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人笑着将她抱过去,这时候许蓉搓搓手,不好意思的笑道:“难得来一次,我想去看看小玉,我还一次没看过她演戏呢。”
“行,去吧。”宁玉人淡淡一笑。
许蓉跟助理先后出去了,只留下宁玉人跟宁宁在休息室里。
她们一走,宁宁立刻将怀里的小熊娃娃举向宁玉人。
“怎么了?”宁玉人笑着接过,“不喜欢这个?想换个别的?”
宁宁摇摇头:“你看背面。”
宁玉人将小熊娃娃翻了个面,然后愣住。
背面拉链没关,露出里面雪白的棉花来,仔细一看,棉花里还藏着许多黑黑白白,花花绿绿,她拿出一颗——是一粒药丸。
宁玉人大怒,抓住宁宁打屁股:“我说你怎么老不好,药都被你丢了!”
宁宁捂着屁股躲她:“我病已经好了,为什么要吃药?”
两人你追我赶了好一会,直到咚咚咚几声,外面有人敲门:“宁姐,马上到你的戏了。”
“好,我马上来。”宁玉人回了一句,然后转头对宁宁说,“你也来,看看人家是怎么演戏的。”
片场,一群小孩正在演戏。
“那是小玉,你许妈的女儿。”宁玉人在宁宁耳边说,“比你大不了几岁,但人家可能吃苦了,叫她背台词就背台词,叫她怎么演就怎么演,哪像你,不给糖吃就哭,多背几句台词就哭,站久了哭,坐着也哭……”
那是一个梳马尾辫的小女孩,看起来要比宁宁大一些,皮肤有点黑有点黄,不如宁宁那样玉雪可爱,但也没有宁宁那样的娇气,看起来远比她这个年龄的人成熟稳重。
她低头从一群孩子面前走过,背后,那群小孩子对她指指点点。
“哇!是乌鸦嘴!”
“什么乌鸦嘴?”
“听我妈妈说,她跟谁说话,谁就会死,跟乌鸦报丧一样。怎么样?你敢不敢跟她说话?”
“我不敢。”
“我敢!”一个坐在护栏上的小男孩一跃而下,白色衬衫在空中飞起如鸟翼,落地之后,他几步追上前面的小女孩,伸手揪住她的马尾辫,狠狠一扯,迫使她回过头来看着自己。
“这是陈双鹤,他演男主角小时候。”宁玉人继续在宁宁耳边轻轻道,“你仔细看他演,他可是剧组公认的‘小戏骨’。”
宁宁看着对面的陈双鹤。
他今年是七岁还是八岁?小小年纪已经是个美人坯子,肌肤五官几乎找不出任何瑕疵,尤其是眼睛里透出一股傲气——那是从来没输过的人才有的傲气,这种傲气让他从众多孩子里脱颖而出,令人印象深刻。
但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演技。
小玉一回头,就朝他笑了起来。
陈双鹤楞了一下,然后飞快松开她的辫子,像抖掉脏东西一样抖着自己的手:“你干嘛笑那么恶心!”
小玉还在笑,一边笑一边朝他走过来。
“别笑了!”陈双鹤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小玉跌坐在地上,继续抬头对他笑。
眼前的情况太诡异了,不,是眼前的小女孩实在太诡异了。陈双鹤忍不住,退了一步,但身后就是他的玩伴们,他有点害怕,但更怕被他们看轻,于是飞起一脚,将小玉身旁的书包踢飞,然后转身就跑。
“我昨天梦见你了。”背后,小玉朝他喊道,“你说你喜欢我。”
“我呸!”陈双鹤扭头吐了口口水。
“真的。”小玉说,“未来的你是这么说的。”
“卡!”
导演喊完以后,所有人都看向他。
“还是不行。”他摸了摸下巴,“再来一次。”
陈双鹤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其他小孩子就不行了,年纪最小的那个瘪瘪嘴,忽然汪的一声哭了起来,他一哭,其他人也跟风似的哭了起来,片场一片大乱。众多陪同的爸爸妈妈,还有工作人员急忙过去挥舞棒棒糖安慰,也有人直接过来对导演说:“都是些小孩子,对他们的要求就别那么高了,过得去就行了。”
“其他人过得去就行了,但她不行。”导演指着小玉说,“你重来一次。”
小玉愣了愣,乖巧的过去他面前,开始不断重演自己的戏份。
“不行。”
“不对!跟你说过了,三次笑的理由是不一样的,所以你不能三次都笑得一样,具体怎么做?来,看我……”
“重来!”
“重来……”
“去边上哭,哭完再重来。”
导演对宁宁这种二代都不客气,对小玉自然更不会客气,许蓉心疼的将女儿抱走,替她擦了擦眼泪,又耳语了几句之后,拉着她走到宁宁面前,低声下气:“宁宁,能教教你小玉姐姐怎么演戏吗?”
宁宁抬头看了眼宁玉人。
“她比宁宁演得好多了,怎么叫宁宁教她?”宁玉人笑道。
“宁宁演过那么多电影,可比她有经验多了。”许蓉笑着说,“而且耳濡目染,从你身上学到得也多,我家小玉就没这个福气了,小玉,是吧?”
小玉用期盼孺慕的目光看着宁玉人。
她可不是来向宁宁求教的,是来向宁玉人求教的。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宁玉人似有所动,她自己也曾奔波于各个剧组,也曾如饥似渴的观看别人演戏,用渴望的目光看着那些厉害的女演员,小玉让她想起了她自己,正当她想要开口指点一下对方时,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就教教她呗。”
说完,陈双鹤已经走到宁宁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拉着她就往片场的方向跑,路过那群哭哭啼啼的小孩子身旁时,转头朝他们吹了一声口哨:“都起来,该玩游戏了。”
那些汪汪汪哭着的小孩就像看见了球的小狗似的,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追在他背后。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陈双鹤。”陈双鹤对宁宁笑道,“你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我认得你,宁宁。”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将手一松,将宁宁留在原地,他回到那群小孩子身边,也不用人帮忙,自己翻身上了栏杆,如鸟一样停在高处,下方一群小孩子围绕他,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宁宁。
如果说他们之前的不怀好意是浮夸的演技,现在的不怀好意……那就是真正的,小孩子想要恶作剧之前的不怀好意了。
“哇!是乌鸦嘴!”
“什么乌鸦嘴?”
“听我妈妈说,她跟谁说话,谁就会死,跟乌鸦报丧一样。怎么样?你敢不敢跟她说话?”
“我不敢。”
“我敢!”陈双鹤笑了一声,从护栏上一跃而下,如同瞄准了猎物,展翅扑击过去的鹰,几步掠到宁宁面前,朝她伸出手去。
宁宁今天梳了两条小辫子,其中一条被他抓在手里,力道之大,那条小辫子直接给他扯散了。
疼死了!宁宁恼怒的瞪着这熊孩子,他从小就这样吗?
陈双鹤得意的看着她,人群也都好笑的围观着他们,等着她哭,等着她放弃。这样的目光曾经伴随宁宁半生,她已经麻木了,可是眼角余光扫到宁玉人,她忍不住浑身一僵。
宁玉人用一种让人怀念的,期待与忐忑的目光看着她。
“妈妈……”宁宁喃喃一声。
你离开我多久了?在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可曾让你觉得骄傲过?我是不是一直在丢你的脸?
我总在失败,总在放弃,总在哭,甚至向你发泄歇斯底里。现在好不容易成功了,《大帝国》的反响很好,很想把褒奖我的那些影评跟新闻拿给你看,让你不再忐忑和失望,让你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却只能把它们打印出来,在你的坟前读给你听。
“嘿,只会哭着喊妈妈的小鬼。”陈双鹤松开了手。
一边辫子散开了,只留下一条辫子还在头上。宁宁慢慢转过头看着他,脸上的愤怒在看清楚他样子的时候消失了,她忽然一脸惊喜的笑了起来,像小孩子打开礼物盒,看见了自己最想要的礼物。
陈双鹤楞了一下,伸手一推:“你干嘛笑那么恶心!”
他用力过头了,宁宁在地上滚了一圈,才重新爬起来抱他。
面对朝着自己跑来的小女孩,陈双鹤面无表情的一推。
宁宁又倒了,但很快又爬起来跑向他。
在小孩子们的起哄声中,陈双鹤一次又一次将她推倒。
可她就像一个不倒翁一样,每次倒下,又重新站起来,然后锲而不舍的冲向陈双鹤,笑得那么滑稽那么单纯,就像猴子想要捞水里的月亮,小孩子想要抓住圣诞老人的礼物袋,无论如何就是要抱他一下。
“别笑了!”陈双鹤有点烦了。
“啊啊啊啊!!”宁宁也有点烦了,这次她不是来抱他的,而是气势汹汹笔直冲来,小牛一样将脑袋顶在陈双鹤的肚子上。
两个小孩子立刻摔成一团。
“我昨天梦见你了!”宁宁一边揪他的头发一边说,“你说你喜欢我!”
“我呸!”陈双鹤一边掐她的脸一边吐口水。
“真的!”宁宁被工作人员拉开的时候还在喊,“未来的你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