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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韶华 [金推] (溪畔茶)


  这一问问倒了滇宁王,的确,朱谨深就算想拉拢他这一支势力,然而同时却重重得罪了皇帝,付出跟回报根本不成正比,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不要说那些了,总之我已经回来,父王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做就是。早日将余孽连根拔起,在皇上那里有个过得去的交待,这一次危机,才有消弭的可能。”
  沐元瑜这个话是直奔重点而去了,她面上没有提过,心下其实一直着急朱谨深现在在京中的结果。
  从比较乐观的角度想,如果她最终免不了都是露馅,那露在现在,比露在将来要好,不单是因为卡在余孽显形南疆离不了沐氏镇场这个关口,同时对皇帝来说,他被儿子欺瞒两三个月,跟被欺瞒两三年乃至更久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前者他会震怒,但怒过之后,也许还能有个冷静;后者的话,寻常父母尚且不能接受被欺瞒上那么久,何况一个皇帝。
  皇帝会因此直接失去对朱谨深的所有信任。
  这是朱谨深智多近妖都没有办法弥补的。
  而如今,事情还没有到最坏,她加把劲,将功折罪把在南疆搞事的余孽扑灭,既是为了滇宁王府,也是帮朱谨深一把。
  证明他冒险放走她,起码不是做了个赔本买卖。
  滇宁王沉默片刻,说不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来,这一团乱麻里,当务之急确实是抓捕余孽。
  他就道:“搜捕余孽的队伍一直没有停下来,还有追查柳氏那贱人的,以及褚怀波的——”
  “等一等,”沐元瑜十分惊讶,有点无礼地打断了滇宁王的话,“父王,此事与褚先生有什么关系?”
  褚怀波就是教导她书文的先生,很会教导人,她当年上京时,一度还想把他弄去给沐元茂来着。
  滇宁王又沉默了一下——他实在觉得没面子,当着女儿的面都有点说不出口,过一会才道:“他也失踪了,跟柳氏是前后脚,我看这两个人是脱不了关系!”
  说着,他苍老的面孔有点愤怒地扭曲起来。
  莫怪他想不通,要说来历,柳夫人和褚先生都是他里里外外查了个底掉的,该再可靠不过,结果他身边的柳夫人靠不住,放在女儿身边的教书先生也不是个好东西,他以为水泄不通的滇宁王府,硬生生叫人钻了两个空子,能不生气嘛。
  沐元瑜:“……”
  她都不大想得通,褚先生也是余孽的人?
  她跟柳夫人的接触不多,无非晨昏定省时要去清婉院,有时捎带着见一见,但跟褚先生从前是每日都要相处的,褚先生的学问一点也不打折扣,比皇子学堂里那些讲官都不差,这样的人,居然也是余孽培养出来的钉子?
  “父王,您这样说,有任何证据吗?”
  “还要什么证据?”滇宁王的疑心病此时正是最顶峰,看好人都能看出两个黑点,何况是褚先生这种无故失踪的,“他这个时候没了影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瑜儿,你先去歇一歇,我这里有一些各路人马查探的资料,你搬去暂且看着,过几日看好了,正好也把身份换回来,只说你本人也回来了。别听你母妃胡闹,这时候岂是你做女儿的时候。”
  在正事上,沐元瑜的意见跟滇宁王还是一致的,点头道:“是。但‘妹妹’被找回来的消息瞒不住府里的人,倘若我刚回来就不见了,孟夫人等难免要问起来,父王以为我当如何说好呢?”
  滇宁王冷道:“没有什么孟夫人,都已送到庄子上了。我如今没有精力去一个个查她们,待余孽事了,若她们没有嫌疑,再接回来罢。那庄子上样样俱全,也委屈不了她们。”
  沐元瑜一愣之后也就懂了,滇宁王这是因柳夫人而疑上身边所有的女人了,连生育过的孟夫人等都不例外,从他的立场讲,这么做不算错,也符合他的为人。
  而对她来说,也是省了不少事,她是不需要给任何人交待了,就点头应道:“是。”
  她要出去,滇宁王叫住了她,格外多说了一句:“父王如今这个模样,你见到了,这许多事情,多要依靠你了。你接手那些人马后,别的还在其次,最要紧的第一桩是查柳氏贱人跟——跟她带走的孩子,查到了——”
  他依在床头,用力闭了下眼,下一句话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沐元瑜有耐心地等着。
  窗外细雪无声,室内温暖如春,滇宁王的脸色挣扎出了一层薄薄的潮红,终于道:“格杀,勿论。”
  沐元瑜微微扬了眉。
  滇宁王睁开了眼,但没有看她,只是望着前方,眼神其实没有焦距,自语着道,“沐氏的大好基业,倘若一定留不住,宁归于朝廷,不能送与余孽。我这么做,总算不是全然的对不住泉下祖先了……”
  他的声音飘忽着,好像是说给沐元瑜听,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沐元瑜肃了脸色,躬身道:“是。孩儿明白。”


第148章
  沐元瑜没怎么歇息,隔日一早就开始抱着滇宁王处取来的资料看起来。
  滇宁王病倒,后院女人一扫而空,滇宁王妃的日子是前所未有地舒心起来,见到沐元瑜一刻不闲,她很是心疼:“瑜儿,何必这样着急,我看这些贼子翻不出多大浪来,你多歇两日,不怕什么。这都是你父王惹出来的乱子,等过一阵子他病好了,叫他自己收拾去也罢了。”
  沐元瑜笑道:“拖下去会更加麻烦。我看那边布局如此深远,恐怕所图不小。”
  外面的事滇宁王妃是不大懂的,她只把持着王府内的一块,见此只能道:“好罢,你自己当心着身子,不要太操劳了。”
  甚是遗憾地转身去了,暂时打消了叫绣娘来做上无数华服的念头,只是让厨房每日都变着花样做些好菜给沐元瑜好好补一补身子。沐元瑜的下巴尖起来是年长之后的自然发育,但在她做母亲的眼睛看来,那必须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亏了嘴了。
  五日后,补得精神焕发的沐元瑜低调地去外面绕了一圈,恢复了男装重新回来。
  府里才进行过一波波清洗,连生了两个女儿且有封号的孟夫人都被移出去到庄子上看管起来了,其他人更不必说,还能留下来的个个噤若寒蝉,不该问的事绝不多嘴,滇宁王妃随便寻了个借口,只说女儿流落在外面吃了大苦头,身体孱弱,送去了寺庙求佛祖保佑,先静养一阵子,谁都没敢多问,沐元瑜顺利回归。
  这一日也就到了腊月二十八了,少掉一半人口的府里本来冷冷清清的,滇宁王病着,沐元瑜在外,滇宁王妃都懒得安排收拾过年的事宜,但沐元瑜这一回来,就大不一样了,滇宁王妃赶着叫人忙碌起来,各处张灯结彩,系红绸贴春帖,一样样紧锣密鼓地张罗着。
  只有一样,还是取消了,就是祭祖。
  沐氏祖先祠堂座落在王府里,每年都是沐氏族人举家上门祭拜祖先兼给滇宁王拜年,今年滇宁王后院里起了这么大把火,直接把他烧得起不来了,他没有心情再应付族人,就发了话,令各家在自己家中遥祭便是。
  一般人都听了,只有一个例外,沐元德。
  滇宁王和锦衣卫派来查他的人都是暗查,他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听说滇宁王病到连祭祖都不能主持,就来探病来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沐元德身上的嫌疑一分为三成了三个可能,一个,是他全然无辜,刺客供出他来,只是搅浑水,意图进一步分裂沐家两房;另一个,他就是幕后指使,刺客没有说谎;再有其三,是最坏的可能,他跟余孽勾结到了一起,共同导演出了对沐元瑜的刺杀。
  滇宁王不愿见客,只能沐元瑜出来见这位大堂兄,她略有头疼,并十分想念朱谨深。
  从前不觉得需要依靠谁,她自己处理事情也没觉得有什么障碍,然而朱谨深的脑袋太好用了,她跟他在一处惯了,遇到问题,她还在想,他已然推演出来,渐渐她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现在回到全部靠自己的境地里,她很有点失落。
  古话说的不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不知道他在京里怎么样了,皇帝罚得他重不重,她接手了滇宁王的那一摊子,手里可用的人事多了,第一时间就派出了人往京里去打听,只是还没有回信,不知道年后能不能知道,希望皇帝意思意思,罚一点点就好了——
  “元瑜堂弟?”
  沐元瑜陡然回过神来,面上不显,从容笑道:“大堂兄见谅,父王卧病不起,大堂兄提起来,我心里十分焦急,就走了点神。”
  沐元德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他今年已三十二岁,跟沐元瑜说是以兄弟相称,坐在一处看起来实像是两辈人。
  要说话,也没多少可说的。两家关系从前极坏,沐元德随了沐二老爷,除了祭祖从不和这边来往,和沐元瑜很不熟悉,三两句问候过后,气氛就有一点僵凝下来了。
  沐元瑜打起了精神——她不是成心走神,不知怎么地,打回家来后可能是放松下来,一直不大能集中起注意力来。
  “多谢大堂兄特意走一趟,二伯父和二伯母都还好吗?我要侍奉父王母妃,帮忙一些家事,不便去探望,还劳大堂兄替我解释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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