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有些语无伦次,其中怪怨之处更是难明,只有她的贴身丫鬟能略知她一二心意,因上前哭着劝道:“姑娘别说了,大奶奶也是没办法……”
“她没办法?没办法就一走了之?好好儿一个家,交给别人把持着。”荆初雪伸手擦着眼泪,可眼泪却源源不断,这些日子始终憋在心里那一股火,全趁着这个时候爆发了。
丫鬟也只好陪着她哭,直哭了两三刻钟,荆初雪痛痛快快发泄完了,方擦干眼泪,呆呆看着地上那些东西,又忽然一样一样捡起来,重新堆放在箱子中,待都摆放好了,她才喃喃道:“罢了,咱们姑嫂之间,怕是也只有这最后一点念想了,我承你的情。”
且说李秋芳,从荆初雪房中跑出去后,便直接跟着荆泽铭去了二门外书房,只说有事商量,双喜双福不敢拦她,请示了荆泽铭后将人放进去,李秋芳便问道:“表哥如今住在山海园中,意欲何为?那女人都和你和离了,难道你还想挽回她?既这样痴心不改,当初又何必和离?死缠着她不就完了?”
荆泽铭淡淡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李秋芳咬紧嘴唇,死死盯着他,忽然落下泪来,喃喃道:“表哥,分明我们从前也是彼此有情的,你既和方采薇不能挽回了,为什么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呢?”
“秋芳,当初我们说好的……”
“说好了就不能反悔吗?你和她都和离了,不还照样每天去找她?还是说?表哥你和那些男人一样,总是得不到的就好,似我这般对你痴心的,你反而弃如敝履?”
“不是这么说。”荆泽铭摇摇头:“这和得不得到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心里如今全都是采薇。秋芳,我知道我们曾经有情,可造化弄人,这么长时间过去,我对你的……那些情分,确实淡了,现在我们两个,你就是我的表妹,我也只是你的表哥……”
荆泽铭耐心解释着,心中也满是无奈,他何尝不想简单粗暴打断李秋芳的痴念?可就是做不到,他也恨自己在这方面的拖泥带水,却又无可奈何。
好在李秋芳是个聪明人,见荆泽铭态度坚决,也就不肯在这个时候穷追不舍,当下擦干眼泪,便在荆泽铭对面坐下来,轻声道:“也罢,我不强求表哥,只是如今我既在这府里讨生活,得老爷太太信任,委了我府里大小事,我自然也要替侯府着想。我是个无根浮萍般的人,不管表哥怎么对我,我心里就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家好,我的生活才会更好。我或许没有方娘子那样聚金敛财的手段,可是这些日子来,府里这些铺子,我打理的也不错。老爷和老太太也夸过我,我想着,府中银钱总不能都放进库房里吃灰吧?不如趁这个机会,再买下几家铺子……”
不等说完,就见荆泽铭皱眉道:“府中产业已经不少,经营好就行了,何苦又要扩张?一旦铺开了,资金周转不灵怎么办?即便要扩展产业,也该一步一步来……”
李秋芳道:“表哥说的也没错,既如此,我们就一步一步来。我这些日子,总想着当初何府那个富贵苑,山海园也好,山海阁也好,固然是极端风雅之地,等闲富贵人也难进去;但富贵苑不同,或许没有山海园那么高档,之前云集的达官显贵可也不少,咱们既是为了赚钱,我觉着也不必端着太高傲的架子,都说众生平等,可山海阁那边,分明是把人分出了三六九等,倒不如富贵苑接地气。”
杂七杂八说了一堆,无外乎“赚钱”二字,荆泽铭对此并不太感兴趣,只是富贵苑这个名字他实在深刻,因皱眉道:“那是何府的产业,自从何府破败后,也不知是谁家的了,何苦去打那个主意。”
李秋芳连忙道:“之所以要打它的主意,是因为这两处所在就是现今京城最成功的会所。山海阁档次高,富贵苑则专做档次稍微差些的人的生意。当日山海阁就是咱们侯府的,只是如今却在方娘子名下,总不能到后来,侯府只知道栽树给人乘凉吧?只是若再重建一个这样的会所,不知要费多大功夫,倒不如就用现成的还好,我知道山海阁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打主意的,那我只好打一下富贵苑的主意,更何况,何府产业落在我们手里不好吗?”
“反正我觉得不妥。”荆泽铭摇摇头:“秋芳,二弟妹眼看就要生产,三妹妹也要出嫁,你先把手头上这两件大事弄好,其它的再徐徐图之,何必如此急功近利呢?”
李秋芳心里冷笑,暗道那方采薇做什么都是好的,你都支持;到了我,就要徐徐图之。怎么?怕我把你心爱的人比下去?呵呵!我就偏要比,你不就是因为她能干才移情别恋吗?既如此,我就要比她更能干,只要手中有了权力财富,表哥将来是否能再移情于我,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果然,这主意荆泽铭虽然不赞同,老侯爷却是欣然同意。李秋芳知道,侯爷这是存了考较之心,只要自己能将富贵苑发展起来,这位一家之主就会彻底认同自己的能力,到时自己表现的温顺一些,讨好老太太和侯爷,这府里一切,未必就不是自己的。至于温氏,呵呵,她先闯过生孩子这道生死难关再说吧,就算让她侥幸闯过来了,再想别的办法下手就是,刚愎自用的蠢女人,想害死还不简单么?
☆、第三百九十七章:过犹不及
“太奇怪了,贵妃娘娘怎么忽然想起召见我?我以为从我和离后,她就把我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卧房内,方采薇一边让绿枝帮忙换衣裳,一边满脸茫然的自言自语。却听绿枝笑道:“似奶奶这样的人物,娘娘怎会将您丢到犄角旮旯……”
不等说完,就见方采薇跺脚道:“你这人,从前多聪明伶俐,怎么这会儿话也不会听了呢?我巴不得她把我丢到犄角旮旯里去,不然见了可怎么说话?难道说我就是看你弟弟对李秋芳好不顺眼,所以一脚把他蹬了吗?这……这真是……”
“扑哧”一声,绿枝忍不住笑,为方采薇整理好腰带,轻声道:“奶奶当日和爷和离的时候,不是理直气壮么?到了贵妃面前,又有什么可怕的?照实说就是了。”
方采薇默然不语,心想绿枝啊,你四不四傻?我能与荆泽铭和离,是因为他和我讲这个道理。但贵妃娘娘会和我讲这个道理吗?不过绿枝说的也没错,离都离了,管它呢,娘娘爱生气就生气,爱训斥就训斥呗,反正又不能宰了我,骂几句掉不了肉,怕什么?
这样想着,就自己伸手将斗篷的带子系上,对绿枝道:“好了,我这就进宫了,你和梅姨娘在家里好好儿看着。唉!也不知这一去,是祸是福是吉是凶?”
“哪里就有这么严重,若真是娘娘震怒,早就将奶奶叫进去了,这会儿才叫您,气也该消得差不多,可能只是让奶奶过去陪着说说话。”
“但愿如此吧。”
方采薇不抱什么希望:开玩笑,贵妃娘娘能说话的人还少吗?想着巴结她的大概能排出二里地去,她没事儿找自己这个前弟媳说的什么话?好在贵妃娘娘性情宽厚,从前自己和她好歹也有点香火情,这一次召见应该还不到鸿门宴的地步。
收拾打扮妥当,便往宫里来。
荆初虹三个月前有了身孕,立刻升为贵妃,如今居住在英泽殿中,身边排场比从前更加盛大。方采薇自认也是见过世面的,一路行来,也不禁暗暗咋舌。
好在排场虽大,荆妃的人却没什么变化,见到方采薇过来,仍然起身向前迎了两步,在她要跪拜行礼之前便扶住了,笑着道:“免了吧,虽然你和泽铭和离,但我心中,仍将你当做家人一般。我从前说过,无论泽铭身边有什么人,你始终都是我的弟媳。”
方采薇没敢搭腔,只在心里想着贵妃娘娘这话什么意思?要重新拉郎配?不是吧?人家都是棒打鸳鸯,她这是要用大棒把鸳鸯往一处赶?没有这么乱来的。
仿佛是看出了她心中顾虑,荆妃笑着请她坐下,待宫女们上了茶,这才笑道:“叫你过来没别的意思,我这整日闷在宫里,也没个消遣处,所以叫你来说说话,听说如今泽铭在你那山海园住着,泽贤也常往那里跑?”
“是。世子爷说要专心攻书,在山海园中无人打扰。二爷这几日倒是去的少了,二弟妹……哦不,温氏眼看就要生产,我让他多在家里陪陪,女人生产可是天大的事,尤其侯府都多少年没听见小儿啼哭了,如今温氏这一胎,自然是重中之重。”
贵妃听了这话,便低下头温婉一笑,轻声道:“可见你人虽离了侯府,心中却还是将那里当做自己的家,这一句‘二弟妹’方能脱口而出。”
方采薇:……别……别误会啊贵妃娘娘,我真的只是口误,口误啊,这多年养成的习惯,哪是一下子就能改过来的?理解万岁一些行吗?
可这话哪里能说出来,只憋得脸都有些红了,却见荆贵妃放下茶杯,又似是不经意般道:“是了,昨儿皇上来我这里,还特意说起,如今保国公府那位孙少爷,也在山海园中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