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原本熬等着春三月,想去山间地头弄点野菜和着杂面子吃。没想到天晴雪化,四外一片泥泞,地面一踩就深陷下去。这等情境,别说野菜没冒多少,就是布谷时节能不能顺利播种,都得另说。
但人们还是三五成群地走出了家门,四处找吃食。别说榆钱香椿的了,就是嫩杨柳叶,嫩树皮子,山根底下路稍微好走的地方,都被人剥去了不少。
秋白家里虽然还藏了些粮食,却不方便再运上坡了。就连她自己也是一天只起一次火,不过瞒着人多做出点儿来,后晌再吃点凉的。先前偶尔秋白多烙了饼,还揣在怀里送坡上来,梨花嫂再偷摸给溪和先生还有桑榆送两张过去。但自从有次秋白回去,在家里堵着隔壁邻居家的俩半大小子子在灶上乱翻后,就不再敢随便出门了。
其实秋白藏的那点粮食,梨花嫂也不预备动了。眼瞅着春耕要误了,万一这要地总不干种不了庄稼,或者是晚了农时减了产,留着点粮食还有点底。更何况,粮食种下去也要好几个月才能收获,这段时间也得提前打算出来。
于是,桑榆与梨花嫂也搭伴出去找了几次吃食,一是多少能弄点儿是点儿,家里粮食也不多了,二是假如总不出去,还真怕被人惦记上。
桑榆与梨花嫂出去几次,不过撸了两把榆钱,挖回几颗春笋。有次刚发现一个冒了点荠菜芽的山坡,就看见桂花跌跌撞撞奔了过去。到了坡底下,她没有急着采摘,而是转过身来,瘦巴巴地脸上一对冒着凶光的眼珠子显得格外大,就那样直愣愣地盯着桑榆她们,带着一种灰扑扑的狠戾感,似乎在宣告自己对这片荠菜芽的所有权。梨花嫂不忿,挺了挺胸脯要过去,让桑榆给拽住了,小声劝道:“跟她干一架,胜了不过得上几把荠菜芽,可那使出去的力气,怎么也得两个窝窝才能补回来,要不要跟她计较,你可想清楚了。”
梨花嫂与桑榆又围着山坡转了转,实在没找着什么可入口的东西,就商量着要往山里头走走,到季南山常下陷阱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收获。
两人刚预备进山,忽然听到村子里百岁树下的铜锣响了起来,锣声紧急急促,几短几长的那么几声,桑榆知道这锣声跟鼓点似的,怎么个敲法是有说头的,只是她并不知晓,连忙拽拽梨花嫂的袄袖儿,问道:“嫂子,什么事?”
梨花嫂就手扯着她道:“村里有人出事了,集合村人呢。”
桑榆边跟着她脚步加快地往村子方向走,边继续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梨花嫂道:“这得去看看才知道,总归不是好事。”
梨花嫂拉着桑榆紧赶慢赶,忽然桑榆停住了脚,顺便也拉住了梨花嫂,指指村子的方向道:“别跑了嫂子,你看,村里人朝咱们这边来了。”
梨花嫂往前一看,果然见一伙儿村里人正往她们所在的路上来了,索性就拉了桑榆等在路边。她们现在站的地方,正好是一个三岔路口,梨花嫂琢磨了一下对桑榆道:“左边小道是咱们刚过来的,没见那边有什么事儿,中间这道儿是进山的,右边这道通向野鸭淀,不是有人在山里出事了,就是掉进野鸭淀了。”
桑榆来荷塘村这些时日,还从没听说过野鸭淀这个地方,便问道:“野鸭淀是什么地方?有很多野鸭子吗?”
梨花嫂道:“那是一片泥沼子地,野鸭子和野鸭蛋最多,可惜人进不去,那里太危险,陷进去有死无活。村里人都知道的,这也有好些年那片儿没再出事了,估计是今年闹灾,实在饿得受不住了吧。左右是死,不如去碰碰运气。”
这救人如救火,村里人脚下很快,说话间就到了跟前。梨花嫂拉着桑榆跟在队伍后头,果见走上了去野鸭淀的那条小路。
一行人急急忙忙地走,桑榆脚下紧跟,大约半小时后,才走到那叫野鸭淀的地方。报信的人带着去出事的地点,却只见堆满腐叶烂泥的两丛芦苇边上,只余下一道断裂的草绳,出事的人早不见了踪影。
见此情形,人群中踉跄冲出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妇女,撕心裂肺地哭喊一声:“石牛!”往那草绳处一扑而去。亏得一个叫水生的小伙子在最前头站着,眼疾手快一把截住了她,后面人赶紧地往回拉了两人几步,重站回了安全地方。那妇女再无动静,却原来厥了过去。
这来救人的几乎都是壮小伙儿,见此情形也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里面还数二丫他哥陶大牛岁数大点,那叫水生的便问他道:“大牛哥,现在咋办?”
陶大牛正沉吟着,桑榆走到前边探头往里看去。陶大牛见她往前探连忙一把拉住,往后拽了她一步,斥责道:“南山媳妇,你咋来了?啥热闹都凑?这要命的沼坑子,陷进去咋整?后边儿待着!”
桑榆站稳,捏了捏被陶大牛拽得生疼的胳膊,顾不上别的,先说道:“找棍子啊,往里戳戳,喊着名点儿,人要刚没顶,说不定还活着!就算不行了,戳着了……也好想办法弄出来啊。”她没好意思说“尸体”俩字,觉得不吉利。
陶大牛冲身边几个小伙儿点了点头,立刻有几人去找了树棍子来,在边上往草绳那戳着,喊着石牛的名字。这时候梨花嫂也上前来了,接过水生手里的石牛嫂,放平在地上,掐了会儿人中,石牛嫂眼皮子颤了几颤,睁开了眼睛。
桑榆凑到石牛嫂跟前,一看她那样子,心里就堵住了一块石头。石牛嫂虽然醒了过来,眼睛里却是空洞洞地,躺在冰凉的地上一动不动。梨花嫂拉了她几把,也不见她有任何反应。桑榆看着她皮包骨头、满面蜡黄、两眼无神的样子,鼻子酸了下,不由自主地涌出了眼泪。她赶忙抹了抹,蹲*子推了推石牛嫂,问道:“石蛋呢?你出来时叫人看着他了没?”
石蛋是陶石牛和石牛嫂的儿子,才五岁。桑榆这么问,无非是不想看着石牛嫂悲伤至痴傻的样子。是个女人就有母性,只要想到孩子,总会鼓起勇气来的。
桑榆抱着希望盯着石牛嫂,却没想到石牛嫂张了张干瘪瘪的嘴巴,吐出了让人伤痛无比的一句话:“饿得还剩一口气,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跟他爹一起去了。”石牛嫂的眼泪涌出来,一字一顿地道,“去下面一家团聚。”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
没脸管大伙儿要花了。这当了妈才知道,有个娃多了好多好多的事儿。
其实宝宝很乖巧,不算很闹的娃娃,从出生开始就能一觉睡3个小时左右。只是,我婆婆不管我们,不给我们带孩子。我月子还没满,她就回老家了。后来我娘家妈来了,帮我们看孩子,可是她不习惯这边,病了,先是感冒,后来胃炎又犯了,每次吃了饭,肚子胀得坐不下,在我们屋子里一趟趟溜达。外头又冷又滑,东北嘛,她也不敢去外面走,怕感冒也怕跌倒。结果我又伺候孩子又照顾妈。实在看着她适应不了,又把她送回老家了。
忙乱了一阵子,最近感觉适应了。挤点时间,还是可以码字的,我一定不坑,也不烂尾,会好好地写下去。
最后,跟大家道歉,对不起,承诺的更新迟迟没兑现。
第六十八章 :对抗灾年
因为就在泥沼子边缘地带,陶石牛总算是被村人们给弄了出来,只是人早就没气了。叫人唏嘘不已的是,他手里居然死死抓着一只半大的野鸭子。人们想给他拽出来,却掰不开他的手,无奈下只得将那鸭腿剁断了,从爪子那边费了半天劲拽了出来,总不好让他带着只鸭子一起入土。
陶石牛当天就埋了,族长给了一小口袋糙米,用桑榆家工棚里的木材钉了口薄皮棺材。当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可怜的娘儿俩呆呆地坐在炕头上时,桑榆看着那饿得面黄肌瘦,一头窝在石牛嫂怀里的石蛋,心里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跟南山商量了一下,她又把那一小口袋糙米还给了石牛嫂。
看着石蛋带着孝大口大口地喝着热糙米汤,青黄的小脸渐渐缓过了模样儿,石牛嫂坐在炕头上冲着桑榆一个劲儿的鞠躬行礼,嘴里不停地道:“谢谢他婶子!谢谢他婶子!谢谢你好心!谢谢你好心!”缓过劲儿来的石蛋也抬起小脸来,抹了把稀鼻涕,对桑榆道:“谢谢婶子。”桑榆摸摸他小脑袋道,“好孩子。”
等桑榆跟南山从石牛嫂家出来,见梨花嫂正在大门口那里等着。梨花嫂看她两手空空地出来,皱眉道:“桑榆,你家也有七七呢。看这老天,不定什么时候下种什么时候收粮,米袋空了可心里没底啊。”
桑榆也知道大伙都挨饿的时候没法当善人,她咬着下唇,冲梨花嫂点点头道:“知道了,嫂子。”梨花嫂怕她不往心里去,继续道:“你肯借粮给别人,摆明了自家还有。一小口袋能抗个十天半月,完了还会去找你借。你若再借,哪有富余?你若不借,再记恨你。何苦来哉!”
桑榆只得再次狠狠点头,嘴里却不由自主地道:“想个什么办法,让大伙儿能抗过去呢?”
梨花嫂见她净琢磨些没影儿的事儿,干脆也不再说她了,拉着她一起回家。桑榆就真的入迷地想着事情,一步一步地被拽回了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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