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你连哥哥都不信了吗?”巴西勒随手将她被风吹起的头发撩到耳后,动作轻柔。
沈卓猛然顿住,巴西勒现在是不是对她太好了?
*
安妮尔走后,城堡里就空荡了起来。沈卓心里难受,便好几日不肯去学院。大公夫人也不催促她,任由她耍脾气闹性子。
颓废的窝了几日后,有侍从来报,说克洛德少爷前来拜访。
克洛德来的突然,沈卓紧忙让瓦莎给她套上衣裳,稍作整理,就出去见客了。
克洛德的矮圆的身子近些日子抽长的厉害,原本被挤在肉里的五官也逐渐凸显出来,愈发有了俊朗的少年模样,只是真的越来越像时方。沈卓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看来并不是。等回去之后得好好问一问时方,他身上是不是有哈布斯家族的血统,说不定克洛德还是时方的哪辈祖宗。
“米娅,你好多天没去上学了,我好担心你呀。”克洛德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所有变声期的少年。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是心情不好,想休息几天。”斯蒂宛流行的果茶很得沈卓的喜爱,她每天都要亲自泡上几杯。沈卓摇了摇杯子里漂浮的果肉,看它们分开之后又拢在了一起。
克洛德看着她的小动作,微微翘了翘嘴角。“那我跟你讲些学校最近发生的事吧,你好多天没去,可错过了不少。”
“是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吗?”沈卓问。
“新来的教员有些斜眼,阿曼达说教员老色眯眯的盯着她看,带着同学们把他上衣扒光了羞辱了一顿,那个教员再也没敢来过学校。”克洛德说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强压着笑意。
沈卓怕他一个人笑的尴尬,便也弯起了嘴角。沈卓的笑已经练的炉火纯青,克洛德分辨不出,只以为真的触动了她的笑点。
“对了,你的哥哥卢坦森侯爵接了令,主持重修学院的藏书阁,这里面的书已经很多年没有清理修整了。据说这次是要把所有的图书分门别类,孤本典籍单独辟出一屋来装放,方便学生研读。”
“什么?”沈卓的瞳孔猛然间收缩,一刹那变了脸色,手上的果茶全泼到了裙摆上。
站立在一旁的瓦莎见状,立马蹲下身帮她擦拭。
克洛德停下话题,“米娅,你的衣服湿了,快去换换吧。”
“你先说清楚,什么时候开始重修?国王怎么会想到要重修藏书阁呢!”
“已经开工好几天了。听说是卢坦森侯爵向国王进言,说藏书阁存着许多上一个王朝珍贵的历史典籍和军事资料,但大多都被压在新书底下,难以找寻。现在帝国正需要这样的书籍,来汲取其中的精华,整顿军队。”
沈卓重重的跌回椅子上,手中莹润如玉的瓷器砸落在地上,碎成了数片。
巴西勒是不是真的想要藏书阁尘封的贵重资料她不清楚,但把整个藏书阁翻个遍,她的谎言一定会被戳穿。
巴西勒是起了疑心!
究竟是原因让一向疼她的巴西勒如此大费周章,是西尔维娅,亦或是其他人?
沈卓的头剧烈的疼起来,万一她真的被无情的揭露,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做一个优雅的贵族少女(12)
沈卓这些日子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巴西勒揭了她的老底,把她绑上了火刑架。
不过一连几天,毫无动静。藏书阁翻新修整完毕后,巴西勒都没来找过她,也没有什么流言传出。沈卓小小的松了口气,可能成千上万的藏书里,真的恰好有那么一本记载着奇异富饶的东方。
达桑有使者拜访特高勒,送来了王后的文书和家信。安妮尔说她过得很好,大家不必担心。大公夫人看完信,欣慰的点了点头。但是沈卓看见她低下头,偷偷用袖口抹泪。大公夫人虽然英气刚毅,但依旧是个内心柔软脆弱的女人。
沈卓觉得过不了多久,自己那个短命的未婚夫可能就要出现了。
瓦莎将鲸骨的束腰给她绑上,勒出纤细的腰身。晚上又有舞会,沈卓必须要参加。就算她不擅长交际,她也得露个面。
诱人的香水喷在手腕脖颈上,沈卓都抬手闻了闻,没什么感觉。她自从来到这个王国,就开始接触这类东西。久而久之不仅没有精进,却逐渐丧失了对它的欣赏能力,一般是瓦莎觉得好闻,就给她喷上,她从来没有任何意见。无论是哪位名家制出的顶尖香水,好像也比不上七神的清新。
“小姐,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该走了。”瓦莎见她一直怔怔的嗅着手腕,又抬头瞟了一眼滴答作响的时钟,略有些焦急。
“那就走吧。”沈卓收回了手。
马车歇在门外,沈卓扶着瓦莎的手准备上去,却被巴西勒叫住了。
“米娅,我有话想跟你说。”
“有什么事?我现在有点赶时间,能不能等我回来再说。”巴西勒一般回兰森堡都会住上一两日,等她回来再详谈或许会更好。
“就几句话,花不了多长时间。”巴西勒让仆从们退出十米开外。
“米娅,达桑又开始侵犯边境了。我马上要离开斯蒂宛,与达桑一战。”特高勒送去的公主并不能阻止达桑国王的野心。
“哥哥保重,一定要平安归来。父亲、玛侬夫人、西尔维娅姐姐还有我,都会等着你回来。”
“既然米娅等着我,那我一定会归来。”巴西勒盯着沈卓,眼里滑过了一丝惊艳。“上次的那个护身符,米娅可不可以再帮哥哥做一个,它很管用。”
沈卓脸色一僵,随即平复下去。
“哥哥现在应该不需要它了。哥哥现在是帝国的勇士,你若出战,万民都会为你祈愿。”
“我若一定要呢?”巴西勒贴近沈卓,压低了声音,像是极为亲密的恋人交颈私语,“米娅,藏书阁里,没有一本记载着那个遥远而古老的国度。”
沈卓的冷汗刷的一下从额头涌了出来。
“可能是哪位同学借走了,还没有还。”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吗?”巴西勒一向清朗温柔的声音现在落在沈卓的耳朵里,如同索命的恶鬼。
“为什么不信?”沈卓强做镇定。
“米娅,等我回来。”巴西勒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俯下身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像最普通的贴面礼那样,然后转身离开。
巴西勒走后,沈卓像被突然间抽干了力气,歪倒在了赶过来的瓦莎身上。
“小姐,你怎么了?”瓦莎十分焦急。
“没事,我觉得很累,扶我回卧室。”
原来所有的事情都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沈卓头一次感觉自己傻的可爱。
晚上她辗转反侧,不断的向时方求助。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毫无动静,她似乎被公司给抛弃了。
糟糕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大公居然要把她嫁给克洛德!
一向疼她的大公,这次铁了心肠,无论沈卓怎样哀求,依旧无动于衷。
“克洛德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比斯蒂宛其他的青年要优秀。更重要的是,他会对你好的,米娅,你不要任性了。”大公固执起来,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沈卓的眼泪在眼眶上打转,却始终不让它掉下来。
原来那个短命鬼,是陪着自己长大的克洛德。
沈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这里唯一的朋友将要早逝,自己无力援救。五分真心五分所求对待的巴西勒,却超出了掌控,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背后的盟友一瞬间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沈卓孤立无援。
如果自己不按历史,让米娅早死十几年,会怎么样?
沈卓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这个念头,却不敢实施。扭转历史的后果,她无力承担。
*
“我该叫你什么呢,米娅?”巴西勒击退了达桑,给了它们致命一击。虽然达桑还在苟延残喘,但之前嚣张的气焰却被彻底压制住了。
“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沈卓下意识的退了几步,想离巴西勒远一点。
“我想了很久,研究了各种民间匪夷所思的事情,终于得到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你应该,是个还魂的东方人吧?”巴西勒虽然用的是问句,但却坚定到不可置疑。
沈卓笑的坦然,“是啊,完全没错。你想怎么样?把我送上火刑架一把烧死,或者告知天下兰森堡里出现了妖物?”
“不不不,我怎么舍得。”巴西勒撑着头看她,似乎还是当年那副言笑晏晏的少年模样。
沈卓扭过头,与他四目相对。然后勾起唇,笑的妖艳无比。
巴西勒被这一笑迷住了心魄,凑过头想亲吻她的唇,被沈卓偏头躲开。
“你不是我妹妹,我真的开心。比荣升公爵,与从小艳羡嫉妒的蒂埃里比肩,更加高兴。”巴西勒毫不在意沈卓的动作。
“不是吗,我们身上有着同样的血脉。划开我的手腕,里面流出的血,可是能与你相融啊。”沈卓企图用血缘唤醒深陷迷途的巴西勒。她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在自己手腕上比划。自从巴西勒戳穿了她,继而求助时方失败后,她身上就一直带着利器,试图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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