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自己被绑了几天的手腕,早已勒痕严重、又红又肿,她试着请求过一回,却只换来了翠袖冷冷的笑容与“二哥”威胁的冷哼,也试着偷偷解过、找东西磨过,有一次几乎要磨断了,她还没来得及喜悦,便被嘴角挂着蔑视冷笑走过来的翠袖,给换了根绳子再次系紧,直勒得她痛呼失声才停止。
看着她嘲弄的眼神,桑榆才明白过来,原来她的所有小动作,都没逃过人家的眼睛。
事到如今,桑榆几乎已经放弃了自救,也从未找到过机会。
只是手实在是疼,桑榆开始装虚弱,实际上她也很虚弱了,只是更夸大些而已。在翠袖将烤好的干粮递给她时,她手使劲哆嗦着,伸不直拿不住,给碰掉在了地上;然后又将“二哥”递过来的水囊也给碰撒了满地;最后在“二哥”的怒视之下,一急一怕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晕却不是装的,在他们这样的武林高手面前,恐怕想装也装不了。这晕得倒恰到好处,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双手已经被解开了,只是被关进了佛堂后的一间小小的静室里,当然门窗都是被钉死的。
桑榆趁着自由的时间,轻轻活动着手腕,又掏出衣襟里剩下的芦荟,嚼碎敷在了手腕上,从内衫上扯下来两片布条,将手腕伤处包扎了一下。弄完这些,便再次躺在土炕上的破草席子上,发起呆来。
或许这几日又累又怕,实在是挺不住了,不一会儿,桑榆觉得头脑昏沉,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桑榆忽然听到有些动静,立刻醒了过来。她从土炕上起来,走到静室门边,将耳朵贴近了,想听听外面的动静,不料那门忽地从外侧打了开来。
这开门的力度还不小,直接撞在了她的侧脸上,桑榆脑子里“嗡”的一声,往后踉跄了两步,还是没有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又因为时刻想着保护自己刚敷了芦荟渣渣的脆弱手腕,这一摔的时候,还翘着两个小臂,又来了一个脸着地,顺带啃了一嘴角的泥土。
桑榆顾不上擦拭,爬坐起来便回头望去,想知道来人是谁。这一看之下便愣住了——还真认识!
商传祥,商三少爷,被人推进门来的,竟然是他!
联想到昨晚听到的“阳关城”的信息,桑榆暗道“难道那老三要抓的竟然是他!”
那边商传祥被大力推进门来,同样是踉跄了两步,好歹站住了脚,抬起头来看到桑榆也是一愣,随即想到什么一般,皱眉问道:“这帮强人抓你做什么?”
桑榆一听他这话,便知道他是蒙圈着被抓来的,估计还以为自己这是被绑架了呢!
果然那商三少又道:“不会是他们凑巧绑了你,你拿不出赎金来,就把我给卖了吧?!”
桑榆垂下眼睛不想理会他,低头往外“呸”着嘴里的泥土,未料商三少却是会错了意,当即怒气勃发,上来冲着桑榆就是一脚踢了过去,恼道:“你呸个什么!你这是什么态度?”说完他也呸了一口,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忘恩负义,朝秦暮楚,目光短浅,失节愚妇!”
桑榆只觉得脑瓜子一跳一跳的疼。刚才她从地上还没爬起来呢,就被这家伙上来一脚踹在了手腕小臂处,一阵抓心挠肝地痛痒之后,立刻就出了满头满脸的虚汗。她有心起来也踹他两脚,又觉得自己状态实在欠佳,浑身酸疼,头痛欲裂,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商三少估计也是没受过这待遇,又误会了桑榆,心里气的很,又骂骂咧咧了几句,才过来把桑榆扶了起来,让她靠在了炕沿边上。
桑榆深呼吸了几口,感觉稍微顺过来一口气,抬起头来。两人这么真正地一对视,都是一愣。商三少见桑榆脸色蜡黄,满面是汗,憔悴不堪;桑榆则是看清了商三少他发髻散乱,鼻青脸肿,双手被缚。
这商三少一低头,又看见桑榆包扎着的手腕,一把薅住连声问道:“你手怎么了?断了?你被掳来多久了?很久了吗?他们到底要多少赎金?很多?几千两?上万两?!”
桑榆手腕被他一薅,直觉得疼得心都抽抽了,胃里也翻江倒海地难受,恶心欲呕,头疼得一钻一钻地!她伸手掐着两侧太阳穴,有气无力地勉强开口道:“你可别碰我了,我手腕伤了!至于他们,不是匪贼,是太子府的人,抓我是为了要挟溪河先生,抓你……不知道为何抓你。”
商三听了“要挟”二字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想到了什么,脸色剧变,忽地使劲将桑榆往后一搡,怒骂道:“贱妇!”
桑榆再度狠狠地将后脑勺磕在了后面的墙壁上。这回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又一亮,身子一沉又一轻,精神一晃又一振,然后就看到被推倒在墙边的“自己”又挣扎着坐了起来,回转过身子,哭喊了一声“少爷!”便扑入了商三少的怀里!
商三少再度愣了。
桑榆也愣了。
静室中只剩下扑到商三少怀里的“桑榆”呜呜咽咽的哭声。
良久,桑榆回过神来,赶忙凑上前去,却怎么也接近不了那二人。试着心念一动,赫然发现倏忽就到了静室外边!
静室外侧门口,只见翠袖正下抿着嘴角嘲弄地冷笑着,讽刺道:“吆呵,这可真是真人不露相!要不是已查探分明,我还真是难以相信,就这么一个乡野村妇,竟生生将三个大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更别说还有那位在内,这可真是个人才啊!”
乍听到这话,桑榆怒气攻心,不由自主地喝道:“放屁!”说完立刻回过神来,无比后怕起来。结果那翠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桑榆这下子终于认清了事实,不得不苦笑道:“这下真完了,原本还忍耐着,盼着能得救,没想到还没怎么地呢,就先成了孤魂野鬼。”
第一零零章 :来如此
静室里,“桑榆”趴在商传祥怀里失声痛哭着。商传祥本是一脸怒气,后转成愕然,最后似乎是念及了往日情义,面色渐渐平静下来,伸手在“桑榆”背上拍了两下,安慰道:“你也不用太害怕,既然抓你是为了溪河先生,暂时总是没有危险的。”
“桑榆”满脸是泪的抬起头来,哽咽道:“可是你呢!他们为什么会抓你来?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商三少却没有答她的话,而是忽然问了一句题外话:“七七是我闺女吧?”
“桑榆”睁大了眼睛,坚定回道:“当然!”说完伤心地小声道,“少爷,我没有背叛你,我真的没有。失节的不是我,我……我已经死了的啊……我最开始决定带着七七一起死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死成……也不是没死成……我觉得我已经死了的,可刚才看见你,一下子又活了……”
“桑榆”越说越混乱,感觉舌头打结实在说不清楚,思忖再三忽地牙一咬心一横,示意商三凑过来些后,小声说道:“少爷,你刚才进屋时看见的那个‘桑榆’根本不是我!跟着季南山的是她,那孙溪河喜欢的也是她!”
这话显然很出乎商三少的意料,但他竟然还算满镇定,只是默默地在那儿想了好一会儿,才再度问道:“你寻过死?”
“桑榆”坐直了身子,泪眼婆娑地小声道:“少爷,那季南山花了些银两,算是救了我。我跟他说好了,暂时跟着他回去,等我生下孩子再去阳关城找你,那时你也成完亲了,我想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总会收留下我们。就算不能进府,在外面随便安排个地方,让我们娘俩能过活也就行了。到时候我会好好酬谢季南山的。”
说到这里,“桑榆”面上痛苦起来,气狠狠地道:“没想到他那个老娘,却不是个好相与的,根本不信我肚子里是她孙子,还熬了红花汤要给我落胎,虽然最终没有得逞,却实在是叫我害怕极了。就是那天,我又听到那婆子说,让我和她儿子马上成亲……我慌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怎么能背叛你呢,可我挺着个大肚子,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就想到了死……正好在她家中发现了长了黑斑的红薯,我知道这个是能要人命的……我就吃了……后来我只记得我觉得喘不上气来,很难受,后来还抽搐起来,慢慢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就死了……我以为我那时就死了……”
“桑榆”面色迷蒙起来,接着回忆道:“有一段时间,应该是至少有好几个月吧,我一直没有意识,直到七七出生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丝‘疼痛’的感觉,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痛,也什么都想不起来。后来,从这点痛感开始,我似乎又有了意识,接着一点点地慢慢恢复,渐渐有了外面世界的观感,也想起了一些事情,我知道七七被生下来了,可我也知道……我,或者说我的身体,已经不纯洁了,跟那季南山有了夫妻之实……我因此不愿意醒过来,故意睡过去,可七七慢慢长大了,我的孩子,我好想能摸摸她,好想跟她在一起……我试图重新控制身体,可我做不到,呜呜……那一次,我拼尽了全力,结果只是两败俱伤……后来,另一个我,她很忙,与七七见面少了,我便继续睡去,积攒力量,直到刚才,刚才看见少爷你……我才如有神助,一下子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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