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没回话,他抬起袖子,缓缓地将唇凑到碗边,慢条斯理的将药喝完了,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不觉得苦么?喝那么慢?”
“快和慢,一样苦。”
齐光放下碗,认真的回答,许安乐竟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
喝完药后,许安乐烧了热水,谨遵遗嘱做起了热敷,齐光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眼神几乎没离开过。
被这样一个绝色美少年关注着,许安乐心中小鹿乱撞,枯萎已久的少女心,以星火燎原之势苏醒。
她用裹着药渣的布巾敷腿时,齐光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本医书,认真的看了起来。
许安乐抬头看到齐光在看书,惊讶道:“你识字?不对,你失忆了还能看懂这些?”
她凭着本能断定齐光失忆前,一定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所以不奇怪他以前识字。
但许安乐没想到,失忆后,齐光还能读懂医书上面的字。
“能,这些字,很简单。”
齐光将书放在膝上,一字一顿的回了许安乐的话,她哀鸣到:“羡慕你们这些识字的,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筐。”
说到这里,许安乐就有捂脸悲鸣的冲动,她好歹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如今到了大周国硬生生成了文盲。
杨家没有书,家里连本黄历都没有,许安乐也找不到有字儿的地方。
被云先生收留后,许安乐也曾兴致勃勃的翻过医书,做起了神医梦。
然而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大周的文字像小篆和繁体字的综合体,许安乐眼珠子快瞪出来了,也没猜出几个字。
唯一可以庆幸的,大约便是这里许多植物、药物的名称,和许安乐印象中相差无几。
此外,这边人说话口音相差无几,乡下人跟城里人,也就文雅和粗俗的差别,不然许安乐连求助都难了。
“你想学识字么?”
齐光敏感的察觉处出许安乐艳羡的情绪,主动问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想啊,做文盲就像睁眼瞎,我连药方都看不懂。”
许安乐头也不抬,龇牙咧嘴的敷着腿,感受着温热药物的刺激,疼痛一阵儿一阵儿的。
“我教你。”
“啊?你愿意教我识字?”
云先生神出鬼没,秦归只会挖苦人,桂圆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儿,许安乐学文识字儿的梦想只能搁浅。
如今听到齐光要教自己认字儿,许安乐心思一下活络了,激动万分的追问:“真的?你要教我识字,那可真是太好了,等你手腕伤养好了,我们就开始。”
“不用。”
齐光说了声不用,左手从地上捡了根树枝,随手写了一个“许”字。
他的字风骨矫健,姿态飘逸,让许安乐咋舌不已:“你左手字也能写的这么漂亮,真是太棒了。”
回忆了下自己狗爬似的笔迹,许安乐没由来生出一阵羞愧。
“这是许字,许姑娘的许。”
“原来是我的姓啊,那我的名字呢?”
齐光用木棍在许字旁边,龙飞凤舞的又添了两个字:“安乐。”
“我的名字看起来挺漂亮,让我试着写一写。”
许安乐捡了根小树枝,歪着脑袋,参照着齐光写在地面的三个字,一笔一划的勾了起来。
她不识字,纯粹是画画似的模仿,勉强画完后,许安乐还没来的及邀功,齐光侧过身子握住了她的手。
许安乐在小马扎上坐着,齐光的动作,几乎将她半环在身体内,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重写了许安乐三字。
这次,他写的字体更加直观疏朗,许安乐这才意识到,她先前有三四个笔划模仿错了。
“练这个,简单。”
齐光真是一个贴心负责的教书先生,许安乐被他的气息环绕其中,别扭的将身子移了出来,清了清嗓子说:“我自己慢慢学,谢谢你啦齐光。”
作者有话要说: 想当年……我们学写字学了那么久……
第14章 014 异变陡生
诱惑当前,许安乐为自己坐怀不乱的风骨感动,她深以为应该找时机,向齐光灌输一下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
毕竟,他颜值这么高,为人又单纯善良,万一被人觊觎美貌,花言巧语占他便宜就不好了。
云先生沉迷于医道,忙起来常常废寝忘食,齐光的到来,对众人生活没什么大的影响。
桂圆和秦归绞尽脑汁的为齐光看病写医案,许安乐养伤之余,厨艺日渐精湛。
不是她吐槽,桂圆和秦归两个人做饭的巅峰,大约就是豆饼了。
当初许安乐啃了几天草根,将豆饼当做人间美味,住了几天之后,绝望的发现俩人做什么吃起来都像中药。
为了拯救自己的胃和味蕾,许安乐主动接手了做菜的差事,靠粗盐和调料,努力做出可口的美食。
齐光住在许安乐隔壁的茅屋中,躺在木板搭的床上能看到星星,他倒没表露出嫌弃的意思。
能读书认字,又不挑剔住处,粗茶淡饭也不嫌弃,许安乐推测齐光可能是一位大宗族中失宠的少爷。
小松鼠在河边柳树上安家,偶尔绕着齐光和许安乐撒娇打滚,模样娇憨可爱。
休闲娱乐匮乏的古代,许安乐只能靠胡思乱想打发时间。
然而,会有人给一个普通人下恶毒的忘忧蛊,还附加损害寿元的慢性du药么?
许安乐的推理陷入了僵局,打了个哈欠后,沉沉的睡着了。
天微微亮,捣药声有节奏的响起,许安乐披上外衣,迷迷糊糊的系好衣带,这才扶着木棍出了门。
凉风吹在身上,许安乐想起齐光,朝木屋看去,发现他的门敞开着。
“吱吱——”
小松鼠欢快的叫声响起,许安乐目光朝声源处移去,发现齐光垂手而立,长发散在肩上随风扬起。
“早上好啊,桂圆哥还有秦归,齐光起的真早。”
秦归打了个哈欠,同情的望了眼齐光,叹气道:“是挺早的,不过看起来又变得傻气了一些。”
“……”
秦归说话不好听,又喜欢添油加醋,许安乐没将他话放在心里,朝小溪边走去。
她离小溪还有七八步距离,齐光蓦然转身,乌黑发亮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
“早上好啊,齐光。”
“齐光……我叫齐光么,你是许——姑娘?”
他困惑的皱着眉头,好似在思索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清澈的眼眸中浮出一抹茫然。
——果真是变得傻气了一些,但好歹还记得她是许姑娘,许安乐自我安慰。
记忆不断模糊消失,是一件非常恐慌的事情,为了不让齐光太过伤心,许安乐刻意放轻松了语气:“我是许姑娘啊,齐光过来,我帮你梳下头发吧。”
齐光嗯了一声,缓步朝许安乐走来,晨曦中,他面如冠玉风度翩翩,比昨日更加好看了。
许安乐从腰间荷包中拿出木梳子,示意齐光坐在草地上,她半跪着身子,为他梳头发。
齐光头发又长又密,握住手中顺滑如绸缎,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兰花香气。
古人似乎有用头油的习惯,许安乐一边替齐光梳头,一边暗暗的想,他平时是否用了头油。
刚到大周时,许安乐的头发乱蓬蓬的像一把稻草,半个月前她央着桂圆为自己调配了生发滋润的药膏,头发这才好了一些。
但跟齐光一比,就像黑漆和黑珍珠的区别了。
许安乐动作轻柔,替齐光将头发挽好,又用粗布发带缠上,在鬓边留了两缕发丝。
她手不巧,扎出来的头发歪歪扭扭的,许安乐红着脸起身收好了梳子:“头发扎的不好,有些歪,拆了再扎也许更歪,所以你只能将就下了。”
“无碍。”
“那就好,我先去做饭了,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给桂圆哥和秦归搭把手,但要小心不要伤到右手。”
许安乐叮嘱之后,快步走进了灶房,一粥一饭来之不易,她和齐光蒙云先生收留,总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秦归和桂圆是云先生的徒弟,尚日日忙碌,他们更不能好吃懒做了。
云先生用了粥饭之后,早早出了门,直到黄昏时才回来,神色明显比往日更加严肃一些。
许安乐猜测外面兴许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云先生不提,她也不好多问。
齐光一日比一日严重,许安乐十分担心,他哪天醒来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好在云先生开始为齐光治病了,药浴汤药针灸药膳齐上阵,许安乐看着都打哆嗦,齐光安之若素,从没抗拒的意思。
他应该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所以才能在失忆时,依然这么勇敢。
云先生出去的频率越来越高,带着两个弟子出门的次数也变多了。一向乐观毒舌的秦归,情绪似乎也受到了影响,瞧起来心事重重的。
许安乐掐着指头数了半个月,该来的终于来了。
是日,为齐光针灸之后,云先生将桂圆、秦归还有许安乐叫到了跟前。
“桂圆,秦归,你们二人跟着我也有□□年了。此番京城之行,前途未卜,你二人需恪守门规,若为师深有不测,你们便回浮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