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楚玥被罗楚湘两句话堵住了嘴,总算还能安心与罗楚湘与晼然说话。
“我原还当你大婚的时候,我能去送你,如今可见是不成了,祖母说,要我做双月子,好好将养好身子再说。”罗楚玥微微有些心虚,睫毛忽闪了下。
晼然在旁瞧着,只当对多宝阁上头的琉璃小弥勒感兴趣,站在那儿把玩,心里头,倒也明白老太君的意思。
罗楚玥几乎是五个月开始,就静卧养胎了,如今“生”的顺遂,做个双月子后,再出门去,只说是将养好了,谁也不会对其中的过程起了疑心。
罗楚湘拿银勺给罗楚玥往甜白瓷小碗里头添姜糖,一边轻轻搅动着,加速姜糖融化,一边说道:“你我又不是外人,再说我是去大名府,自小的玩伴都在那边,我怕什么?你只管养好了自己的身子,比什么都强,我知道安哥儿来的不容易,你万事担忧着,可人都说,月子里,最是忌讳操劳的,你小心落下病根才好。”
罗楚玥含笑应下,又道:“不过你大婚的东西,我早便吩咐人预备出来了,我记着你是最喜欢蓝宝的,前阵子太子妃赏下来的物件里头,有一套鎏银嵌蓝宝的头面,上头做的是花鸟,羽毛雕刻的都真真的,我瞧着极好,便给你留下来了,虽是银质的,但样式是再好不过的,鸟儿衔的珠子,割了许多面,垂下来,亮晶晶的闪人眼。”
罗楚湘听罗楚玥描述的精致,将手里化开的姜糖水,又递给罗楚玥道:“行了,宫里赏下来的东西,哪里能不好?我收着就是,回头带到大名府去,只说京城里头有你和太子妃给我撑腰,看哪个敢欺负了我。”
罗楚玥听着这话,端着瓷盏好半晌没吭声,眼里就噙了泪珠儿:“你自己往大名府去,真有人欺负你,你可千万要写了信来,万不能自己忍着……”
“你当我是你不成?有祖母的名声在,我跺一跺脚,大名府都要震上一震的,哪个敢欺辱了我,我不必祖母出面,都要撕了她们去。你照看好自己才是。”
罗楚湘见不得罗楚玥落泪,紧忙着用帕子给她擦了:“你快别哭,月子里哭,要成招风眼的。”
晼然看着这姐妹两个,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挑了银红软帘出去,坐在廊下吹风。
这会儿的风儿,倒也绵软,在廊下坐着,晒得人软绵绵的,昏昏欲睡。
晼然快睡着的时候,却是听得人声,是乳母丫鬟,抱着安哥儿回来了。
乳母见晼然在外头坐着,上前行礼,安哥儿并不给她抱着,罗楚玥跟前的大丫鬟半点不假手于人。
“平娘见过晼姑娘。”乳母上前见礼,腰弯的有些低,晼然瞧着她略微有些蜡黄的脸,轻声叫起:“去歇着吧,你精神头好,奶水才好。”
平娘自往里头去了。
晼然瞧着平娘的背影,皱了皱眉,古代生产不比现代,是一脚塌了鬼门关的,不坐月子,后患无穷,说不得会落下许多的病根。
平娘来做乳娘,必定不是罗楚玥或是庄老夫人的意思,那便是她自己争取来的,是放心不下自己生的儿子,还是想要拼一拼前程?
晼然轻叹了口气,她心里的这些个话,不知与谁说去,想要给窦瑾晖写了信,却也不成,算起来,窦瑾晖离京已经一个来月了。
安哥儿的洗三礼办得热闹,有东宫给抬了阵势,愈发的热闹非常。
晼然快到晚膳时分才同罗氏归府,辅国公也来了,接上罗氏一道,辅国公喝了酒,要坐马车,晼然便坐到后头的马车里去,让罗氏与辅国公同乘。
罗氏心里不自在,面上便带出几分疲态来。
辅国公用湿帕子抹了脸问道:“怎么?累着了?”
罗氏摇了摇头:“宋夫人与我说了好几回话,我瞧着那意思,宋七少爷对晼然还是有心的,如今……真真是可惜?是不是再没有转圜余地了?”
辅国公抿了抿唇,面上现出几分为难来:“二皇子的确很看重他,皇上也抬举着,且宋子涵是个能干的,不是一味的书生意气,在吏部倒也做得来……”
罗氏叹口气,这便是再没有转圜余地了。
“皇上这回,显得一视同仁,榜眼自动跟了三皇子,瑾晖被皇上留给了太子,皇上他是想趁着自己还能管得住,想要这争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进行,总比他阖了眼,不放心的强。”辅国公越透露越多,他从前是一个人,无惧风险,如今多了罗氏,罗氏后头又牵扯了靖宁侯府,安宁候府,他也是为难。
罗氏温柔靠过去,给辅国公按揉百会穴:“今个儿母亲说,让我稳住了,等瑾晖回京再说,你说……母亲的意思……莫不是瑾晖?”
罗氏有些惊喜,又有些犹豫:“瑾晖自然是最好的,但我又怕晼晼将来面对不得这些……”
辅国公正要说话,马车咯吱停了下来,外头赶车的低声说道:“国公爷,吏部中郎将宋大人在前头候着,似是有话与国公爷说,您看?”
86.第86章
辅国公与罗氏对视了一眼, 道:“我去瞧瞧,这会儿酒也醒了, 你与晼晼先回去,我一会儿骑马。”
罗氏也是爽利性子,既是知道这桩婚事, 再不能行,索性就断个干净,如今晼晼还不知道, 就不必她知道了, 免得将来跟秦明辰的事情一样,有什么牵扯。
“国公爷去吧。”罗氏温柔以待,待辅国公下了马车,吩咐外头的人道:“让两个小厮跟着, 别让国公爷堕了马, 谨慎伺候着。”
宋子涵下了轿子,歪着身子往这边瞧, 却只瞧见罗氏撩了帘子吩咐人,根本没有晼然身影, 猜测着晼然该是在后头那辆马车里, 人还未动, 就被辅国公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眼瞅着晼然那辆马车, 徐徐而动, 要从自己身边过去。
“国公大人, 下官……是真心想要求娶晼姑娘。”宋子涵的声音清朗,如夜空下的笛声,清越动听,一个字不落的传入晼然耳中,纵是晼然先前不知晓马车为什么停下来,这会儿也知道了。
宋子涵这话,是说给晼然听的,他怕晼然误会,误会小杨氏的态度,就是宋家的态度,他也不明白,明明自己中了状元,离着晼然更近一步的时候,就出了这样的岔子,明明上一次,辅国公寿宴,两人还是如幼年一般,亲近着说话的。
辅国公皱了眉,一拐手,已经将宋子涵的人,拖去了不远处的巷子口:“宋大人还请慎言,想必我们府里什么态度,你与你母亲该是知晓了,你当街说出这样的话来,是要坏了我女儿的名声不成?”
宋子涵瞧着马车渐渐远离,而晼然坐的那辆马车,车帘从始至终都没有打开过,不由得黯然神伤。
晼妹妹必定是恼了他,以为他……
宋子涵垂下头去,轻声说道:“国公爷,我对晼妹妹是真心实意的,那日有些误会,若国公爷与夫人觉得不妥当,我可以另外找人登门去提亲。”
辅国公看着面前的宋子涵,白净斯文,眼眸清澈,话语里眼眸里,皆是掩饰不住的深情。
辅国公也从年少时过来的,更别说自己追罗氏,用了三年多,几番受挫,对宋子涵的心意,多少能体谅些,他那个时候也就罢了,到底靖宁侯府与他是一个方向的,如今宋子涵与晼然是断然不能在一处的,不然将来左右为难的,必定是晼然。
辅国公狠下心来,冷脸看着面前的宋子涵道:“小宋大人莫不是以为,我女儿也是那等俗物,因着中了个状元,小有追捧,就巴巴的上赶着想要嫁给小宋大人?”
宋子涵愣在原地,没想到辅国公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明先前辅国公待他还算是亲近……
辅国公知道该断则断的道理,板起脸来说道:“不瞒小宋大人,想要求娶我女儿的人,大有人在,她如今再不是从前的董四姑娘,谁想要踩上一脚,谁想要求娶,便被巴巴送过去的人。
我辅国公的女儿,想配什么样的人都成,小宋大人的宋家真追究起来,也不过十几年光景,配我女儿,还差的远,更轮不着宋家来嫌弃,还请小宋大人日后离着辅国公府远一些,没得坏了我女儿的名声。
若再有下回,我怕就不能这样好好与你说话了,你这个吏部中郎将,在旁人瞧来是好的,你这个状元之位,在别人瞧着是厉害的,在我眼里却什么都不是。”
辅国公撂下狠话,翻身上马,连宋子涵的一声辩解都不听,打马回了府。
宋子涵呆愣在原地,任由巷子口的风吹着,攥紧了拳头,不肯松了气力,他怕他这口气松了,他就再也见不着晼然了,就再也娶不着晼然了,他一步步的就为了与她靠的更近,如今好不容易越来越近了,他怎么能放弃?
跟着轿子的小厮在旁等了一会儿,见宋子涵迟迟不动,这才试探着上前去:“大人,咱们该回府去了,夫人怕是等急了。”
宋子涵这才挪动了脚,往轿子里去,人却是死死绷着的,轿子才走了不远,宋子涵突然出声:“往二皇子的外院去,跟府里说一声,我今夜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