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不想再吃。
“有。”栾生却答,垂眸问,“你要做什么。”
“今日心情不错,给你们弹首曲子听,要听吗?”
“大姐姐,你还会弹琴?”院子里,苏心正走了上来,一脸吃惊。
苏锦看她一眼。
自从到了南齐,安顿下来,苏心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也是,栾生将她安置在王府,并未任何苛待于她。
“嗯,不行么?”苏锦轻挑了挑眉,证明她心情很好。
苏心摇头,忙走过来,“不是不行,是觉得,你也会的太多了,你这样说来,我倒真是好想听听。”
“我也想听听。”栾生对苏锦的话极其应和,随即,吩咐一旁人去取。
“将那把‘绕梁’拿过来。”
“绕梁?”苏锦抬眸,看着栾生,“那把四大名琴之一?”
栾生点头,“正是。”
“那把琴不是毁了吗?”
虽说这不知是哪个朝代,历史上没有,可是对于这四大名琴,她却在此看过书籍记载。
“绕梁”早被楚庄王毁了,何谈在。
“嗯,如古书所言,是毁了,不过并不是真的毁,那只是,楚庄王做给外人看的,他醉心于此琴,如何当真肯舍得。”栾生给苏锦解惑,又有些好笑,“不过,我得到它也是机缘巧合,没曾想过会有一日能把它拿出来。”
能弹名琴,这感觉,还是不错的。
隐隐看到苏锦面上的兴奋之色,栾生的心也倏然快活起来,早知她如此热衷这个,他便早点拿出来了。
一旁,苏心也是满心期待,当然,她更期待苏锦能弹成如何。
“你们别期待了,我已经许久不碰琴,所以,可能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矣是有的,不过,是噪音。”苏锦道。
苏心目光闪了闪,似乎沉思片刻,然后道,“大姐姐,你何时学的琴啊,你以前在府里可是什么也不会,只会打架闹事……”说到此,苏心又颇有些尴尬的住了嘴。
苏锦倒是真一点不生气,反而倒了杯茶递过去,“那你看我何曾习过武,何曾练过字,习过画,何曾认真学过穿着打扮。”
“武功不说,那其他的那不是北冥国师教你的吗……”惊觉自己失言,苏心又忙住了口,低头,饮茶。
苏锦眉目淡淡,却不见任何波澜。
一旁,栾生看着苏锦,他当然不会相信什么百里墨夙教她十多日,她就什么都会了。
不说之前和她相处种种,就说之后,就这一路从大楚到南齐,她的心算,她的筹谋,她的妥善,岂能是一朝一夕而成。
栾生看一眼苏心,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这笑容不过是无奈,没有其他之意,可是看在苏心的眼里,却偏就是如光日一般的绚烂夺目,扰了心里何止一层涟漪。
不一会儿,管家便呈上来一个极其精美的长方形盒子。
宝蓝色的花纹更显得此内特品珍贵。
“取出来吧。”栾生吩咐。
苏锦摆手,“我来吧。”起身,让管家将盒子放在院子里一方石桌上。
盒子打开,一股古韵古香之气便扑面而来。
精致,大气,典美,平滑,柔腻。
古红色里间年轮般的纹路,阳光下,照于弦上,盈泽生亮。
“果然不愧是‘绕梁。’”苏锦将琴取出,手指落在紧繃的琴弦上,轻轻一碰。
声如莺鸣而出。
“很赞!”苏锦颔首,让人取走盒子。
“那大姐姐,你弹一首我听听。”
“你听什么?”苏锦笑问。
“都行啊。”苏心也看着那琴发光。
苏锦轻轻坐下,“行,试试。”话落,双手抚于琴上,弦之美,都让她有些不忍触碰。
一连碰了几个音,苏锦似乎寻到调儿。
一旁,院子里人耐心的看着。
小五对着一旁护卫悄悄的,“苏锦小姐该不会是说了大话,下不来台了吧,要不要我们帮她找个台……”话没落,被突然转过头来的栾生瞪一眼,立马乖觉了。
而这时,一曲调子也终于在苏锦指尖像样的流泻出来。
轻调,明快,节奏,又婉转。
手指掠动,更将一首《阳春白雪》弹奏得张力而富具生气。
“好好听。”苏心眼睛都直了,“我以前只听过用琵琶弹奏,却没曾想,用琴弹,还能是另一番境界。”
而且,越听,这熟悉的韵律,与可见一般的琴术功底便透出来。
尤其是苏心本就擅琴,更能知道,这功底,并非一朝一夕而成,深深咋舌,看着苏锦那忘情痴醉,熟练的动作,苏心也不禁有些入迷了。
“王爷,苏锦小姐,出事了。”
“铿。”一声,琴声骤然打断。
栾生不悦的看一眼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护卫,又看一眼苏锦看过来的眼神,收起不悦,当下道,“说吧。”
那护卫看着眼下情形,也是心里打鼓,可是还是事情重要,当下道,“满都城里突然下起了纸雨。”
“纸雨?”栾生蹙眉。
苏锦疑惑。
苏心,小五等人也觉得奇怪。
“我只听说过红雨,还有纸雨的?”苏锦问。
“回苏锦小姐,是的。”那护卫答道,说话间,又看向栾生,眼神颇为闪烁。
栾生和苏锦对视一眼,栾生抬手,“细细说来。”
“就在一柱香时间前,天上突然飘来无数宣纸,今日又正好是南风,风一吹,飘飘扬扬的,百姓惊奇,纷纷去捡,便见纸上还有字。”
“何字?”
那护卫顿了顿,自袖中取出几张,递了过去。
栾生接过,打开一看,面色微变,又紧接着打开另外两张,面色顿时不好,随即,向着苏锦递了过去。
苏锦接过。
一共三张。
第一张,“深情不悔。”
第二张,“我对你。”
第三张,“苏锦。”
出自同一人之手,笔力挺劲而潇洒,落笔随性,却绝对用力,可见写此字者当时那复杂而深切的心绪。
而这三张纸连起来……
苏锦,我对你,深情不悔。
九个字,如重雷一般,生生击在苏锦的心上,心脏,紧紧一缩。
这些字,都是百里墨夙写的。
每一字都能看出他的,情深厚谊。
“满大街,都是这些字吗?”苏锦心绪震动,面上却没有任何波澜,问那护卫。
那护卫点点头,“是的。”说话时,头微微微垂下,似有隐瞒。
栾生自然看出来了,苏锦也当然看出来。
“还有什么?”栾生问。
那护卫顿时一惊,踟蹰着,“还有……也没了。”
“说清楚。”栾生命令。
那护卫顿时硬着头皮,又自袖里拿出三张宣纸递向栾生。
栾生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面色,刷的变得明显,偏头,向苏锦看去。
苏锦自然也看见了。
同样的九个字。
“苏锦,我对你,深情不悔。”
同样的出自一人之手,可是却生生让苏锦心脏抽缩得厉害,好像,浑身都疼。
因为,这些字,并不是如方才,以笔墨而成,而是……
以血而就!
以血而就!
这些字,同样是百里墨夙写的。
瞳仁紧缩,似乎也忘记了呼吸,整个大脑好像都忘了运行。
苏锦有些无力的坐了下去,面无波澜,可是,只一瞬,浑身都透着旁人不可近得的森寒冷气。
那护卫低下头,似乎不知道如何答话。
因为,这得用多少血——
院子里突然死一般的寂静,方才因一首《阳春白雪》而起的春暖之意又瞬间被打下了万仗深渊,似过上了寒冬,所有面色都极是难看。
“他,是不想要命了吗?”终于,栾生轻轻开口,说这话时,几乎气息不稳,声音颤抖。
无人敢应声,皆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少倾,栾一叹口气,看向一旁的护卫,“立即吩咐下去,用尽一切手段,让整个都城的宣婚都不得卖出。”
“王爷……”那护卫紧唇,“属下们已经问过了,所有店里的宣纸,都在昨夜卖光,因为不是同一时间所售,是分了时段购买,而且,又是不同人买,所以也无人起疑,便没人上报,如今……”那护卫似觉自己失职,头垂得更低,“属下也是突然发觉都城纸价突然抬高,竟有着洛阳纸贵之势,方才起疑,这一查,刚查到一半,天空,就飘起了纸雨。”
那护卫坑着气,极尽挫败的说完,便不再发一声,呼吸,都好像紧了紧。
栾生看着一直静坐在那里,手拿着宣纸,不声不语的苏锦,这一瞬间竟也有些无力。
如此不要命的深情,他能说什么。
所以,他只能看着她,只能将掩在袖中的手指,一点一点握紧,又一点一点松开。
“那如今,都城里,可有什么言论传来?”少倾,苏锦突然看着那护卫,打破这一切沉寂。
清灵空透的声音,却听得让人无端发慌。
那护卫看一眼栾生,对着苏锦道,“回苏锦小姐……如今整个都城都在传,说……你始乱终弃,见异思迁,还说,百里少主对你深情如此,以血而书,书深情厚谊,你若死,如何为这情……为这情……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