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客气了。”季初然倒是表现得很大方,甚至比往日还要更大方得体些,“不过是几句玩笑话,梒娘比二妹妹还要小上一岁呢,我怎么会因为这个就恼了她。”
“那就好。”李氏的态度又是一变,“但是这东西,你们也还是收下的好。毕竟也是梒娘待你们的一份心意呢。”
就算范夫人一直低着头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季念然依然清楚地看到她眼中流出的嘲笑。老太太拿起茶杯,轻轻咳了一声,宝瓶忙走到那丫鬟身边,接过了托着戒指的手帕。
“这戒指有大有小,一时也分不清到底适合那位姑娘。不若先收在老太太这里,等明日再给几位姑娘送过去。”
季初然瞥了一眼宝瓶,又看向了李氏,“还望伯母能向梒娘转达我们姐妹的谢意,这礼物我们都很喜欢,难为她想着我们。”
李氏听了这话,才略显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人告辞离开了。
堂屋里的气氛一时就有些沉闷,幸好没一会儿又有别的府上的内眷前来贺寿,气氛才渐渐地又热络起来。有范夫人帮衬,老太太同其他人家府上的内眷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刚刚发生过一段不甚愉快的插曲。相比之下,强撑着笑意的几位季家小姐,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若是留心,就很容易被人看出不对来。
幸好前来做客的都是聪明人,就算留意到几位季家小姐的不对,为了不得罪季家,也没有人露出声色。
一时招待客人们用过了午饭,又请了江宁城里有名的戏班子,唱了几出小戏。待送走了客人们,主人才得以休息片刻。
季念然带着石斛回到东厢房,不待授衣服侍她换衣服,直接走到里间,立即就歪到在了美人榻上。
授衣见了忙走过来提醒她:“姑娘,您这么歪着,衣裳该皱了呢。晚上可还有家宴……”
季念然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客人们都走了,晚上的家宴不过是自家人并范家姨妈和两个表哥罢了,也都不算外人。就算到时换一身别的,也不碍什么。”许是在老太太身边强撑了大半日,又没有午睡,季念然一边说一边微微闭上了眼睛。
授衣见状也不再多言,轻手轻脚地帮季念然摘下了头上戴着的钗环——这些都是精贵的物什,又多有尖角,若是万一小姐在睡梦中翻身的时候不小心伤到自己或是碰坏了,都是件麻烦事。
季念然这一觉足睡了半个时辰才被石斛叫醒,她半睁着眼看了看时辰,才猛地坐了起来,“怕是要迟到了,你们怎么不早点叫我?”
流火和授衣正打水进来,准备服侍她重新洗脸梳头,听了这话,都是一脸无奈地笑意,“姑娘睡得很沉呢。不过也不要担心,老太太屋里的姐姐们还没过来呢,时间还富裕得很。”
若是时辰差不多了,必有老太太房里的丫鬟过来叫她。季念然想到这里才放下心来,“今儿怕是又要闹得好晚才能散,你们两个看好了屋子,等老太太生日过了,我给你们放一日假好生歇歇。”
“姑娘您就放心吧。”流火和授衣都立马拍着胸脯保证,“我们不过是看着屋子,倒是石斛姐姐,比我们更累呢。姑娘也要给石斛姐姐一日假才好。”
“那是当然。”授衣在帮季念然重新梳头,她不敢乱动,只能透过西洋镜看了石斛一眼。她屋里的丫鬟虽然多了,但是重要场合能带得出去的丫鬟还是只有石斛一个,平日里请安上学的时候尚能和流火授衣轮值,但是这些日子应酬多,进进出出都只能让她跟着。
这时老太太房里的金鱼过来传话,说让季念然收拾好了就过去。主仆四人也来不及多说,匆匆收了尾,流火和授衣一道送季念然和石斛出门。
参加晚上家宴的,季家的大小主子们并范夫人和范良生、秦雪歌,共十余个人,还有男有女,大太太和老太太商量之后,就让人打扫了花园内的一处敞轩,摆了两张大圆桌子,中间用一架四扇屏风隔开。老太太、大太太带着几位小姐一桌,范夫人也坐在她们这桌。老太爷、大老爷带着几位少爷表少爷们以桌。因着都不是外人,说话倒也随意自在。
由大老爷打头,带着小辈们轮流给老太太敬酒祝寿,又有以季昀为首的几位少爷,吟了些祝寿的诗词赋,喜得老太爷和老太太倒赏了他们很多东西。
酒过三巡,席间偶有几个去净房或是出去打算松散松散,人已经不是很全。季念然听着老太太和范夫人又开始聊管家经还有日常人情往来,不免觉得有些无聊,趁着大太太看不到她这边,垂着头一个哈欠一个哈欠打个不停。
“四姐姐,你这样困,不如去个净房顺便沿着游廊转一转,我看刚刚二姐姐就带着丫鬟去了净房,现在还没回来呢。”季茉然坐在季念然旁边,看到她这个样子,就轻声劝她。
季嫣然坐在季念然的另一边,她出去了多长时间,季念然也心里有数,听了季茉然的话,她略一犹豫,便答应下来,“好妹妹,我只出去醒醒神,一会子就回来。若是老太太、太太问起来,你好歹替我遮掩一下。”
“四姐姐放心,我自然晓得。”季茉然看着季念然,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季念然这才放心下来,趁着长辈们不注意,起身离席寻石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星期忙的不像我了都~
第19章 第 19 章
季念然用了净房,又不愿回到席上去干坐着,便带着石斛沿着抄手游廊缓缓而行。
石斛自觉能看出些季念然的念头,就趁机劝她:“姑娘若是想透透气,不如在这回廊里略坐一坐。今儿老太太兴致高,想来一时半刻还不会散席呢。”
这话正和季念然的心意,她也不矫情,顺势在回廊边上坐了,背倚着红色的漆柱,看着园子里的景致。最近收拾园子的人都忙着收拾季府后面新扩出来的预备着明年接驾用的园子,这个小花园打理得就没有往年精细了。但是为了预备老太太的生日,依然沿着回廊挂了很多灯笼,又在园内点缀用的几处山石之上装饰了各色花样的琉璃风灯,季念然一时之间竟是看进去了。
突然,季念然伸手握住了石斛的手腕,把石斛吓了一跳,又怕大声会引来别的人发现她们主仆二人躲在这里,连忙小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你看……”季念然突然顿了一下,又伸手指了指园子里假山的方向,“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两个人影?”
“哪里?”石斛疑惑地朝着假山的方向看了两眼,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这园子里多山石树木,接着灯影,有的远远看去就像是人呢。姑娘怕是……看错了?”
季念然轻轻摇了摇头,刚刚自己面朝着园子里的方向坐着,石斛要看着自己,又要注意回廊中有没有别经过的下人看到她们,怕是没有看到。而自己看到那两个人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若是吵嚷起来……
“那影子一晃而过,许是我看错了。”只是这样一搅,就失去了继续坐在这里的兴致,她起身带着石斛,又缓缓回到了宴席的地方。
季念然回到敞轩的时候,老太太和范夫人还停留在刚刚的谈论话题,她出去的时间不长,但是依然瞒不过季初然和季慧然。
季初然和她之间隔着空着的季嫣然的位置,等她落座,才倾着身子凑过来笑道:“你回来得倒早,怎么没多转一会儿?”
“不过是去了趟净房,哪里敢出去瞎转呢。”季念然连忙解释。
“二妹妹出去的时间倒是长,你……没遇见她?”
季念然连忙摇头,“许是二姐姐被什么事绊住了吧,我倒是没见到她。”
话音刚落,余光就看见季嫣然扶着丫鬟的手,缓缓走了过来,身上却不同于上午姐妹们一式的圆领袍,或是刚开席时身上穿的袄裙,已经又换了一身。想到这里,季念然的目光不禁在季嫣然身上顿了一下:季嫣然开席时穿着金色撒花小短袄,橘黄色的八福湘裙,倒是和她在回廊中看到的假山后的影子很像!
老太太正说得尽兴,却也注意到季嫣然回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衣裳,便开口问道:“二丫头怎么换了身衣裳过来?”听到这话,大家纷纷看向还没有落座的季嫣然。
季嫣然却也不见慌乱,略带羞涩地笑了笑,“刚刚去净房,不小心把裙子弄脏了,看着老太太兴致还好,就回去赶紧换了一身。”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太太问完就撂在一边,不再理会。季嫣然这才落座,有她隔着,季初然和季念然也不好再说话,只能各自坐着。季念然心中还想着自己看到的那个影子,又在心中暗暗和季嫣然之前的衣着身形对比着。偶然转头,刚好看到季嫣然手中握着茶杯愣神,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还挂着略带甜蜜的笑,不禁心中疑惑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