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羡回去的时候，惊讶的看着纪老爷子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面前泡着一杯淡淡的清茶，飘着浅浅的茉莉香，院子里的芳香馥郁让纪南羡端坐在纪老爷子对面。
深深呼吸一口气，纪南羡带了几分笑意：“爷爷今天怎么有了心情泡茶。”
纤手捻起深青色钧瓷的小茶杯，纪南羡将茶水送到嘴边，一口咽下去便是满嘴的香味，只是后劲苦了些。
“爷爷，没有睡午觉，一定是在等我吧。”纪南羡笑笑看着纪老爷子。
“还算你聪明。”纪老爷子扫一眼纪南羡，苍老的声音染上了和气。
记忆里，纪南羡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纪老爷子，带着丝丝的严苛，眸子幽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犀利。
忘记了从纪老爷子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时候了，纪南羡没由来的带着几分惊愕。
“学业怎么样了？”纪老爷子端起桌上的茶水杯子，淡淡开口。悉数平常说着最平淡不过的话。
纪南羡下意识皱眉，也没有打断纪老爷子的话。
“还是那样。”纪南羡带着清淡的笑意，从树上投射下来星星点点的太阳光线，就那样斜肆的打在纪老爷子全白的头发上，泛着点点的光亮。
纪南羡鼻子酸涩，猛地抬手将茶水送到嘴边，却又有几分烫了。
“你爸爸的那件事之后……我对你唯一的心愿就是健康的活着。”纪老爷子眸光闪闪，低落了些。
“我不能陪你走一辈子啊！”一声长叹之后，纪老爷子冲着纪南羡笑笑，似乎带着孩童般的顽劣，脸上那一丝笑让纪南羡攥紧了茶杯。
纪南羡没有说话，眼睛仔细盯着茶杯中倒映着树的光影，视线却猛地模糊起来。
“爷爷最想见到的就是儿女绕膝，子孙满堂。可是人这一辈字，最希望什么，也最得不到什么。”纪老爷子偏着头，苍老的声音带着悠长，像是回忆却说着最平常的话。
纪南羡落在嘴边的话，却猛地吞咽下去，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
“我看啊，楚家那小伙子不错。”纪老爷子将眼神浓缩在纪南羡身上，带着认真的表情。
纪南羡看着纪老爷子，不在意的笑笑：“爷爷，谁说他不好呢。”
纪南羡说完话，却莫名觉得有些难过了。爷爷的意思是多么明显啊。
“爷爷老了，做不了孩子的主，有时候也看看身边人。”纪老爷子语重心长的说完，悠悠看一眼纪南羡，准备起身。身子顿了一下，眼前陷入了昏暗，过了几分钟才慢慢清醒过来。
“爷爷，我知道了。”纪南羡赶紧搀扶着纪老爷子，下意识皱眉。
“人就像是一个机器，老了就什么也做不了啊。”纪老爷子长叹。
“老纪，你的如意盏要带着吗？”孟姨从客厅探出头看着纪老爷子，带着询问。
“爷爷要出门？”爷爷的如意盏是一盏台灯，那是爷爷奶奶结婚时候乃奶奶娘家的嫁妆，也是爷爷最珍视的东西，好好安放了多少年，也从没有见过老爷子带去哪里。纪南羡自然带着疑惑询问。
纪老爷子身子停下来，喘着气慢慢说着：“忘了告诉你，你孟姨邀请我去乡下走走。正好我也没有什么事了。”
纪老爷子拍了拍纪南羡挽着他胳膊的手，带着几分轻笑。
“钥匙一会儿让孟姨给你。”纪老爷子看一眼纪南羡，便偏过了头。
两个人到客厅坐下，就看见孟姨在屋里走来走去。
正文 第39章 ：无端纠缠
“孟姨，爷爷怎么答应了？他不是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吗？”很多时候纪南羡都想让纪老爷子出去走走，却从来都没有见过纪老爷子出门，怎么这一次答应了。纪南羡带着好奇。
“他啊，就是倔脾气，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走走。”孟姨也带着无奈，将手中纪老爷子中山装放进行李箱，学着纪老爷子的样子说话，惹得纪南羡笑起来。
“别担心，孟姨啊，会照顾好他的。”孟姨又开始忙起来，纪南羡帮不上忙，只能退出来。
孟姨听着纪南羡离开的步子，身子停顿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接着开始手中的动作。
“小羡啊，下盘棋吧。”纪老爷子早已经摆开了棋盘，远远招呼着纪南羡。
纪南羡走过去，跪在小桌一侧，认真看着棋盘上面的风云变化。
纪南羡执着黑子，走的小心谨慎，纪老爷子执着白子走的犀利，让纪南羡时刻提防着。
“你妈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要收养一个小男孩。”纪老爷子冷不丁说出一句话，纪南羡手中捏着的棋子落了下去，砸乱了一片棋子。
“是，爷爷。”纪南羡低头，老爷子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知道你做什么都有分寸，随你去吧。”纪老爷子舒了一口气，纪南羡也不知道纪老爷子什么意思，只是从爷爷的口中听着那句话确实惊讶。
“谢谢……爷爷。”纪南羡笑了笑。
还没有结束一盘棋，孟姨就招呼着去吃饭了。
楚京墨正在出差的路上，机场安检之后正坐在登机口，接到了纪南羡的电话。
“南羡？”楚京墨带着惊讶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却没有丝毫掩饰心中的欣喜。
“京墨，下午有空吗？”纪南羡站在院子里，犹豫很久还是拨打了楚京墨的电话。
“怎么了？”楚京墨看看手表，远处一行的同事看着楚京墨招手，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楚京墨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别等自己先进去。
辛桐远远站着看着楚京墨，只看见了楚京墨的背影。那健硕宽厚的背影此刻正讲着电话，阳光下楚京墨的侧脸飞扬着神采。
“老爷子明天去乡下了，你有空……一起吃饭吗？”纪南羡咬着牙，还是将剩下的话说完了。
“如果你不方便……”纪南羡想要挂断电话，开解着自己，却被楚京墨打断了。
“好。”楚京墨欣喜的眸子闪烁着光亮。这是那一次时候纪南羡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而纪南羡说的那些话，却是楚京墨期盼了很久的。
挂断电话的时候，楚京墨转身看见自己身后的辛桐。
“楚师兄，什么事这么开心？”辛桐走近了些，看着楚京墨开口。
“终身大事。”楚京墨璀璨一笑，依然是他温润的样子。
辛桐的胸口因为那句话染上了霜雪，眼睁睁看着楚京墨从机场疾步走出去，瞬间消失在了人群中。
楚京墨还是在饭点的时候赶到了纪家院子。
孟姨将最后一道清炖鲫鱼搬上桌，就听见楚京墨的声音。
“孟姨，有我的份吗？”楚京墨偏着头看着孟姨，带着讨喜的样子。
“哎呀，楚老师，快坐下快坐下，也不知道你来，我去厨房再做两个菜，你快坐。”孟姨迎着楚京墨，转身向厨房跑，被纪老爷子拦下来。
“京墨也不是外人。”纪老爷子话是对着孟姨说的，眼神却看了一眼纪南羡。
楚京墨却笑了，看着纪南羡的眼神越加温柔了。原来纪南羡那个电话，是她的想法，并不是纪老爷子让她叫自己的。这样想着，楚京墨的眸子便更加神采奕奕了。
四个人坐下来，更像是一家人了，纪南羡话不多，只是拿着瓷白的小碗为楚京墨盛了一碗鱼汤。
纪老爷子看一眼纪南羡，随后别开了眼，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神露着轻笑。孟姨看见了纪南羡的动作，早就乐不可支了，楚京墨惊讶纪南羡的动作，接过纪南羡手中的小碗。
馥郁的馨香带着鱼肉的鲜嫩飘在了楚京墨的鼻翼间，楚京墨低头抿了一口，淡淡的香气就像是纪南羡的清淡。
纪老爷子示意纪南羡打开放在桌上的红酒，就在纪南羡抬手去拿的时候，楚京墨早纪南羡一步将酒拿在手中：“我来。”
纪南羡也作罢没有说话。
纪老爷子时不时轻声咳嗽让纪南羡皱起了眉头：“爷爷，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
纪老爷子因为纪南羡的话轻微的征了一下，摆手拒绝：“人老了，什么病都赶着来，不能什么时候都往医院跑，也没有什么事。”
孟姨看一眼老爷子，也没有说话，只是深陷的眼窝黯淡了许多。
很快，深红的液体带着几分浓郁的酒香洒落出来，带着勾人的气息。
“听南羡说，老师明天要去乡下了。”楚京墨站起来身子前倾，双手将酒杯递给纪老爷子。虽是闲谈，楚京墨也用这样恭敬的方式。
老爷子话不多，却是满意的点点头接过了楚京墨的酒杯。
“南羡这孩子，还是要你多多照顾。”老爷子心情显然很好，仰头便喝下了酒。
低沉的声音出现在饭桌上，那样郑重却让纪南羡的身子一顿。不知道为什么，纪南羡没由来酸涩了几分。恍惚的时候就听见身边传来的声音：“可以一起去看老师。”
纪南羡倒是点点头看一眼楚京墨，眉眼浅淡。
纪老爷子想要再填一杯的时候，两只手同时抓住了酒瓶。
一个是纪南羡，一个是孟姨。
两个人相视一笑倒是同时松开了手。老爷子理所当然没有喝下第二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