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暄夏进来,他似乎想要扯一扯嘴唇,露出一个笑的表情来,但是嘴角只是浅浅的动了一下,又很快落了回去,他神色哀伤,看着暄夏:“他们都死了。”
“恩。”暄夏点点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他。
“因为我错误的决策,他们都死了。”他越说越快,神色激动,最后胸膛剧烈地震动,竟然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就这样毫无形象地放声哭泣着。
“暄夏,暄夏。”哭到后来,他不停地含着暄夏的名字,“叶暄夏,你提醒我了,可是我为什么不听你的话呢。”
暄夏摸着他的头:“你还活着就好。”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听不出任何端倪,好在现在的夜泷,情绪失控,他还注意不到暄夏话语间细小的差别。
“在那边的时候,我一直想着你。想着你说的话,不管做什么的时候,身上都带着吃的和水,那个时候。我觉得难受,就灌了几大口的水……”他把头埋在暄夏的肩膀上,“暄夏,我支撑的时间比他们要长一点,看着他们倒下去的瞬间,我以为是要死掉了。那个时候,我满脑子里面,都是你。”
“叶暄夏,我曾经把那束头发还给你,现在我后悔了,好不好?”
久远的记忆,一下子被拉了回来,少年在冷风中,冻得青紫,就因为误以为拿了她的头发,就要娶她,吓得把头发还了过去。
“叶暄夏,我后悔了。”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是要把你当成兄弟的,但是竟然,还在觊觎着你。”
“叶暄夏……”
暄夏的身体,在那一刻僵硬住了,听夜清说是一回事,听夜泷亲口承认,又是一回事。
帐篷外的夜清,微微拧起了眉头。若是从前,他乐意成这桩好事,但是现在,夜泷已经不是曾经的夜泷。他的身体,注定他未来,智能是个普通人了。
暄夏从来没有这样慌乱过,她不知道该推开他,还是继续。她看着夜泷的眉眼,说不清心里对他,到底有没有喜欢。
“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暄夏看着他,她需要时间来理清楚自己的思绪。
“好。”见她没有立刻拒绝自己,夜泷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暄夏在这里陪了夜泷几天的时间,战场上她还担任了职位,不可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夜泷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长途奔波,估计是要被留在这里养伤。
夜泷的身体,是根本受了损,没办法好的了。现在还看不出来,但是等时间久了,他还不恢复,估计也难瞒下去了。
现在只是拖着一天死一天。
临别的那天,夜泷还不能下床,他坐在床上,神色抱歉,微微笑着看她:“不能送你离开,真的很遗憾。”
“等你身体好点,可以来我驻守的领地。”暄夏想了想。
夜泷的眸子亮了一下,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好,我等你的答案。”
暄夏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不去看他,她怕自己在那里多留片刻,眼泪就要忍不住,夺眶而出。
☆、第309章 炮灰女将军(22)
看到暄夏并没有因为夜泷的事情颓废很久,叶宸安还是比较欣慰的。
在前往驻地之前,暄夏去看了一次叶宸安,父女之间很严肃地进行了谈话,叶宸安问她:
“你是否想过,也夜泷那小子在一起?”
暄夏抿住嘴唇,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这个答案,连她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
叶宸安笑了:“女大不中留,你这次能去救他。可见你待他同别人是不一样的,你们两个也是从小认识,如果真的双方有意,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是。”,他的眸光一紧,“我是朝廷命官,在这里驻守着知识一时的举动,朝廷一旦招我回去,自然是不能在漠北多停留半刻。以你在漠北的名声,定然也是要带着你,一起回去的。”
其中的利害关系太多,叶宸安没有一一说明,暄夏却明白。
“女儿晓得。”暄夏回答。
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懂事,叶宸安也不多说什么。
暄夏到了驻地一段时间后,夜泷也能下床了,他坐了马车,慢悠悠到了暄夏的身边,暄夏有事的时候,他就在帐篷里面看书,夜清给他搜罗了各地的书,从古到今,包罗万象。
到现在,还没人敢告诉他,他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他的康复速度虽然缓慢,但毕竟是在康复着的,就连他自己,也在期待着,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和暄夏并肩站在沙场上。
这一等,就等到了叶宸安要回京。
夜泷这个时候,正在训练场上射箭对于他的身体为什么没有恢复到和以前一样,众人编织了一个谎言,说他是因为身体长时间没有动,肌肉有些萎缩,只要慢慢调养,就能恢复过来。
“我要回京城了。”暄夏在训练场上,同夜泷说话。他想要早点恢复,每天的训练都没有落下来。
“也好。”夜泷的眼睛亮了一下子,“等你回来,就能看到一个和以前一样英武不凡的我了。”
回京城这件事情,其实是个未知数,夜泷不明白朝堂之上的凶险,暄夏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她的手,从外面包住了夜泷拉弓的那只手,语气坚定:“好。”
叶宸安离开前,京中会有新的将军来接替,军权事宜之间的交接,又得耽误一些时候。暄夏趁着这个机会,重新回了一次荒山。
她仗着自己一时半会不会受到那种草的影响,采摘了许多的草来。
如果她没猜错,这种草既然能让人睡着,那一般会具有一定的安神助眠,乃至于催眠麻痹的功效。任何一个能给自己增加筹码的机会,她都不愿意放过。
离开漠北时,暄夏的马车里,撞了满满一马车的绿草,这些草摘下来之后被她压得紧紧的,分量着实不少。她还有些不放心,特意在袋子的外面又包裹了几个袋子,确定气味之类的东西被掩盖住,不会伤害到外面的人。
她带这个东西回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叶宸安也不知道。
又是经过漫长的赶路,几个月的时间里,袋子中的草,已经自动从嫩绿,变成了枯萎的草干,暄夏左右无事,开始研究起来如何把这种草药做成实用点的东西。
路途上的十家,全被她投入到了研究中,等到了将军府时,她已经做出了一部分草药丸子,和草药粉末。丸子是用来敷在伤口附近的,这种草药很霸道,就算是伤口附近,也很快能止住伤口的疼痛。
至于粉末,燃烧起来,有淡淡的草味,若是少量混合在香料中,应该有安神的作用。如果服用草药丸子,应该也有助眠功效,但是面对不熟悉的草,她也不敢随意拿出来给人服用,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平白给自己添了麻烦。
叶宸安本人不好女色,他常年驻扎在漠北,只在暄夏三到五岁的时候,在京城住过两年,主要是为了传宗接代。再后来就是暄夏十岁的时候,带着暄夏一起回了京城。
叶家只有一个柳氏,和一双儿女。女儿名为叶语幽,儿子名为叶卫国。柳氏是个家道中落的世家小姐,和出身比较低,生活习惯随意的叶宸安,两个人并无多少共同语言。
叶语幽比暄夏小五岁,叶卫国比暄夏小三岁。
在回来之前,叶宸安就和柳氏打过招呼,说过自己要带暄夏回来,让她在将军府中,给暄夏安排个住处。后宅之中的弯弯道道,叶宸安并不懂得,但是在看到院子时,暄夏就明白,这个柳氏恐怕对自己,还是有不少怒火的。
毕竟是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正常女人心中都会有所芥蒂。
屋子处在将军府最偏远的角落,因为常年没有住人,这个房子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有修葺过了,外表破破烂烂的。不过这是相对于京中的繁华而言,若是把这样的屋子放到漠北,恐怕整个漠北,都难找出一个比它更好的住处来。
偏远且空间大,对暄夏来说,是个不错的好去处。
按照规矩,暄夏是庶女,该到柳氏面前晨昏定省的,但是柳氏显然并不想让这个便宜女儿在自己面前晃悠,暄夏回家的第一天,她就立下了规矩,说是暄夏对京中礼仪不熟,防止她在外面走动,冲撞了贵人,让她没事不用出自己的院门,晨昏定省,自然也是省略了的。
她的院子里面,只有三个粗使丫头。连个进屋子里面贴身服侍都没有,柳氏为这件事情,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暄夏在漠北多年,生活习惯恐怕和京中的人不一样,她怕派过伺候的人,伺候不周到。
所以干脆连该有的分例,都给省略掉了。
那三个粗使丫头,除了在屋中做做粗活,也变相地在监督暄夏,不过暄夏整天呆在屋子里面不出来,她们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偶尔有丫头进去看看她,屋子里面放着几个硕大的袋子,袋子扎的紧紧的,暄夏坐在桌子前,手中捣鼓着看起来有些像枯草的东西。
这些丫头生活在京中,又是柳家这样的大家,虽然自己身份不怎么尊贵,但见识还是有的。背后免不了嚼嚼口舌,表现出对暄夏一丝嘲讽的意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