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伸手去接,齐光的手先落到了笔上,她的手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两人手覆在一起,一热一凉,许安乐欲将手抽回,却被齐光反手握住。
吧嗒一声,毛笔还是落在了地上,打了个滚儿后停了下来。
许安乐手被齐光握着,她抬头望着他,眼睛里好像有小刀子飞着,使劲儿将手往外抽。
“松开。”
他当她什么人呀,忽冷忽热的,想亲近了就亲近,想远离就远离。
齐光没有松开,反而握的更紧了,他目光专注的望着许安乐,眸底有深情亦有歉然。
许安乐被他看的有些慌乱,努力将手往回抽着:“快松开,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么,别碰我。”
“安乐,我有话和你说。”
齐光一直不松手,许安乐也不挣扎了,比力气她如何比得过他。
“什么话?给我几百两银子?还是永远感激我?”
一提起这些,许安乐心中就冒火,齐光这人最擅长将旁人好好的心情变糟糕。
他恢复记忆了,两人之间不能像从前了,许安乐虽然一时半会儿不太适应,但总归能理解。
但每次,她进一步,他就退三步,她退两步,他又进上三步,这算什么呢,难不成她心软就合该被戏耍。
许安乐在大周举目无亲,多蒙云先生收留,又治好了她的骨折,将她脸上红痕去掉,将她养的珠圆玉润的。
对于云先生还有桂圆,以及嘴巴惹人讨厌的秦归,许安乐是一千个感激。
但齐光不一样呀,她从山里将他捡了回来,他全心全意的缠着她,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很重要的错觉,对这个时代多了一些归属感。
齐光那时懵懵懂懂的,许安乐也理不清她的心思,她到底是依赖着他的喜欢呢,还是看着他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天长日久动了心。
后来,齐光恢复了记忆,又在拜月节时,将她从人群之中救出,从那天起,一切就有点儿不一样了。
那个一直跟在她身后,总有说不完的话,喜欢用明亮清澈眼神望着她的人,一下子消失了。
他明明没忘记两人之间的相处,与她相处时,偏偏摆出相敬如宾的架势。
“你松不松手,不松我咬你了。”
许安乐越想越委屈,瞪圆了眼睛,好像随时要张口,在齐光手腕上留下两个牙印子似的。
齐光望着许安乐顾着腮帮子生气的样子,突然想起了田鸡,眼底漫上来一些笑意,将手腕递给她:“咬吧。”
他手腕白皙似玉浑源莹润,没一点瑕疵,比女子手臂还要好看。
旁人怕是碰一下,都怕将他手腕蹭掉一层皮,许安乐心里压着气,张口就咬了上去,还用了七成力道。
以前,她看的小说里都讲,练了武功的人肌肉十分结实,一口咬下去,能硬的把人牙齿崩掉。
许安乐大义凛然的咬下去后发现,小说里都是骗人的,他的手腕被她咬出了一圈牙印,几乎都要渗血了。
她松开了一口小尖牙,心里不太好意思,面上还凶巴巴的:“你胳膊太嫩了,娇滴滴的跟小娘子似的。”
对于许安乐恶人先告状的做法,齐光回以宠溺一笑:“安乐,别生气了,之前是我不对。我恢复记忆后,怕唐突你,所以刻意保持了距离,没想到会让你误会。”
“继续保持啊,我误会什么,最后走路离我三丈八,说话用扇子遮着脸,同席吃饭别抬头。”
许安乐一张快嘴,将齐光堵的哑口无言,但他仍然不生气:“如今我也想通了,我们两个也不必太过见外。我心中是念着你的,但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待到一切太平之后,我便八抬大轿将你娶进门。”
“!”
齐光的话,让许安乐彻底震惊了,素来伶牙俐齿的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睁大眼睛望着他。
这画风转变的猝不及防,比脱缰的野马还要放荡不羁。
明明他们两个人已经快疏离成了路人,齐光突然提起八抬大轿将她娶进门,不会是突然失心疯了吧。
许安乐这样想的,也是这样问的,还问的结结巴巴:“你不会是被我咬了一下,得、得失心疯了吧。”
说完后,她意识到这话仿佛有歧义,她又不是狗,怎么会让人得恐水症。
齐光紧握着她的手,认真严肃道:“安乐,我知道这些话太过轻薄无礼,但我不想让你误会。我不止感激你,更加心悦你,还想与你琴瑟相和白头偕老。”
他郑重其事的声明,让许安乐大脑再次当机,慌乱的回了一句:“我不会弹琴,更不会鼓瑟。”
“……”
好吧,此话脱口而出之后,许安乐就意识到了她的傻气。
齐光也没太过逼迫,他松开了她的手,从颈间取下一枚双龙戏水玉佩,连同红绳一起赠予她。
“这是我戴了多年的玉佩,如今送给你,暂作信物。”
许安乐再次煞风景了,她摆着手说:“我不要,而且你这玉佩之前又没戴,怕是又在哄我。”
这次轮到齐光无语凝噎了,他收起玉佩长叹到:“我知你如今未必信我,但望你细细斟酌。至于这玉佩,之前曾失落过,是陈良又找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为哥哥许嘉树正名一下……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娃,又要报仇又要寻妹妹,也是个苦命娃啊,兄妹一定能早些重逢的。
第35章 035 岐州置办家业
话说到这份儿上, 许安乐着实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她是比这边的小娘子更加大胆一点儿,但谈婚论嫁这种事儿,对她而言还太刺激了些。
许安乐胡乱回了几句, 捡起毛笔,抱着书和碗就跑了。
事后, 她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只记得雨声哗啦啦的, 院子里全是水, 驿站的墙壁淋湿了一大片儿。
齐光倒是对那日情景记忆犹新,她羞红的脸颊,她飞扬的裙角,她鬓边轻盈欲飞的蝴蝶发簪。
将心意尽数说出之后,齐光再与许安乐相处时,不再像之前那么拘泥, 无论关心还是欣悦都坦然了不少。
反而是许安乐, 自从齐光表白之后, 久违的少女心突然回来了,每次与他相处都分外不自在。
但这点儿不自在, 好像蜜糖里的一点儿醋, 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情意, 细水长流的滋长着。
商队一路前行,终于到了岐州,齐光体内余毒,还有许安乐脸上红痕全都消失了。
秋末冬初, 又到草木凋零的日子,岐州位于大周西南方,离都城约五百公里,再往西四百公里就到了边境。
古代疆域图属于重要机密,普通百姓不得私藏,许安乐只能从旁人的语言描绘中,对大周疆域有个潦草简单的印象。
岐州到了,分别的日子也要到了,云先生是要先走的,离开的日子还没定。
许安乐没敢问齐光,他体内慢性du药已经完全除掉了,恐怕不会在岐州留多久了。
他说了要八抬大轿娶她过门,但也说要先处理一些事,等一切太平。
许安乐这一路走来,见识了许多风景,也看遍了民间疾苦,听到了一些她在野人沟中,永远都听不到的故事。
大周疆域辽阔,有富庶繁华的地方,也有贫穷落后民不聊生的地方,有地方风调雨顺,有地方闹瘟疫、灾荒,更有小部分区域曾在这一两年发生过叛乱。
如果没有从山沟里走出来,许安乐永远不知道,看似稳定太平的大周国,繁华之下藏着这么多汹涌暗流。
天高皇帝远,朝堂上的事儿,许安乐懂的不多,但她能感觉到,大周表面上太平,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
这种事儿没有人敢提,但不妨碍大家偷偷摸摸的给自己留后路。
走南闯北的商人们,嗅觉最灵敏,哪里不对劲儿了,他们老走就闻了出来,将家当还有家眷无声无息的挪了地方。
岐州属于军事要地,这里驻扎着骁勇善战的西南军,相比其它地方而言太平了许多。
附近有军队驻扎,岐州风气和其它地方也有着明显不同。这边人更性情更为豪爽,女子地位也更高一些,抛头露面做生意,不会招来闲言碎语。
单从这一点来说,许安乐很喜欢这里。
她穿到大周之后,一直无根无蒂的,一半时间待在山沟沟里养伤,另一半时间则奔波在路上。
如今终于能停下来了,还是一个地理位置和水土都不错的位置,许安乐打算在这里置办些家业,好坏先搭个窝出来。
置办田产是需要在官府报备的,想要找到合适的位置,还要找牙行帮忙打听,这些还是陈良告诉许安乐的小窍门儿。
她原以为买房子和田产,只要仔细打听一下就好了,没想到里面有那么多说到。
商队与牙行打交道的地方很多,许安乐一直以为,牙人只管替商人们评定商品物价、介绍交易﹑提供仓储和食宿,没想到他们还会客串一下地产交易。
陈良说了很多许多注意的地方,许安乐全都记在了心里。
她现在也算是个小富婆了,云先生到了岐州之后,让桂圆取了一百两银票给她。
许安乐坚决推辞,云先生一板脸,她不敢再推,只好收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