥遥传过来,每一声鸣叫都属于一个家庭,不管贫穷还是富裕,那都是一个家。
陈济生理解洛小鱼的感受,一个男人欢喜一个女人却得不到回应时寂寥和忐忑,他也曾有过。
他正想劝说两句,忽然听到洛小鱼幽幽说道:“明日攻城,本王要亲自上阵,领教梁易生的高招!”
“主子不可!”
“殿下不可!”
“有何不可?鏖战这许多日子,本王累了!”洛小鱼一字一句地说道。
310叫阵
璋城,府衙内。
“连放的鸟铳,且不会炸膛?”苏穆把头靠在椅子上,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两眉之间处,神色倦怠,显然许久未曾好好休息过了。
小木说道:“主子,要不要派人去查查,是不是搞错了?”
老朱重重点头:“主子,洛小鱼要是有这等能耐……”他忽然停住,说不下去了,因为接来的话苏穆绝对不会爱听。
苏穆明白他的意思,不以为忤,长叹一声,道:“是啊,如果装备了军队,攻破璋城便如探囊取物一般,我武国想要复国便难如登天。”
的确如此!老朱神色有些黯然。
小林往苏穆这边凑了两步,躬身,谨慎地说道:“主子,既然花娘子会用,那么说不定会明白些什么,不如再绑她一次吧。”
苏穆苦笑,冰蓝色的眸子里一片死寂,“花无尽的鸟铳,实际上相当于是洛小鱼的,洛小鱼肯定在他身边布置了人手。而且,洛之安不算太蠢,想必已经盯上了花无尽。也就是说,花无尽身边最少有两股势力。我们的人经过青卫反复清洗,在许州的已经不多,没有万全的手段,不能轻举妄动。”
“那怎么办?”老朱有些沉不住气,筹谋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华国分裂,却依然不能复国,这怎能不让人失望?
是啊,怎么办?
苏穆心乱,起了身,负手出了房门,暗道,如果他那时不放弃花无尽,将她劫回璋城,是不是就能要挟洛小鱼乖乖送来鸟铳的细情和样本?
另外,那个女人既然会奇诡的缝合术,又会画改进的弓弩,那么会不会造鸟铳?
思及此,苏穆的心脏像被一把大手狠狠的攥住一般,又痛又难受。
说到底,是他小看了她!
“小木,火速把这件事通知太平山,请示那边的示下。”
“是,主子。”小林去了。
苏穆看向城南,注视良久,忽然笑了,“想必洛小鱼也不会好过,鸟铳的事不在他意料之中,如今引起各方注意,他的女人被洛之安虎视眈眈,他却在这边久战不胜,说不得已经急了吧。狗急一定会跳墙,明日让老梁好好伺候他一番,非他不战,即便要不了他的命,也让他气得吐血三升。”
“对啊,洛小鱼肯定着急了,主子英明!”小木神色有几分雀跃。
老朱却耿直地说道:“主子,洛小鱼作为银面公子,在绿林中一向神秘,在武艺上从没被人探过底儿,也就是说从未有过败绩,如果他明日亲自出战,只怕梁将军也不是对手。”
苏穆沉吟了一会儿,笑了,“他若果真出战,就让老梁不择手段的杀了他。”他叫过老朱,在耳边轻语一阵。
“此法……甚甚甚妙。属下这就去找梁将军。”老朱面色尴尬,磕磕巴巴地奉承了一句。
“不急,天亮再说,让他好好养精蓄锐。”苏穆并不在意老朱的言不由衷,心里有了对策,便暂时放下心结,回屋上了床。
……
天亮了。
薄雾笼罩了山山水水,晨起的风徐徐吹来,雾气便如同少女衣裙上的轻纱一般轻轻飞舞起来。
忽然,一声粗哑刺耳的叫骂声打破了所有的平静:“太平教的逆臣贼子,还不快出来受死!”
“苏穆龟儿子,有本事出来迎战,躲在龟壳里算什么本事?”
……
璋城的南城门上始终一片静寂。
小将吴笛骑着马,在城门不远处回跑动,骂得口舌发干,却连个咳嗽声也没听到,正要打马回营,只听城门上忽然有人喊道:“回去告诉你们陶大将军,梁将军说了,今日只战福王。像你们这种废物,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要是想送死,不如自己抹脖子更痛快些。”
陶善就在阵前,听到回复后,悠悠一笑,对亲卫说道:“把消息禀报王爷,看他意下如何。”
攻破黑岩岭时,陶善坚决不同意冒险调兵,把辎重从海边栈道绕行,曾与洛小鱼在众将面前有过激烈的争论,然而,事实证明,洛小鱼最后有多成功,便说明当时的他有多愚蠢。
如今的洛小鱼在军中的影响和地位比他低不了多少,有些人虽然仍旧忠诚于他,却已经再潜移默化中不再强烈排斥洛小鱼。
这位聪慧漂亮的福王,的确该死了。
陶善的亲卫到了洛小鱼的营帐,说道:“王爷,太平教闭门不战。梁易生说,他只与王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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