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有大伯嫂在,我这心里也踏实些!”云氏强撑着精神,她是陆如雪的母亲,怕就是用抬的,也要将她抬进宫去谢恩。
“如雪可是咱们陆府捧在心尖儿上的孩子。小叔妇身子不适,也别强撑着。一切自有我在。”
太夫人拉着孙女的手,叮嘱个不停,直到大老爷派人来递了话儿,这才去赶着登车进宫。
“等会儿见了皇上,倒也无需俱怕。守着规矩,一切听你大伯母的就是。”
今儿非大朝,只是常朝,所以大老爷,走午门至奉天门。唐氏是一品封诰外命妇,所以云氏和陆如雪,跟着走西华门入宫。
陆如雪给大伯服了一礼,点头称是,这才跟着大伯母,由内侍领着进宫。转身间,看见穆玄阳远远的站在右掖门前朝这边望着。
两人微点过头,即算打了招呼,不敢相近多言。等陆如雪远去,穆玄阳这才上前给陆承祖行礼。
对于前世见过紫禁城的陆如雪来说,眼前御河环绕,渗金圆顶飞檐大殿虽气派,但不足以慑魂。所以初入皇宫,也未见一丝稀异好奇之色。低眉沉色,紧随在大伯母身侧,略后一步。
内侍已知这位小姐,即是得皇上亲旨内定的孙媳,镇国将军穆玄阳的未婚妻子。以为她年纪小,又是初入宫闱,少不得好奇,东看西瞧的偷打量。
原还打算观了趣事儿,晚上和相好的扯上几句,逗个闷子。却不想这小女子,年纪不大却处之泰然从容自若。太傅府不愧为当朝一品,真是修身洁行谆教有方。
不由得也正了脸色,弯身驱行的从旁引路。
唐氏一开始也有些担心,怕侄女害怕,时不时的拿余光扫上两眼,眼见走了一刻钟,却仍未见侄女有任何惧色,脸上难掩欣慰。
云氏不是初次进宫,还是女儿家时,曾陪着母亲进过宫。可她昨儿才病了一场,这会儿有些精神不继,就算为女儿担心,也有些力不从心。
采月帮着春露扶着三夫人,两个奴才都是初入皇宫,若非大小姐一脸淡定,大夫人又严令再三。怕这二人早就吓坐晕倒。这下二人才知,什么是皇家权势,什么是皇权威吓。
因后宫无主,皇上早朝,所以大夫人一行,先去“寿安宫”拜见了代掌凤印的郭宁妃谢赏。等得了皇上传召,再去谢恩。
进黄琉璃瓦门,转过四扇木屏门影壁。即可见面阔三间,庑殿顶额“寿安宫”。自有郭宁妃近前的宫人,见礼后领众人入内。
陆如雪深吸一口气,日后若嫁与穆玄阳,少不得入宫。她就算心有再多不喜,还是要尽早的习惯起来。
想着那中情之人,为着自己默默的付出,倒觉得眼前的一切,皆微末小事不足言道了。
“臣妇,携叔妇、侄女,见过宁妃娘娘!”服大礼磕拜后,得令这才起身谢座。
郭宁妃一直想见见,这位能引起儿子一丝兴味的陆府小姐。
这会子瞧来,只觉此女眉目如画仪态端素,林下风气丝毫不逊于公主。遂想起儿子之前得知皇上将此女,赐婚燕王府时的那份不甘来,心中难免不喜。
只是内宫呆的久了,这脸面上的功夫,自是隐藏的及好。就连一向善察言观色的唐氏和陆如雪,也未看出分毫。
不过陆如雪不喜欢此人,就算郭宁妃掩饰的再好,她也守着十二万分的清醒,虚以应对。接了赏赐,退至大伯母和母亲身后而立。
“皇上御下严整少交口称赞,唯对陆老太傅,常许佳语。如今见陆小姐,可知皇上识人之明别具慧眼。”
这般情面儿上的话,唐氏自是接口就来。“能得皇上称赞,是臣妇阖府之幸。…”
陆如雪仔细听着,不由得心生感佩,内宫的女人果然都不简单,心有十八弯,肠有百转结。
以前觉得祖母多智术有决断,如今与这郭宁妃比来,使心用腹尚少了几分阴狠。
又听郭宁妃赞誉了自己几句,即上前行礼谢恩。陆如雪这边是跪了起,起了又跪的好生折腾。好在她早有准备,在膝间垫了皮布,不然这般磕跪下来,腿上少不得青紫淤血。
郭宁妃原还指望着,这陆如雪不知内宫礼数。介时小惩大诫略训斥两句也算消了心头怒气。
却不想这陆小姐虽初入宫闱,却礼数周全,端行不错分毫。只得歇了这个心思,命人看茶。
☆、第二百一十章 君威难测
今儿早朝无事,比平时早散半个时辰。自有内侍来传旨,皇上召陆府夫人、小姐,于乾清宫觐见。
唐氏等人,起身服礼退出,随内侍往乾清宫而去。直等出了“寿安宫”陆如雪这才吐出一口浊气,朝大伯母望了一眼。
刚才郭宁妃明里暗里的使了些小手段,虽无伤大雅,可也要小心提防应付。只不知大伯母是否瞧出端倪?母亲这会儿走路都要人扶,想来是没注意到的。
唐氏见侄女望来,又看那内侍离着尚有几步,拉着侄女近身一步,压着声提醒。
“别多想,你今儿做的很好,有什么咱们回府再议。”
听此言,想来大伯母是看了出来。郭宁妃不喜她,许和那鲁王和汝宁公主有关,这原就在意料之内。
好在这人倒也识趣,知她们还要觐见皇上,所以不敢过于苛责刁难。陆如雪点了下头,朝大伯母感激的笑了一下。
进得殿门,就见大伯父和穆玄阳皆在。伏地行礼请安,得令后这才敢起身回话。
皇上虽至迟暮之年,也算驻颜有术精神尚可。戴翼善冠,着金线绣织的盘龙黄袍。束金、玉、琥珀、透犀杂宝带版。脚上一双皂靴。除金龙纹绵缎绸外,倒未见奢靡。
观这殿内,陈列摆设虽典雅庄重,彰显皇家威仪,可陆如雪还是感觉,这位皇上算得上是个,能体恤天下万民的好皇帝。
不过她虽不怕,可也不敢多有打量,只偷扫了一眼,即垂头低目,等着问话。
“朕早有听闻,陆小姐懂医理,明药性,不知可有此事?”
皇上问话,点到谁自然就由谁回答,别人不得妄言相帮。陆如雪只感觉脊背一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透额间。
按大周律,女人只能问诊拿药,连看诊都不允。陆如雪却识得医理,这话中陷井重重,当真是伴君如虎,如今她是骑虎难下。
闭了下眼,让自己灵台静空,飞速的将要说的话,在脑海中转上三转,这才跪低回话。
“回皇上话,臣女自幼喜好读书,祖父厚爱倒也未加拘束,所以于医书汤谱也略看过一二。若说懂,确是谬赞。臣女只是机缘巧合下,帮了魏国公府徐小姐。这才被坊间传出不实之言,有误圣听。臣女请罪!”
周皇见过的大臣女儿又哪里会少,却从未有一女,敢在她面前如此言之有据,礼数周全。甚至将未知罪责,一揽上身一力承担。
难怪自己这个孙儿,会求此女为妻,这性情倒与当年的皇后,有着三分神似。
一时间晃神,竟未叫陆如雪起身。穆玄阳以为皇上听了什么谗言,动了怒气,这才闭口不言,由着陆如雪罚跪。不由得身上一紧,就要下跪求恕。
却被陆承祖拦了一下,摇头示意他不要妄动。
陆如雪伏在地上,并没有注意到穆玄阳这边。不过她知自己这番说词,并无不妥。皇上久默不语,许是另有原因。
可皇上不问,由不得她先开口。只得将自己的事情,在心中转个来回,仔细想着要如何回话。
皇上只出神片刻,即已清明,又问了陆如雪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这才叫她起身。
陆如雪暗松半口气,将提到喉间的心,退下三分。
“陆府好教养,老太傅果真好学识,竟教的出如此灵慧的孙女。让朕看着都有几分羡慕了。”
“皇上贤德明君,诸位皇子公主,更是人中龙凤,臣府上的孩子,仗着读了几本书,竟是不知羞的,在皇上面前讨巧卖乖。”
“太傅自谦了!”君臣相捧,又说了几句。皇上又点了孙儿穆玄阳两句,这才命众人退下。
除了一开始的事情,别的倒也还好,此行有惊无险的就算是挨了过去。
出宫前,穆玄阳差人来给陆如雪递了话,让她安心回府,一切自有他在。却是未敢近得前来,与她说一句话,怕人多眼杂,坏了她的名声。
回到府中,云氏请安后即回院去养病。太夫人拉着孙女问个不停,唐氏从旁帮着说了几句。
“郭宁妃自代掌凤印来,这些年是越发得意,行事过于张扬。难怪皇上一直不肯立她为继后,这般心性人品,着实难以母仪天下。”
“母亲说的是呢!儿媳想着,如雪是第一次进宫,难免紧张。那宁妃长着七八颗心眼儿,专会暗里拿话儿挤兑人,怕如雪听不出,着了她的道儿。”
唐氏回想起侄女进宫的表现来,是一脸的欣慰。
“哪知这孩子,礼数周全谈吐得体。儿媳看着,还真有那封诰命妇的沉稳气度。”
太夫人听的高兴,又拉着孙女夸赞了几句。陆如雪知祖母这是在替自己担心,也从旁应和着。
进宫谢恩当晚,穆玄阳又来看过陆如雪。因他刚领了差使,手头事忙怕是三五日的不能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