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人对于陆如雪高超的医术,早已折服,对主审的三人,更是恼恨。可三人多少都有些背景,不是他说抓便可随意定罪的。
三人也知事败,再没了之前的气定神闲。围观而来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以为是主审徇私,被陆知县发现了。叫嚷着比试不公,一时间吵的不可开交。
还是常大人发了话,
人群这才安静下来。不论事情如何发展,陆如雪都坚持将这场“斗医会”办到最后。
第二局,自然是陆如雪一人胜出。另两位第一局同列“甲等”的大夫,也知此病危害及大,都同意这一局让陆大夫胜出。别的大夫更不会有所异义。
第三局斗方,主审拿出事先写好的三种病症,由着参会者拟方。因为之前的事,三人给出的病症,几乎都是千古疑症,中者必死,根本就是无解。
可陆如雪却仗着前世对中医的体悟,和对西医的了解,给出了最为合理的治疗办法。虽仍无法根除,却可延缓寿命,已是奇迹。
这下连三位主审,都对这位陆大夫刮目相看,佩服的五体投地。并向陆大夫承认自己的错失,虚心讨教了起来。
人活一世,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陆如雪很记仇,但也懂得宽容。
世间多一名良医妙手,病患便少一分痛苦。她不在乎这些人目的不纯,只要他们还有一颗恳为病患医治的心就好。
三人也分别签下文书,每个人每三个月来望平县,免费巡诊一次,这对于没有医馆的望平县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另外的十四位大夫,自然也是输的心服口服,分分签下文书,按了手印。
一时间围观的民众,群情激昂,更有甚者跪地服拜,朝着常大人和陆知县不停的磕头。
三年内望平的百姓,都不需要为看病,再出一钱银子。至于用药,涉及成本,不是陆如雪想免,药铺便会减免的。不过既然不用钱就可以看诊,病者多不会讳疾忌医,有了方子便可以再继续想办法,赚取药钱。
事情总要有个好的开始,然后再慢慢推动,这才有可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见事成,陆承耀自然要请常大人等人于酒楼用膳。陆如雪以心神疲累为由婉拒,带着随行之人,一路回了县衙。
直到陆如雪出门,陆承耀这才拉过儿子细问,“穆三少爷派到你妹妹身边的剑穗,怎会守着陆大夫?”
刚才事乱时,陆承耀这才注意到一直隐于暗中的剑穗,只是当时来不及追问。
“是妹妹担心会出意外,请剑穗和陆峰来保护陆大夫的。妹妹说她不出门,留着这些人在府中也无所事事。儿子觉得这样也好,便未与父亲相商。还请父亲责罚。”
“这次‘斗医会’能办的如此顺利,也是你遇事设想周到,这才圆满收场。看着吾儿一天天长大,可以独挡一面,为父心中甚慰。你妹妹一向行事谨慎小心,并非你之过错。”
见父亲笑的开心,还拍了拍自己的肩,陆崇宇自愧不敢接话,感觉心如针刺,就怕一个忍不住,将妹妹给供了出来。
等到陆承耀回到县衙,却收到了陆大夫的留书。只说他心愿已了,孤身上路,游历天下去了。
陆承耀派人快马去追,可哪里能追得到。陆如雪劝父亲,说陆大夫走时,已来向她辞行,她送了二百两的仪程,以示感谢。
“陆大夫两袖清风,走的潇洒,父亲又何必执着,不愿放手。”总算女儿帮他送上了谢礼,陆承耀心里好过很多。又饮了酒,有些不胜酒力,便进内院去休息。
☆、第三百零八章 授人以渔
“斗医会”后,陆如雪请了陆崇宇来商量,“按之前与哥哥商量的,明儿便向父亲建议。凡来医馆看诊的病患,都要一一登记造册。凡有私田的,于明年岁初发放粮种,改种苞谷。每户以十亩为限,试种成功者,可免征当年赋税。”
这才是陆如雪举办这次“斗医会”的真实目的。
要让这些祖祖辈辈,都面朝黄土背朝天,靠着土地而赖以生存的老百姓。突然间,改变多年以稻、黍、稷、麦、菽为粮的生活习惯,只怕一个不甚,便会引起民变。
所以当初陆承耀上任之初,因库仓粮银不足,而未能及时将新谷推广,陆如雪反而还有些庆幸。
要想让百姓心甘情愿的配合新政,更要有合适的机会。
不然就算张榜公告,百姓们迫于官府威吓,而不得不妥协,耕种时若不尽心尽力,也可能事与愿违,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我这里准备了给父亲的条陈,妹妹帮为兄看看,可有疏漏?”兄妹两个就此事,又商量了一个多时辰,陆崇宇这才信心满满的回自己的小院。
次日,陆崇宇正在外院大堂偏厅与父亲就此事相商,便听陆有年来报,说小姐有事,想求见老爷。
昨晚陆如雪想了一夜,虽说父亲有自己的私产,且经营多年,可手中现银却不多。来了望平后,又一下子置了千亩的良田,只怕早已捉襟见肘囊中羞涩。所以还是尽早将祖母给的三千两银票,送去给父亲更为妥当。
便一早命采月去取了银票,先命采星来外院打听过。知今天一早,父亲便将王县丞、陈师爷等人派了出去,所以此刻只他一人在县衙内,这才带着二采赶来外院求见。
陆承耀想着女儿此刻求见,必有急事,便也不怪她莽撞,命陆有年请小姐入内。
陆如雪给父亲见礼,这才承上一锦盒,“这三千两银票,是出门时祖母托女儿带给父亲的。”
陆太夫人的原话,是怕孙女吃苦,用这些银票,或为自己添些衣裳首饰,或留作私房。并未提将银票送给儿子救急。
可也知这个孙女,一心为着父兄着想。若是儿子真有什么难处,孙女必然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有些话,就算是不说,孙女也会明白。
陆承耀一听就知,女儿这话不实。若真是母亲吩咐的,那这银票便会交与妻子云氏,而不是托付给女儿。
可正是因为知道,才越是感动。女儿这是拿着自己的体己,来帮衬他这个父亲。陆崇宇并不知银票的事,以为真是祖母所托,毕竟祖母一向料事如神。
见父亲虽露迟疑,可仍将银票收下,陆如雪这才满脸盈笑的回了内院。
“采月,让陆峰去将剩下的二千两,兑成金银锭。”采月以为小姐是要用钱,便没再细问,直接拿着银票去找陆峰。
“斗医会”上,陆如雪见到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心中多少有所触动。
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所学的医术,对于那些大字不识的百姓来说,无法立刻便可助他们脱贫。
而自己的绣技,就算她不在乎抛头露面,去当绣娘教那些村妇、女儿家女工、女红。父母亲,也是绝不会同意的。
可若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任由那些老百姓三年后,仍过着衣不避体食不裹腹的日子,她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便勉强想出一个主意,兑了银子后,命陆峰带人保护四采,走村进乡,借云氏之名,趁着秋收前,去教那些村妇、女儿家女红。教男丁们辩识一些简单的草药,由她的医馆进行散药材的收购。
有了这些,一是让望平县的百姓,无论男女,都能多一项来钱之路。二是考虑到绣技,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长期练习。再者是为母亲搏一贤名。
果然陆峰他们才一进村,事情便如长了翅膀般,传得乡邻尽知。更有甚者,特意远道而来,向四采求学请教。
一时间云氏的名声无两,甚至超过了知县陆承耀。
穆玄阳收到陆如雪的来信时,已是一个月后。燕王依旨离京回封地,正巧今晨起程。
送走了父母,他这才回府给陆如雪写信。昨儿他已上书请旨,请皇上允他在京中迎娶,却想回北平王府再欲行礼。
皇上原还有些犹豫,毕竟四子留京时日,是动作频频。后来见燕王肯依旨而去,又觉得愧对了这个儿子,便答应了孙子所请。
所以成亲迎娶当日,陆如雪便要起程离京,一路往北平府。穆玄阳正是为此事,打算去信给陆如雪。
不过也是赌一时之气,来了个先斩后奏。这是还在恼陆如雪,遇事不先与自己商量,便私办了那个什么“斗医会”,甚至乔装异容,亲自与会。
这男人较起真儿来,比女儿的心眼还小。好在陆如雪几番行事,顶的都是父母、兄长的名头,自己并没有出面。不然穆玄阳只怕早就忍不住,快马直奔望平,好好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小女子一顿。
剑峰发觉少主近来,时常会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会儿读着陆小姐的来信,更是苦笑不已。
“三少爷,可是望平那边又出了什么事?”
“嗯!”应了剑锋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剑锋话,“好好的大家闺秀不作,偏要与人斗什么医术?怎么就不能如寻常闺阁女子,在内宅里安稳渡日,偏要闹得鸡犬不宁的才肯甘心。”
“这下倒好,又将自己身边的奴才,都给派了出去。…”
听着少主甜蜜的抱怨,剑锋进退不得,只得开口,“三少爷欣赏陆小姐,倾心爱慕,不正是因陆小姐行事,与寻常女子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