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沅,我明白。”君匪转过身,伸出手回抱住少年...我相信你。
“小胖,你哭了。”君沅小心翼翼地拭去女子眼角的泪水,轻柔的指尖贴在脸颊,君匪这才惊觉自己流泪了,这是原主的感情吗?还是她自己,她自己觉得眼前的少年太像叶湑?
比昨日遇到的徐业,长得一模一样的徐业还要像上许多。
“君沅,你记不记得...叶湑?”
“什么?”少年摇摇头,恍惚间忆起梦境中的女子,不知从哪一日起,那女子的身影就愈发清晰,只是君沅始终想不起他是否曾见过她,她的面容,更是难辨。
“没什么,小胖...我们喝点酒吧?”
“喝酒?好。”君匪浅笑着坐下,静静望着君沅从储物袋中取出好几坛清酒,掀开封酒的红绸,不疾不徐地倒入两个白玉小碗中。
酒香醇厚,倒酒声清冽,君匪眼眸微弯,任由少年把其中一个小碗递到手中,“小胖,我敬你。”
“彼此彼此。”君匪勾唇推盏,与少年轻碰了一下,两相对视,含笑而饮,青灯幽幽,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知道吗?我有一个藏了七年的秘密。”酒过三巡,君沅望着女子薄醉的脸颊,伸了伸手,又低下头收回来,道:“如果有机会,我会亲口告诉你。”
“嗯?你说什么?”君匪揉了揉太阳穴,视线已有些模糊,她摇摇头,眼前少年的身影已不真切...这点酒,与她的酒量相比不过小巫见大巫,如何会醉,恐怕只有君沅知晓了。
君匪扬起粲然的笑容,她扶着桌面站起身,身形不受控制地微晃,不过眨眼的顺间,已被身后的少年拦腰抱起,她摸了摸近在咫尺的俊俏面容,安然地阖上眸子,“君沅,谢谢你。”
人生在世,难得一醉糊涂。
“谢谢?”少年的手指紧了紧,他紧抿着唇,浅色的眸子里满是心疼,“但愿,你醒来的时候...不会怪我。”
君沅推开内室的房门,极轻极稳地把女子放下,许是此间没有掌灯,晦暗不明的光线中,本就重度脸盲的少年轻叹一声,半跪在床塌边,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如朝圣般虔诚,一点一点勾勒女子的面容。
“小胖,你知道吗?我心...甚是惶恐。”你一日一日消瘦下来,我一日一日看你都不同,若不是你那身不变的水绿,你的声音,我恐怕没有办法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牵起你的手。
“因为惶恐,想把你藏起来,留在我一个人身边。可一想到这样你会不开心,我连牵你的手都变得犹豫了。”
君沅不厌其烦地描摹着君匪的轮廓,他絮絮叨叨,或蹙眉,或展颜浅笑,所有藏在心底的情绪,从来没有消失。相反,只会像埋在地底的酒一样,愈放愈浓。
窗外,天际线微微白了起来,君沅眨眨眼望向外面,他站起身,点燃一束火折子,从窗口扔向远处,那里...干燥的柴火堆紧紧挨着灶房。
朦朦胧胧的天青色中,火光悄然摇曳,君沅立在窗边,精致的侧脸被映衬得清雅似仙,他的唇角浅浅漾起一抹弧度,刹那间,又妖娆如邪。
“今日...或许有场大戏。”君沅意有所指地望了眼掌门殿,他徐徐转过身,一边轻解外裳,一边走向床塌。
真与假又如何,人们大多愿意相信...他们亲眼看见的。
第28章 立地成魔·君沅
君匪再醒来时,从花窗里打进的光线刺眼得很,约摸是正午时分,周围很静,隐隐有柴火烧尽后的烟草气味。
她穿上鞋,顺手理了理被压皱的衣摆,推开殿门,不远处挨着灶房摆放的柴火处只剩下一堆灰烬,灶房也未能幸免于难,依稀能辨出火势汹涌。
头顶的阳光照得人眩晕,君匪心头隐有不好的预感。
掌门殿,大婚,君沅。
这三个词仿佛重若千钧,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走往掌门大殿的途中,人影空当,她加快步伐,远远就望见了红绸结彩的殿宇,婚礼,似乎一切如常进行。
君匪下意识地握紧了掌心,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白皙的额头已沁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越走近,越焦灼。
宾客满座的掌门殿内,她名义上的师傅...许眠被奉为上宾,正为一双新人寄语——
执子之手,期颐偕老。
那道熟悉的修长身影换下了一丝不苟的冰蓝色弟子服,正红华服,如花美眷,却再和君匪无一丝干系,那个在唤她小胖时,唇角会微微翘起的少年...许了另外一个女子,一生的誓约。
君匪立在掌门殿外的桃花树下,隔着千山万水的人群,静静望着一袭喜服也难挡昳丽的君沅,捻紧的掌心悄然就放开了。
大殿之内的少年,眉如墨裁,眸似含星,唇角微微翘起,竟没想到,一身红衣的君沅会这般惊艳,君匪扯起一个笑容,眼前的场景却不受控制地模糊起来。
嫁衣如火,灼伤了谁的眼?
“君沅,愿你...平安喜乐。”君匪微微抬头,转过身,泪湿眼眶。
直到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大殿之内的少年才回首,他久久凝望,收在袖中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君匪离开后,意外碰见了那日莫名其妙的徐业,他行色匆匆,怀里好似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见过君师叔。”徐业仍旧恭敬地行了礼,只是眼里的急色更甚,隐隐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徐师侄...这般,所为何事?”君匪收敛好情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他与叶湑何其相似,但是心性,恐怕不及叶湑一分。
那人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是一脸云淡风轻,与眼前的徐业,根本是两个人。
“徐师侄...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君匪试探问到,却没想到徐业连连摇头,放在心口护着的手握得更紧了,这般明显,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怀中藏了秘密吗?
“君师叔,弟子先行告退。”徐业连连鞠躬告辞,转念一想到那件事,他整个人竟蓦地稳重下来。
这番变化倒让君匪对他高看了几眼,她也没出言为难,点点头示意后转身就走。身后,突然又响起熟悉的,与叶湑相似的声音:“君师叔,从前直到现在,...还在。”
徐业轻声说完,步伐平稳地走远,君匪听言回眸,竟从他的背影看出几分君沅的影子。像是故作镇定,又像是...刻意模仿。
而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从前直到现在,爱...还在吗?她不明所以地轻轻摇头,把手背在身后,漫无目的地走远。
抬头望,天青云湛,今日这天气,似乎好得很呢?君匪轻嘲一声低下头...她的心情,却是有些糟糕呢。
君沅成婚之后,她离开的时日也屈指可数了,任务失败好像也没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不开心呢?
那种心底微涩的情绪,君匪不想深究清楚,也害怕深究清楚,她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清亮的眼眸悄悄弯了起来。
至少,在离开前,让我再尝一次,玄都山下角落里那家小店的糖葫芦。
踩着下山的青石台阶,君匪又不自觉地想起那日与君沅下山的情景,他熟悉得就像山脚下的店铺都是自己开的一般。
中途发生了一些意外,但不可否认,某时某刻,她对那个精致漂亮同时又苍白脆弱的少年...心动过。
当他用彼此发带系住她的手腕时,君匪也曾想过,红线绕指,莫失莫忘,这种感觉,面对叶湑也有过,却很懵懂。她一度因此厌弃自己,怎么可能轻易喜欢两个人。
直到慢慢地,她总在君沅身上看到叶湑的影子...克制,压抑,有着不为人知的暗伤。越了解,君匪就越清楚,自己迟早会陷得越深。
而很久前的玩笑话...君沅是不是一颗黑心苹果,现在她知道了,却也彻底失去了。
这种感觉,就像苦味在心底发酵,君匪想,她真的需要甜味来调和一下,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
山脚下,最角落的那家老店,卖糖葫芦的老爷爷望着不怎么顾及形象,含泪咬糖渣的女孩儿,眼角的笑纹更深了,“姑娘啊,虽然老头儿我自诩手艺此镇第一,你呀,也不必如此感动。”
“老爷爷,您手艺这么好,为什么不把店铺开到市集中心?”君匪吸了吸鼻子,这店家的手艺,实在不该被不利的店铺位置埋没,因为隐在角落的原因,客流量极少,这坐了好一会,也就她一个客人。
“姑娘啊...”白发苍苍的老人又递给君匪一串糖葫芦,“你还小,不懂,活得久了就自然知道,有些东西,比钱财,名利都来的重要。”
“您说的是...感情吧?”君匪双手接过,道了声谢,小心问道。
“不尽然啊,人生在世,莫强求,莫错过,莫懊悔,便足矣。”老人拍了拍她的头,和蔼道:“这间店铺,只为等一个人,等她回来,还能尝到十年未变的味道。”
“老爷爷,您是在等您的夫人吗?”君匪放下糖葫芦,认认真真望着老人仍如刀锋清冽的眼睛,她相信,老人年轻时,也定是鲜衣怒马,年少足风流的翩翩儿郎。
“是啊,她不回,我不走。”老人点点头,转身继续熬糖浆,空气中弥漫着甜丝丝的滋味,君匪揉了揉鼻子,莫名有些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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