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莲、采荷给大小姐请安!”
“奴婢们给大小姐请安!”大丫鬟带着二等丫鬟和粗使的婆子们跪在药园的门口,等着给大小姐请安。
东跨院里的这些奴才们,都是陆如雪自己挑选出来的,不是陆府的家生子,这些人的月钱虽是从陆府中馈中支出,可卖身契却都捏在陆如雪的手中。
所以这些人对这位大小姐很是恭敬。甚至在这些人的心中,大小姐的地位比三夫人还要高出一些。
“这一冬药园打理的很好,可见你们是用了心的,我很高兴。等吃了午饭,就去采月那里领赏钱!”
陆如雪刚才一走一过,已经将整个园子看了个仔细,园子里的草药长势喜人,这一冬并未荒废,甚至开春后,连病虫害都没见,可见这些下人都是尽了心的。
在陆如雪这里,有功就赏有过就罚,这些奴才早就摸清了主子的脾气,所以做起事来,也都很卖力气。
回去换了一身衣裳又喝了杯茶,这才出了“典药园”,穿过种满了月季的小花园,往父母亲住的“四宜园”而去。
路上采星几次想要提起早上从二夫人院里听来的那件事,可都被陆如雪给打断了。
采月趁着四下里没人,拉了采星一把,“这事儿晚上没人的时候再说!”
常住陆府祖宅的主子虽只有四位。可太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的院里都是留了自己的奴才,管着各房的院子。
虽说平时这些人也都是由三房的三夫人来约束,甚至连月钱也都是三房在出。可毕竟人心隔肚皮,有些话有些事还是不能乱说的。
不过太夫人每年都会贴补三房一千两的银子,一是用以修缮祖宅之用,二是不愿三房吃亏,太夫人算是将一碗水端平。也免了三房之间因为一些小事而生出什么嫌隙。
由采月拘着采星,陆如雪也不怕这些话传进旁人的耳中,几步进了母亲住的“四宜园”。
“女儿给母亲请安!”
陆三夫人本姓云与陆三爷是同年,虽早已经过了桃李之年,可因为用了陆如雪做的美颜霜,也算是保养得宜,看上去就像是花信之龄的女子一般。
云氏今天将头发蟠曲交卷,盘叠于头顶上,梳了一个盘桓髻,这种发髻稳而不走落,很是大方得体。
发髻上只插了一只金镶玉双蝶飞舞的鎏金步摇,抬头转身间,双蝶飞舞飒是好看。
这支鎏金步摇是去年生辰的时候,陆如雪送给母亲的生辰礼,云氏很是喜欢,所以平日在家的时候,总是戴在头上。
上身着了一件丁香紫的宽袖袄衫,同色的百褶襦裙,珍珠的坠领垂于胸前,前襟上系着翠玉做成的禁步,一双绛紫色绣着杏花的布帛厚底鞋。
因今儿晨起下了些微雨,所以外面还罩了一件无领对襟的茜红色比甲,上面绣着的蝶恋花和步摇相互辉映,更添了几分妩媚。
最令陆如雪感到安慰的就是,这个朝代并不要求女子必须缠足,就如陆府来说,虽是官宦世家大族,可也未要求女儿家一定要缠足。不然她必会生不如死。
云氏见女儿进门,脸色微红,忙拉她坐在了自己身边,“上午可是累着了?怎么这会子才过来?”
将身边大丫鬟春露递上来的茶接在手里,试了试温度这才亲自放到女儿手边。
“谢谢母亲!”陆如雪接过茶碗先喝了一口,这才将碗递给采月后回话,“想着母亲这里事忙,下了课就先去‘星辰园’走了走!”
陆如雪对于这位母亲敬重多过爱重,她虽然不是半道儿借尸还魂走马上任的,可认一个与自己灵魂年龄相同之人为母,她还是心有戚戚焉不太习惯。所以没有什么事情,她甚少与母亲沟通。
“母亲这里哪有什么好忙的。倒是你,成日里忙的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见母亲又要开始说教,陆如雪忙打了个岔,“眼见着就是午膳时辰,怎的还不见父亲?”
“知县袁大人来了,你父亲怕是要留在外院陪客,不回内院用午膳了!”
女儿不喜欢听自己啰嗦,云氏多少能感觉得出。可她就一儿一女,儿子去了书院,一个月只能见三次。
女儿倒好,虽是成日的呆在家里,可见面的时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所以见了面,难免愿意唠叨个几句。
“你虽素不爱俏色,可这头上只一串红珊瑚的发串也太素了些,你发色乌黑,去岁冬你祖母送的那只象牙雕花篦,式样简单,这会子带上正合适的!”
女儿家有哪个不爱俏爱美,偏就她的女儿,成日里和草药作伴不说,连衣色发饰上也简素的紧。
不过女儿胜在肤如凝脂,虽刚及金钗之年,可已见钟灵毓秀之势。若是再长个几年,等到出嫁之时,必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名动京师。
“头上带的东西多了,读书写字缀的紧了不舒服,而且家里也没有客人,母亲就由着女儿吧!”
女儿这一说到来客,云氏倒又想起了一件事。看了看偏厅,见午膳还没摆好,这才从炕案上拿起一封信。
陆如雪的母亲,是典型的古代深闺妇人,虽然爱女儿,可却以夫以子为天。
☆、第六章 多事之春
陆如雪去“四宜园”给母亲请安。陆三夫人突然从炕案上拿起一封信递给了女儿。
“如雪,你可还记得早几年,母亲与你提起的宣德候府?”
“记得,宣德候夫人与母亲是手帕交,自小的情份!”云氏是正四品大理寺左少卿之嫡女。
与同为正四品大理寺右少卿出身的伍氏,如今的宣德侯夫人从小就是旧识,且因为两府比邻而居,所以出嫁前来往很是密切。
直到后来伍氏嫁给了宣德侯世子,如今的宣德侯。而云氏嫁来了怀远县,二人这才少了联系。每年也只有穷阴之季,二人才会在京中见上一面。
陆如雪不知母亲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位宣德侯夫人?沉色不解的打开书信读了起来。
原来去岁夏末秋起之时,宣德侯金朝兴再度追随颖国公征讨云南,正月大捷而归时,不幸在回京的路上,身染重病不治而终。
消息传回京师时,正赶上了上元节,所以皇上下令密而不宣。直到宣德侯遗棺于正月二十运抵京师,这才下召追封加赏。
陆如雪一家是正月十九起程出京师回怀远县,所以当时并未得知此事。将信叠起交还于母亲。
“依信中所写,伍姨母这是打算带着金表哥,扶棂返乡吗?可是宣德侯的遗棺才抵京尚不足一月,这是不是太急了些?”
宣德侯老家正是怀远县。如今城内的金府,住着的正是老宣德侯的本族兄弟。金府与陆府平日里也算是互有往来。
“你金表哥今年和你哥哥同岁,你伍姨母原是打算等儿子明年及冠袭爵后才扶棂返乡的。”
“可金太夫人却上书朝廷,让已任宝庆卫指挥佥事的宣德侯胞弟承袭了爵位。这弟承兄爵,原是于礼不合之事,要降等承袭的。可也不知怎的,这回皇上倒是下召恩准了此事。还降你伍姨母为正三品的淑夫人!”
从一品侯夫人,降至三品淑夫人,是个女人只怕也受不了。这和职场上被降职可不同,这是脸面问题。更何况在这古代,不论男女,把脸面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
陆如雪猜想,如果伍氏不是因为还有个儿子需要她来照顾,怕是这么一道圣旨,就成了她的催命符,直接跟着宣德侯去了。
“嗨,你伍姨母怕是连番打击下伤心欲绝,这才急着带你金表哥扶棂返乡,许是想着能早些离开京师那块伤心之地吧!”
说起这些事,云氏也跟着眼眶泛红,她与伍氏是交心的姐妹,不然也不会让女儿喊伍氏一声姨母。
对于这些公侯伯府的乱事儿,陆如雪每每听着就感觉头痛不已,可也知以自己的身份,想躲是躲不开的,所以就算心里再是不喜,也常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回来也好,女儿记得,好像金表哥跟着宣德侯学了一身的功夫!”
“经此一事,只要金表哥自己不气馁退缩,能励志奋发向上,早晚都会有所成就。倒也不必非靠着祖荫庇佑!”
陆如雪终还是有着现代人的思想,不是所有人生下来都是富二代,靠自己的双手白手起家,也没什么不好。
可云氏却是地道的古人,自然是替伍氏感到难过,觉得若是伍氏的儿子能袭了爵,她也能多一重的依靠。
“哪里有那么容易,你伍姨母就你金表哥一个儿子,难道放他去战场和那些武夫争军功不成?”
云氏的话倒是提醒了陆如雪,这个朝代重男轻女,女人若是无夫无子,日子必然难过。
就像柳姑姑,虽然有着一定的积蓄,可没有依仗,仍要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母亲也别难过了,伍姨母回来也好,两家人住的近了,母亲常去走动安慰,等日子久了,这些事情总会过去的!”
时间是医治心病最好的良药,伍氏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守着儿子,过好自己的日子。
云氏又感叹了一会儿,见饭菜已摆好,这才拉着女儿用膳。也许是因为这件事,母女两人吃的都不多,用了少半碗饭就放了竹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