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好不知道拿白灵瑾怎么办才好,如今有个绝佳的借口可以将人支开,真是妙哉。
第93章
同样一句话, 知情不知情, 知情多少,听出的意味是不同的。
青灯听出沧笙的偏心, 闷闷道:“主上自来就更偏袒他些。”
沧笙也知道,这是事实。聪明的娃不用操心, 傻不拉几、死心眼又成天哭的娃, 可不就天天戳在眼眶里头,放出去都怕他养不活自己。
讪讪:“是他更闹腾些。”
鹿言知道沧笙的这位面首, 白灵瑾。一般的人将面首二字当做耻辱, 唯有他当做毕生追求。
沧笙这样的人, 既然认可白灵瑾一句喜欢与漂亮,那就是千里的大堤被蛀出了小口,有了翻盘绝胜的希望。否则,但凡是秀气些的男子, 在她眼里准是标准的娘娘腔。谁让她曾是帝君,看不上别人软绵绵的花拳绣腿呢?
鹿言并不看好沧笙与虞淮, 因为两人皆心高气傲, 在一起总得有人妥协。沧笙是先爱上的那一方, 服软了,天下尽知的追了帝君这么些年,收效甚微。倘若她能迷途知返,白灵瑾其实很好,简简单单,最合适治愈沧笙心底的久经风霜。
鹿言不爱多管闲事, 沧笙却不一样。他瞧出帝君的情绪,沧笙的感情好不容易有转机,不能被轻易且不负责任的抹杀。
与之传音:“帝君若不肯要,不妨就此放手,成全了阿笙的悬崖勒马,对谁都好。”
悬崖勒马?
虞淮心中喃喃念了几遍这词,竟然不能理解此中的意思。
沧笙是不会变心的。
难道不是么?
放目望去,沧笙正领着青灯慢慢从人群中往外退去。她在和青灯说话,始终背对着他的方向。
一个简单的动作,可以看出太多端倪。就像他,人在视野里,时时刻刻的上心着,不在视野里,便要下意识的寻找。见面的机会来之不易,哪里舍得主动放弃?
虞淮曾以为她是因不愿拖累沧宁,处处受限,才不似从前肆无忌惮地黏着他。静而思之,一份永远得不到反馈的感情,沧笙可以孤身坚持多久?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入肺,缓慢浸透开来的莫大恐慌。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锲而不舍的坚守?
沧笙步步朝十方镜外行去,逆着涌动的人潮。忽而听到沧宁的传音:“阿姐出了十方镜不要回头,与石族几名心腹汇合之后,即刻动身返回须臾宫。”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爱将他往好的想,信他不会伤害,信他只是高高在上,尚且没有坠入红尘。所以沧笙才会来参与这么一个对她而言意味着挫败的朝拜,绝不放弃任何一个见他的机会。
为了避嫌,她们偌大的石族只带了数百人。反观旁族,五千都只是小数目。
殿内的站位很微妙,管事道是按九天的次序来分先后,可第八天的辰帝都到了,第七天的狐帝与玄帝却尚且候在十方镜外。鹿言本该在石族旁近,却给安排到了大殿的另一端,远远隔开。环绕在石族身遭的是帝君麾下的族落,若说还有外人的话,便只有凤族了。
沧笙早便看懂这样的局势,却不想懂,她无法理解虞淮防着她的理由。当沧宁率领麾下旁支族落上前,她彻底被“隔离”在外族中间,也尽力克制不去朝那个方向想。
牵一发而动全身,再想相信,沧笙也明白自己对于沧宁的牵制作用,于是选择退而求稳。
如今沧宁的传音传来,足以证实她的猜想。
一朝登帝,便不能同从前一样衡量。彼此之间的关系变成了君臣,他是想警醒你还是想打压你,真正发生前,很难看出门道来。
虞淮能不能容下沧宁留在第二天,全看他自个的想法了。
沧笙出了十方镜,绝不拖延捏碎空间符带人离开。青灯惊诧不已,直呼不合规矩,沧笙毕竟是有帝位的人,贸然离开怕会落人口实。
人心就是如此,失了公正就很难看清。青灯习惯两族交好,没能适应过来这个转变,还以为是沧笙我行我素,关键时刻掉链子。
沧笙没解释,负着手往须臾宫刚建雏形的石阵中行去:“有宁儿在,无碍的。”
……
十方镜。
帝君登位,万族来贺,共庆九天。
沧笙是废帝的消息,就在这一绝佳的时期内被传开了,万族皆震惊不已。
沧宁不能扭曲事实,点头默认。
事实上,沧笙的身份向来都是不明真相的众人的争议点。她比虞淮更早成帝,共进第二天却处处以虞淮为先,未能称帝。
她与虞淮之间的桃色风波曾为她转移视线,旁人可以理解成石族重情,沧笙为了抱得美人归就连帝位也拱手相让,甘愿退居次位。但今日朝拜,沧笙确确实实跪地臣服,惊掉无数人的眼球。
惊诧过后便是好奇,有什么能让一位帝君屈膝?一时间暗下里七嘴八舌的议论纷飞,愈演愈烈。
而后便又消息不知从哪传来,言道沧笙为废帝,法力尽失,空有帝位,如何能不臣服?
该来的总会要来,谎言瞒不了一世。沧笙废帝的身份在帝君的登位大典之后被揭发,难保不是上位者有意鞭策,他根本不能反抗。
于是承认,万族唏嘘。石族从与帝君伯仲之间的对峙刹那沦为刀俎上的鱼肉,没有沧笙坐镇,沧宁拿什么越级与虞淮抗衡?即便能留在第二天,也不过是在帝君的手下谋生活罢了。
在座看沧宁的眼神皆有变化,不怀好意有之,幸灾乐祸亦有之。唯有早已知情的鹿言在桌下轻轻扣着瓷杯,若有所思凝着洞开殿门外黛色的天际。
共庆九天,除开低位者傻乎乎庆祝着九天统一,其他大帝个个恍若被软禁。
这是施加帝威的方式,诸位大帝都是称霸一方的至高者,从没试过被人要求的滋味,朝拜时虽然心甘情愿臣服,但到底没能适应。这九天,在别人的余威下过活,搁谁都都不好受。
天子变诸侯,莫过如是。
有人翘首以盼,不知帝君要如何敲打石族以证帝威。沧笙选择明哲保身,参拜过后就消失无踪,无疑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是沧宁顶在了风口浪尖。
但九天过后,依旧是风平浪静,帝君甚至不怎么露面。凤昱不敢置信,虞淮放弃了这样好的机会。沧宁是他帝位边卧着的虎,也是他主宰第二天的污点,他难道就不觉得阻碍么?
石族来的不过数百亲兵,绞杀易如反掌。沧笙废帝的消息传开,就算鹿言和戚玄与她交好,也不至于为了她将整族都搭上与帝君抗衡。
想得再好,部署周全,迟迟等不来帝君的消息也无可奈何。眼看沧宁同座上帝君辞别之后就要离开十方镜,凤昱牙槽咬紧,心火乱窜。
在她旁近守着的凤琴小声道:“姐姐不觉得奇怪?帝君像是有意放任石族。”一顿,传音道,“帝君怕是知道是我们传出的消息了,之前放出去的‘舌头’尽数失联。难不成帝君早就知道笙帝是废帝一事?”
凤昱眯着眼:“说不准。”略有迷惘,“帝君可是嫌过河拆桥这一招太阴损了?”
凤琴干笑:“姐姐不要说笑了,您可还记得当年追杀过帝君与穷奇一族的那三位大帝,如今的尸骨是个什么模样?除了最后一刀,他们身上千万的伤痕哪一道是被帝君亲手所伤?杀人还要先诛心的人,哪里会嫌过河拆桥阴损?”她想了想,“朝拜那一日,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细节。帝君面色有过一瞬变化,眸光也朝人群里看去,你猜他看的什么?”
凤昱茫然,在场的人太多,又忙着围堵石族,好在虞淮面前献功。她没能将所有细节都注意到:“什么?”
“是沧笙,她身边有一唇红齿白的小生,两人相谈甚欢。”
凤昱摇头:“帝君不是没有回应过沧笙么?”
凤琴耸耸肩:“我也纳闷,所以开始没注意。如今帝君摆明了不肯对石族下手,除却他有与石族联姻的念头不做他想。”面色肃然下来,“姐姐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凤昱顺着她的话一思忖,打了个寒颤,万没想到帝君也是个意气用事的人,为了情,连第二天都可以割舍吗?人间的帝王打击外戚势力毫不手软,他呢?半点名分都没有,却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肯动她吗?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事情比想象中的难办,凤昱凝着眉微微恍惚起来。反倒是凤琴伸手握住了她,压了压,“姐姐不要慌,事情还没成定局,帝君与石族双方看着还不像是已然坦诚相待的。”低下头,深深望进她的瞳里,“姐姐不是给笙帝种了心魔吗?倘若帝君真的有情,对我们来说,反而会是件好事。”
……
沧笙老实本分在石阵里头藏了九天,等沧宁从十方镜回来,才又恢复了活力,四处溜达去了。
沧宁依旧心有余悸,那九天以来无时无刻不像是再等待着滔天大祸的降临,旁人虎视眈眈,看他仿佛是在看一块待分食的肥肉,从没有那一刻能深刻体会到沧笙曾经历过的,各大帝之间的明争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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