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春煜晟送至花飞絮所在牢室之中后,礼官便遣退众人。蒜蒜去而复返在门外偷听,竟未想到真叫她得到如此惊人的消息。
她母亲凌轻月定在春煜晟手中。
可惜她惊讶之下,竟下意识喊叫出声,未能知道她母亲的下落。
花寒兮,乃仇人之子。他们如今就连血缘的牵绊都没有了。一想到这,蒜蒜心内酸涩不已。
命运捉弄!蒜蒜长吁短叹地拜别花寒兮,刚拐一个弯儿便迎面撞上一个人。
……
花飞絮原先听到“凌轻月”三字本已惊愕失色,谁知刚刚听到这惊人的消息又发现外边有人监听,更是叫她惊魂不定。
不一会儿,春煜晟一脸郁色而归。花飞絮立即追问:“如何了?”
春煜晟深深皱起眉头,“是寒兮派来的侍女。”
花飞絮惊叫一声,惶惶道,“寒兮在狱中哪来的婢女?”
春煜晟眸子里顿时扫过一道锋芒。
花飞絮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刑牢内虽不禁走动,可是外边人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刑牢内之所以看守不严,皆因为犯人受了重刑根本无力出逃,故而从不将牢门深锁。看似松懈,然而这样肆无忌惮的做派其实更能震慑犯人。非但如此,刑牢大门外有重兵把守,更设有重重仙障,若无帝君授意其他人休想进来。
春煜晟抬腿就想赶回去,花飞絮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拖住了他。
“能堂而皇之进入刑牢,又能让寒兮回护的人能有几人?一不过风慕岚,二不过水清怜。”花飞絮哀戚道,“无论是谁,我都难逃一死。”
春煜晟面色一变,郑重道,“别怕!我一定救你!”
“拿凌轻月要挟神界?”花飞絮心内只觉悲辛无尽,面色有些微的狰狞,恨恨道,“你当年既已找到她为何不杀了她?”她没说的是,为何瞒着我?为何留着她?
春煜晟目光微闪,他承认自己不是没有私心的。那时的花飞絮眼里只有乔叶,为了乔叶不惜委身于他,更诱惑他与她联手屠杀水仙一族。丧心病狂如此,他若不留下点把柄,难保她将来不会翻脸不认人。
“于你而言,凌轻月只要在乔叶眼前消失就已足够;于我而言,留着她就好比拥有一面盾牌。”春煜晟说得模棱两可,唇畔浮起一丝隐秘的笑意。
这盾牌是为抵挡哪天乔叶突然的报复,还是防备她这个同伙?花飞絮愣了片刻后,突然狂笑不止,笑着笑着眼眶里却涌上带着痛楚的泪。可笑她花飞絮曾自以为众星捧月,却原来个个凉薄。
她自以为乔叶在乎她,结果他心里眼里只有凌轻月;她以为红耀爱重她,结果她永远排在他与乔叶的兄弟情后;她以为春煜晟为她痴狂,可在他心里什么都比不上王图霸业。他们的凉薄,令她几近癫狂。
花飞絮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肝肠一寸寸断开,直叫她痛不欲生。
她的痛楚刺伤了他的眼,春煜晟轻轻闭了一下眼睛,“所谓生死不过是双方相互较量的结果,别忘了我们手里还有凌轻月这个筹码。”
“如果当年屠杀水仙花族的事泄露,你也难以自保。”她知道,若她死去春煜晟就成了儿子唯一的依靠。
“罢了……”花飞絮长长一声叹息,“与你勾结,我认!杀水仙花仙,我也认!”花飞絮突然抓住春煜晟的双臂眸中露出一抹狠戾,“我可以死,但凌轻月也绝不能活!阿晟,答应我。杀了她为我殉葬!”
春煜晟目光一沉,看着花飞絮的脸庞有一丝的不舍,“师妹……我答应你。”
那些虚情假意对花飞絮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唯一放不下的唯有花寒兮,“答应我,一定要护儿子周全!”
春煜晟深深望着她的眼睛,好看的眉头深锁。良久,他才郑重道,“我必爱逾性命!”
春煜晟走了。即使这很有可能是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次会面,可是他离开时仿佛身后有令他惶然恐惧的东西使得他逃也似的跑了。
花飞絮心思向来倨傲,她深知自己在劫难逃。凌轻月的消息恐怕已传入他人耳中,为使春煜晟摆脱嫌疑她已决心明日求见帝君承认当年驱逐屠杀水仙族一事。
那种在深夜里静静等待死亡来临的滋味,令人心凉。
深夜,刑牢大门外突然有强敌入侵,引发大乱。
那人功力非常,且毫不爱惜自身性命般拼尽全力攻杀,竟在不到一刻钟间便一路斩杀直闯刑牢腹地。
花飞絮正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却见一黑衣人一脚踢开她的牢门迅速冲到她跟前拽起她的手,“飞絮,跟我走!”
☆、第五十八章 妖族王子(四)
兆阳殿殿内,蒜蒜猛地喝了几口热茶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可是想想白日间春煜晟的追杀,还是后怕不已。
蒜蒜闪动着夏露般清澈的眸光望向风痕轻轻问道,“君上,你为何也悄悄潜入了牢中?”
“自然是为救你!”风痕戳了戳她的脑袋。
蒜蒜一下瞪大了眼睛,“救我?”君上是怎么知道她被春煜晟追杀的?
风痕微微眯着眼睛,仿佛漫不经心似的,“早在你混入侍从堆时便有人给我报信了。若没有我的授意,你以为你进得了刑牢?”
蒜蒜只觉得热气往上涌,烧红了脸。
“若是花寒兮不出现,君上你就会出手救我是吗?”蒜蒜嘴角上扬,眼神闪动着亮晶晶的光。
“下次再敢私自行动,孤才懒得管你!”风痕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责备。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蒜蒜犟嘴道。即便如此,脸颊还是不由自主有些发红。
风痕伸出一只手夺走蒜蒜手里的茶盏,面色故意一沉,“那也不该单独行动!傻丫头,你也不想想刑牢是谁的地盘?我早就盼着他二人推心置腹一番,好让我有所收获。既然如此,刑牢内又怎会没有我的耳目?”
蒜蒜顿时语塞,暗恨自己自作聪明,坏了大事,不由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差点就能知道我母亲的下落了。”蒜蒜越想越不是滋味,过了会儿微微蹙起眉头望向风痕,“君上要如何处置花飞絮?”
风痕神色冷峻,漆黑的眸子显得愈发幽深,“万花海该改朝换代了……”
风痕话音刚落,门外有一金甲卫士连滚带爬闯了进来,“君上,大事不好!有一黑衣人从刑牢劫走了花飞絮!”
风痕与蒜蒜霍然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可知是何人?如今又逃往了何处?”风痕虎目逼视,急急道。
“劫犯所用法力为草木灵力,携着百花仙主出了南定门!”金甲卫士语速极快。
“草木精灵?南边?”蒜蒜心内快速转动,能从重兵把手的刑牢中劫走犯人者必是高手。这世上法力如此高强的草木精灵能有几人?天啊!该不会是……
“炎华何在?”风痕目光寒彻如冰。
“臣在?”炎华快步而出拜倒。
“传孤旨意,命风莫调兵遣捉拿花飞絮及其同党!若拒捕,当场斩杀!”风痕眼底的寒光化作刀锋,释放出强烈的杀气,望之令人胆寒。
蒜蒜的心沉了下去,生怕劫犯就是她猜测的那人。君上这不容商量,雷厉风行的做派,着实令人害怕。
这么想着,殿外又冲进一队人马,领头就是她老爹——树王乔叶。
待看清他的形貌,蒜蒜那颗吊着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乔叶收到消息便匆匆赶来,刚到门口便与几位同样匆忙而至的重臣相遇,可见事情的严重程度。
众人刚要开口,乔叶却突然“扑通”跪倒伏在地上,惊得风痕都小小后退了半步。
“臣有罪!臣御下无方,才生出此祸。君上,劫狱者极有可能是红耀。臣但求将功补过,亲自捉拿红耀归案!望君上恩准!”乔叶语惊四座,吓得蒜蒜刚落到实处的心又悬了起来。
众仙万万没想到,劫犯竟是暮云森林第二号人物——红耀!这下在座诸公的脸色可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风痕虽也早已隐约猜测到了,可乔叶突然的指认倒也让他吃惊不小。殿内气氛凝重,隐隐有肃杀之气。风痕沉着脸思索片刻,最后还是决定给树王这个面子,“红耀本为王叔下属,当由王叔亲自捉拿!”
乔叶向来淡漠的眼眸此时沉沉如黑夜,“臣叩谢君上隆恩!”红耀生死攸关,乔叶虽然强装淡定其实心内早已一团乱麻。
蒜蒜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她根本不敢想象事情的后果。
……
梅山王风莫掌管帝君亲兵——金甲卫士,此时兵分四路全力捉拿花飞絮。
春煜晟早已得了消息,几番踌躇还是决定按兵不动。如果连他也被拖累,那么儿子花寒兮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他不知道,花寒兮知道花飞絮被劫后,疯了一般冲出刑牢却被侍卫拦住,但仍不管不顾不要命般攻击一众侍卫想要逃出去。他被侍卫死死拦下后声嘶力竭道,“让我见母亲!让我见母亲!君上,花寒兮跪求召见!”
花飞絮和黑衣人此时立在聚云团上一路向南飞驰,天兵神将在后方穷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