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观察实录 (腿毛略粗)

　　坐在后排的吴难事，上课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隐私被偷窥了。
　　无时无刻有一双冰冷的视线在看着他。
　　带给他的勇气还没看出来。阴影已经很有见效了。
　　他想换位置。
　　叶西很友爱的问道：“还害怕考试吗？”
　　吴难事摇头。
　　比考试更可怕的，是叶西啊！
　　叶西欣慰道：“对嘛, 考试有什么好怕的？怕，都是因为紧张。你的硬件水平，已经不需要这种功能了。”
　　吴难事叹道：“我只是不想高考。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就去呗！”叶西说，“谁想高考啊？你都不想，成绩比你差的人，怎么好意思想啊？”
　　“这跟成绩没关系。”吴难事说，“我如果高考考的好，那我一辈子就定了。如果我考的不好，那我一辈子也定了。”
　　叶西道：“没那么夸张！现在不流行一考定终身了。事实经验告诉你，技术工的出路是很多的。”
　　“我不想做医生。也不想做老师。我想做厨师。”吴难事道，“可是不管我考不考得上，我都做不了厨师啊！那高考对我来说，到底有什么用？只是离我的目标越来越而已！”
　　叶西被他吓住。退开一步，然后仔细打量了他两眼，捏着下巴道：“吴难事同学。我不是质疑。但你真的确定吗？”
　　“……”吴难事低下头，“我确定不确定又怎么样？这又不是我确定的。”
　　叶西道：“……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不确定，那你哀怨个什么呀？”
　　吴难事讷讷道：“我妈不同意。”
　　叶西：“为什么？”
　　吴难事悠悠吐出一口气：“前年我哥高中毕业。他高考的时候发挥失常了。我父母想让他复读，但是他不同意。后来他跑去做了厨师。”
　　叶西洗耳恭听，听了许久没听见后续，于是假设着接道：“你觉得他的生活很自在，所以也不想参加高考，想直接去做厨师了？厨师也有高学历的好不好？这不矛盾！”
　　“不是！厨师一点也不轻松！”吴难事拍桌而起，纠正她道：“厨师是非常幸苦的！尤其是刚入门的时候，跟着师傅学，什么杂事都得做。厨房那样高温的地方，不能开空调。夏天最热的时候你知道有几度吗？高峰期连喝杯水都不行，中暑是常有的事情！”
　　“额……”叶西两手下压，“你别激动，我的错。我肤浅了。”
　　吴难事重新坐下，摇着头道：“厨师很累，学徒工资又低。我爸妈也根本不给我哥好脸色。可他还是很高兴。他觉得自己终于自由了，考砸了之后，反而没有了负担。”
　　没什么可以再失去了，还有什么会惧怕的吗？
　　没有了包袱的人，当然可以向前。
　　吴难事道：“他说，这或许是上天替他做的决定。”
　　叶西道：“这不是上天替他做的决定，这是他自己替自己做的决定啊少年！”
　　没有喜欢，是坚持不下去的。
　　他选择了坚持，或许从一开始，失败也是他刻意的选择。
　　“我很羡慕他。我也很佩服他。”吴难事说，“我很喜欢我哥，不是因为他懂事，不是因为他成绩好，也不是因为他做的饭好吃。而是因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觉得望尘莫及！为什么他能做不到那么多我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
　　叶西不知该作何解释。
　　叶西：“所以，你就想也不参加高考？”
　　“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吴难事说，“可是我拿到题以后，我的心情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总觉得，摆在我面前的，不是试卷，而是我自己人生的评价表。”
　　所以才下不了笔。
　　害怕自己给自己判了一个无期徒刑。
　　叶西揪着他的衣领道：“那就跟你妈说啊！说你不想当医生，也不想当老师！就算你考上了，你也不想去读这俩专业！”
　　吴难事立马拒绝道：“我会被打的！而且我爸我妈肯定再也不理我了。”
　　“你不参加高考也会被打，考不好照样会被打，这不过是把你的疼痛提前了而已嘛。”叶西道，“吴难事同志，不要有负担的去考吧！参加高考，高考成绩只是你努力过的证明而已。而将来人生的决定，则是你活过的证明。”
　　吴难事喊道：“他们不会同意的！”
　　“他们同意不同意又怎么样？你这是单方面的宣告。”叶西说，“而且，你这种状态。你没的选择。你上了考场，能考的好吗？你就算复读，明年能考的好吗？你确定你最害怕的事情，你不说，就不会发生了吗？”
　　韩冬搭腔：“会。”
　　叶西：“……”
　　叶西脖子一缩：“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围成一圈的吃瓜群众姿势统一，表情深沉。
　　代表韩冬道：“刚刚下课的时候。”
　　“我也想听听传说中学神的烦恼。”赵大成感慨道，“原来学神跟我一样不喜欢考试啊。”
　　叶西道：“去！人家是不想考的太好，你是根本考不起来！”
　　叶西扭过头道：“吴难事，我给你说一句话。压力，就跟画地为牢一样，能禁锢你的，只有你自己。”
　　“你现在这种状态是不行。你要告诉他们。你并不是因为不想学习，你也没有荒废你的人生，你只是真的喜欢而已。”叶西说，“只要你说出来了，你就发现，你的未来广阔了。好好参加高考，到时候如果你发现你真的受不了，你还有机会可以反悔。可是现在你的路被自己走绝了，这样是不行的！”
　　韩冬说：“人，就是要对狠一点。”
　　苏成点头：“不破不立。”
　　赵大成深情唱道；“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吴难事：“我……”
　　“给他们打电话！硬气一点！”叶西问，“你的手机呢？”
　　韩冬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友情赞助，花费充足。另外，医药费，我也可以全包。”
　　“……”叶西道，“冬哥，后面的提醒就不用打了。”
　　吴难事拿着手机，犹豫不决。
　　叶西催促道：“重要的是你的态度。你要表达。表达和践行是两码事。你现在还没站上起跑线呢，你怕什么呀？”
　　吴难事呼出一口气，下狠心，拨通了那边的号码。
　　对面响了两声接起，所有吃瓜群众站起，朝他那边无限贴去。
　　吴难事大声吼道：“爸！我不想当医师也不想当老师我想和哥哥一样当个厨师！不管多辛苦都没关系但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我忍受不了一辈子！”
　　沉默。
　　两边都是沉默。
　　赵大成捂住自己的嘴巴，怕呼吸太大声，影响声音的传达。
　　终于，对面出声了：“我不是你爸。”
　　众人心一紧。
　　这么决绝？
　　对面说：“我是你哥。”
　　众生：“……”
　　吴难事：“额……”
　　“但是老爸在旁边，我帮你传达一下。”吴难事他哥道，“放心吧，念在你这么崇拜我的份上，我会帮你说情的。”
　　众生：“……”
　　随后电话被传到吴爸爸的手里。
　　吴爸爸道：“我们刚才正在说这个。等你考完，再说专业的事情吧。”
　　吴难事怂道：“这样我会考的不安心。”
　　吴爸爸：“你最近成绩很差啊。你是考不上才这么说的吧？”
　　吴难事急忙道：“不！我可以考的好！”
　　吴难事他哥在一旁插嘴道：“你如果高考考不好，老爸也不相信。如果你高考考的很好，就算做厨师，他出去也可以吹牛了。”
　　“所以说等你考完再说吧。”吴爸爸说，“我只能给你建议，你以为我能做什么？”
　　吴难事差点要哭了：“爸——！”
　　“你再想想吧。”吴爸爸心里还是很不乐意的，“也许你其实是喜欢医师和老师的呢？”
　　然后那边就挂了。
　　吴难事放下手机，握住叶西的手，激动到语无伦次：“我要考试。我想考试。我喜欢考试！”
　　叶西：“……”
　　这是多么崇高的境界啊。
　　——中二记·三十四篇
　　事实证明，
　　卫生般拖尾的试卷神装，
　　大家都不喜欢。
　　但作为镇班之宝，
　　它的归宿，
　　果然在教室的后端。
　　我能感受到，
　　一股神光般的照耀。
　　


　　第62章 终章

　　
　　没过几天, 艺术节就要到了。
　　这大概是高三生最后的狂欢——如果它只允许高三生狂欢一部分。　　
　　趁着天气还没太热，校方选了个晴天就给办了。
　　艺术节嘛，无非就是十佳歌手, 晚会。
　　但对于叶西来说，最喜欢的, 还是班级商铺——高三生唯一可以被允许参加的一项。
　　同志们可以把用过的二手物品拿来贩卖。
　　笔记本也可以，书本也可以。折纸或其他手工物品也可以。小吃寿司也可以。
　　所有价格自行标注, 收入自行处置。
　　教职工为了鼓励学生, 也会去各自班级贡献一部分销售额。
　　这是一场比运动会还要让人振奋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