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淮曾以为他永远不会卑微地挽回,到最后都可以维持淡然的面貌,直至今日,痛彻心扉之后,唯一不能割舍的还是她,只有她。
他如今情绪偏激,不敢开口同她理论过去的事,不敢再笨拙地将她越推越远。
说了一堆,一句反应都不给,沧笙暗自气得牙痒痒也无法,原地跺脚走了几圈,转着转着,忽而偏头看一眼虞淮的眼睛,确认可见里头的血芒并非错觉,诧异:“你这是同谁打过一架来的么?好像是受伤了?”
这回他终于给了反应,抬起眸,应了一个字:“恩。”
沧笙挑眉,下意识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细细查探,一查就是一惊:“心脉受损?怎么回事?”
虞淮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急得她欲要上手去拨开他的前襟,看看伤势如何。这脉象,若不是有大帝级的一掌拍在他的心脏上,都不出来这个效果:“你同谁打架?总不能是我家宁儿吧?”
虞淮只是摇头,并不解释。
沧笙最怕的还是他与沧宁卯起来,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心就足以放下九成。
人受了伤,再大的道理也得放一放再理。沧笙低头在乾坤袋里一阵摸索,翻出来好些瓶瓶罐罐:“这些丹药帝君都认识吧?可以挑着吃一些。”抬眸时不经意望见他的眼睫,离得这样远亦看得清晰,轻轻一颤,好似是挠在了她的心上。
造孽啊。
沧笙心里悲叹,心收不回来,管不住眼,只能越陷越深。
“帝君先疗伤吧,有什么事往后再谈。”
沧笙说完,转身退出屋子,带拢门的时候深深看了他一眼,关怀与眷恋都有,却少了过往的热情。眸子里蒙着一层灰,是他对她日积月累冷淡的成果。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糖
第96章
不到意识到失去的那一刻, 虞淮怕永远也估摸不到感情对于自己的重量。
沧笙或许特别, 但他从没想过一个人的离开,会让他如此痛彻心扉。他在沧笙面前伪装着不近人情的体面, 演得久了,连自己都当真。
沧笙是这场感情的主导者, 他作为被动的那一方, 曾在沧笙提出“分道扬镳”、彼此最煎熬的时候,无不自傲地想:若沧笙都能放弃这段感情, 那他何以就做不到呢?
无由来的攀比赌气极大的缓和了他想要主动去找沧笙的心, 更遑论他们之间还有血海深仇, 两族永不可磨灭的世仇。
跨不过去的鸿沟,就这样渐渐裂开,分离彼此。
……
虞淮睁开眼,室内昏暗一丝光也没有, 更不会有谁的守护。
沧笙给的丹药他尽数吃下了。提防了几十年,从不沾染她碰过的东西, 就是怕她故技重施。如今却不怕了, 他的心态调整不过来, 情绪中的人,觉着立马死去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他推开门,走廊边悬挂的玉灯草在水中扩散着微弱的光。
他急匆匆从第二天赶到水宫的时候,正是天边破晓之前。走廊四方亦挂着这样的灯,昏暗得照不亮脚下的路。
虞淮路上便从银草那得到消息,知道沧笙是来救白灵瑾的。到了水宫, 提了像是管事的人来问,被一脸惊骇的小鲛告知:“笙帝这会儿还在休息,白灵瑾……同笙帝在一起。”小鲛不知道为何帝君会提及白灵瑾,只怕事情有变,多了个心眼将水宫摘干净,补充道:“是笙帝点名让他留下的。帝君是来找笙帝的嘛?可是这会儿……我们似乎不便去打扰……”
……
心脉修复了,窒息感却犹存。迫得人想要大力深呼吸,可呼吸得用力了,心肺的旧伤便又开始隐隐作痛。
虞淮在迂回的廊庑之下行走,绕开重重楼台,走向鲛人水宫唯一的空间法阵。
沧笙救下了白灵瑾,是要将他带回家的。虞淮闭关了有半月之久,沧笙早该到了第二天。
空间法阵的使用重点不在现在地,而是传送到的地点,需要那边的空间阵法回应,传送才不会出差错。虞淮与鲛人族没有正面的交情,彼此的空间阵没有链接,于是来的时候才不便走空间阵。
由于空间阵这样的特性,使用的限制极大,且没有安全隐患,一般都是外出的上位者急速归族用。所以往往建立在族落最中心的位置,却几乎无人把守。
虞淮走到一个为空间阵单独隔离、圈围起的类似寻常园林的区域内,弹指打出一道指令,令十方镜的空间阵开启。人也朝区域中央的空间阵行去,在最后一步踏入空间阵传送范围时,倏尔一顿,回过头来。
整个区域皆在黑暗中沉寂着,唯有中央的空间阵隐约散着莹白的光泽,能轻易的夺去人的瞩目,叫人忽视了旁边的景致。
角落的婆娑树下横呈着一方石台,有人卧在上头,背影纤细。
无声无息,连他也察觉不到的存在,除了沧笙还会是谁?
她……是在等他么?
那一刹,呼吸稍稍凝滞,灭顶的痛楚化成泼天的喜悦,从地狱到天堂,反差可以这样大。
……
沧笙睡着了,呼吸平稳。
他不想惊扰她的睡眠,所以刻意敛息匿形。走近后,在她身侧坐下来,细细凝望着她的眉眼,心跳的频率快到疼痛。
他从不曾这样肆无忌惮看过沧笙,偶尔一眼都要收敛起情绪,伪装做漠然的模样。
她不似戚玄、凤昱般艳名远播,因为帝君的光环太胜,传出去的只有凶悍的恶名。偏生她的气质是与凶名截然相反的灵动活泼,美得不够强势,叫人无从形容,不敢形容,传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从巅峰上走下来的人,撒起娇来毫无违和,她比他会示弱,虞淮常常会沦陷在她一次次的迁就中,体会到她究竟有多在乎自己。
于是,她最终可以利落的抽身离开,如今独剩了他深陷泥淖,走不出来了。
眸光停落在沧笙的唇角,她的唇仿佛天生上扬,总似含着浅浅的笑意。丰盈的唇,色泽像是雨后的樱花,浅浅的粉饱满着活力的稚气。
她的身侧有淡然清新的香,细细辨来,像是桃花香。
业玉是穷奇,对气味很生敏感。凤昱上回来十方镜寻他,恰好也是熏的桃花香,业玉偷偷同他道那香味惑人,不知是否有着迷幻勾魂的效果。他嗅不出异常来,告诉业玉,不过桃花香而已,除此之外,寡淡无味。
搁在沧笙身上,桃花香找不着一丝旖旎的气息,只有甜甜的、说道不出的□□。兴许桃花香真的有迷幻勾魂的效果,能叫他欲罢不能。
喜欢的人,无一处不是好的。
这样安静的凝望着她,既是欢喜也是痛楚。该怎么挽回一个人,他毫无头绪,最初因她的等待而激起的光明过后,只剩了满心绝望。
虞淮俯下身,手抚上她的面颊,没有欲/念,只有单纯的感情驱使着靠近。
唇碰上她的,浅浅一触。所有的神经都好像凝聚在了那一点,软软的短暂相贴,浑身都起了颤栗,她在他怀里,娇小柔软地惊人。
思绪一片茫然,他从不知道亲吻爱人是这样的滋味,寂静地惊心动魄。
虞淮在余韵中不可自拔,紧紧抱着她不肯撒手。
沧笙在茫然中睁开了眼,她瞧不见虞淮,只因为超乎寻常的敏锐,感知到一丝不对。
偏过头,清润的眸疑惑望去,似乎正好能和隐匿在空间内的虞淮四目相接。
虞淮也在看她,看她晶亮的眸底并没有自己的影,默然静着,稍稍起身,站远了些。
窃玉偷香,任谁也做不到面不改色。他耳根都红透了,不知自己如何像是魔怔了一般,做出这样的事。
沧笙左右望望,异样之感挥之不去,孤疑地坐起身:“虞淮,是你吗?”
“……”
虞淮亲自找来第二天的事,让沧笙踌躇了许久。
她本可以抛下他离开,但出乎意料看到他的偏执,不管是占有欲作祟还是如何,总归能够看到他朝她迈了一步。
沧笙早就无路可退,感情要割舍谈何容易。死不了心,所以怀抱着渺茫的希望留下,但愿这一次可以有真的转机,一等就是半月。
……
沧笙的眸光似乎都能追着虞淮所在的位置,可仙力不足,到底是看不透:“做什么不肯现身?我身侧布下了防护阵,就算是白帝来了也会显露形迹,被格挡在外。挡不住的人怕只有你了,这样明显,你还躲着我做什么?”她迷茫的眸转了转,想起些什么,随意道,“适才我感觉有人亲了我一下,总不会是你吧?”
“……”
仍旧是没有回应。
沧笙双手撑在石台的边缘,可以笃定刚刚带给她异样之感的必然是虞淮,但他不现身的理由却太宽泛了,沧笙从来就没弄明白过他的心思,无从猜想。
亲吻的事只是一句打趣,随手丢出去的激将法,沧笙刚刚是真睡着了,哪会有什么感觉,退一万步,虞淮怎么可能主动亲她呢?不过因为他是禁欲的流派,你若是拿这事诋毁他,人八成是要跳出来自证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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